《[皓镧传]紫薯追妻记》楚梦清歌

2、第二章

　　第二章

　　初晨的第一缕太阳尚未升起，王宫暗处便已车轮滚滚，马蹄不断，皓镧立在桥头静默独处，远处两路车队有条不紊得拉着数个木桶准备离去。

　　这是王宫每日都要进行的活儿，由着宫人将市集上当日最新鲜的果蔬送入王宫，放下之后再将木桶送出去，日日如此，从不间断，有区别的只是四季鲜蔬种类不同而已。

　　皓镧抬头望了回天色，赶上了第一缕阳光从云头后冒出来，这群送菜品之人也会赶在王宫正常运行之前悄然离去，前后最多不过一个时辰。

　　皓镧将今日所见暗暗记在心里便不动声色地转身下桥，恰巧看见远处那袭姜黄色衣裙女子步履翩翩而来，见得皓镧惶惶一惊，连连跪地行礼道：“丝萝拜见王后！”

　　桥上女子脚步一顿，愣了愣神色，皓镧没再说半句话便打算离开此处，身后夏姬由侍女扶着出来，听得有人道：“太后，羋良人在那儿呢。”

　　那丝萝起身，和皓镧打了个照面，擦肩而过之际却是脚下不稳，直冲冲地往桥下滑去……

　　王宫内院登时乱做一团，如油泼入水般沸腾而起，再安静下来之时皓镧已正面对了夏姬，听得那太后横眉而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王嗣！”

　　皓镧丝毫不惧，直视了夏姬笑道：“太后可要说话讲证据，您哪里看见儿媳谋害王嗣了？”

　　“不是你还有谁？刚刚我分明看见丝萝起来了，可是你走过去了她就跌下了桥……如此心肠歹毒之人不配做我大秦王后！来人，把李皓镧给我押走！”

　　“我看谁敢？”皓镧怒目相向，直呵退了左右，又笑道：“太后，您老眼昏花看不真切我不怪您，可是儿媳是王上钦封的王后，就算是废后也轮不到您来做主不是？更何况……”皓镧看了一眼那丝萝，更是笑道：“羋良人眼下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吗？”

　　“你、你！……”夏姬气到直往后仰，远远看见子楚赶来便连忙道：“子楚，现在母亲命令你，废后！”

　　子楚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皓镧依然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只是没再施舍一个正眼。

　　那羋氏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连连跪至子楚的面前揪了衣角诉道：“王上饶命、王上饶命！一切都是丝萝的不是，的确是丝萝不小心才跌下了桥，此事与王后没有半点干系！”

　　原本还是一头雾水的子楚听见羋氏所言终于明了，掸了掸袖子便厌恶得拽开了自己的袍角，只是怒道：“放开！”

　　夏姬捶胸顿足，连忙将那羋氏护在怀中，质问而道：“子楚，你偏袒也要有个度。如今丝萝有孕在身，你还要留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身边伤害你的亲生骨血吗？”

　　“母亲，”子楚微微行礼，“事情尚未查清之前不可妄下断论，否则恐引得众人议论。”

　　“还有什么断论可言？难不成母亲亲眼所见也有假？”

　　子楚轻声一笑，“眼见不一定为实，极有可能是旁人刻意想让您看见的。母亲，羋良人刚刚跌下桥，恐动了胎气，正好此地离您寝宫不远，寡人立刻宣医师为羋良人诊脉。您也无需大动肝火，以免有损身子。”

　　夏姬愤愤不满，扶了那羋氏便欲离去，临走前道：“子楚，你一再偏袒这个女人，你会后悔的！”

　　子楚沉呼了一口气，身侧的女子依然岿然不动，只是略带空洞的眼神眺望着远方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苦苦哀求未曾得见，如今见到了子楚却也无言以对，只得将手掌附上，又将声音压得低了又低，轻言唤道：“皓镧……”

　　“别碰我！”一声猝不及防的呵斥惊了子楚，更惊了所有宫人。

　　子楚呆愣愣站在原地有些懵头，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这样的生气，这样的愤怒，这样的不屑……

　　皓镧揉了揉眼眶，努力收敛了神色才垂眼而道：“我心中乱得很，我想我们之间应当冷静一下。”

　　说完此话，皓镧敷衍得行了礼匆匆而去，子楚驻足在原地，此次未敢再追上前。

　　晨风轻拂过河边垂柳打乱漾漾波纹，层层散尽后是面前女子逐渐渐行渐远的身影。

　　一旁的内侍匆匆而报：“王上，刘医师来了。”

　　“宣。”

　　“老臣叩见王上——”

　　老者应地而拜，子楚摒退左右，说道：“刘医师，你是宫中的老医师了，你的医术寡人信得过，况且王后的身子向来都是你料理的。寡人上次托你的事情如何了？”

　　那老者神色惶惶，连连将头埋下，“王上恕罪，是老臣无能……是老臣无能……”

　　子楚霎时皱了眉头，“你说这话是何意思？”

　　“王上容禀，王上身体康健若要子嗣不成问题，可王后曾多年吃苦受冻，年年浸泡冷水之中浆洗衣物，身子早就冻坏了。若是再想要王嗣，恐怕……”

　　“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补救吗？”

　　子楚莫名提高了声音，吓得来人道：“有是有，若王后配合用药十年，或许能将身子调养过来……”

　　“十年？！十年之后即便王后身子好了再生孩儿也有性命之忧，寡人要你们又有何用！”

　　那医师任是连头也不敢抬，子楚望了望那一池春水，亦是满心泛起波纹。

　　雍门宫内依然如往常般宁静祥和，琥珀将几只珠钗簪上，却不想被皓镧握住了手放至了胸前道：“琥珀，若我不在便无人能保你，不如你同我……”

　　尚未等皓镧说完话，那琥珀已然拜道：“王后这是哪里话，琥珀深受王后大恩，即便是王上要了琥珀的性命又有何妨？”

　　皓镧心中过意不去，眼中已不自觉得泛了泪花，又握住了琥珀的手拍了拍，道：“子楚并非是非不分的昏庸君主，你将我的凤印拿去，或许可保你一命。”

　　皓镧将一枚白玉印信同一封信笺送至琥珀手上，又道：“这封信待他找来后你替我亲手交予他，剩下的便什么也不用说了。”

　　琥珀沉吸了一口气，将那两样东西收藏妥帖，说道：“太子晨时来过，王后不再见见太子吗？”

　　皓镧微有一愣，狠命摇了摇头：“不见，不能见……”

　　皓镧闭上了眼睛，尽可能不让自己去想那小娃娃的肉脸，只抚了抚发丝，一如往昔从容。

　　次日的清晨，朝阳未出云岫，雍门宫内已走出一藏蓝衣裙的侍女，被琥珀打点好一切后皓镧匆匆钻入了来宫中送果蔬的木桶中，一路滚滚而去。

　　来至宫门因是日日送入宫中的队伍，门口守卫只掀了第一个木桶便顺利地放行离去。

　　出了王宫皓镧从桶中爬出，又拿出提前备好的衣物急忙换上，跟着早晨出城的百姓混进了队伍之中。

　　晨光初现，咸阳城大门而开，此时若想离城并非易事，出城之人分做两队逐一排查，皓镧今日扮了个佝偻老汉，杵着拐杖，嘴下贴胡，满脸皱纹，头上又戴了一顶遮挡了半面脸的草帽，行至那守门处咳嗽了数声，直让那守卫连连捂鼻，嫌弃道：“哪儿来的糟老头子？走走走赶紧走。”

　　皓镧将头埋得更低，顺利得出了这咸阳城门，此时天光大亮，转身看向那朝霞下的“咸阳”二字，威严且庄重。

　　从此之后，城中一切的人、物、事皆与她无关，只再看一眼，皓镧转身潇洒而去。

　　一个时辰后的雍门宫，子楚带了嬴政前来已在外立了不少时候，只是一再得听侍女报王后眼下还未起身。

　　子楚心中生疑，却也没有多想，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于那嬴政道：“政儿，这次母亲是否能和父王重修旧好可全看你了。”

　　“父王放心，政儿知道该怎样做！”

　　“人小鬼大。”

　　子楚捏了捏嬴政的鼻子，又望了望天色，太阳已快趴至了最高处，里头的侍女再次出来禀道：“回王上，婢子瞧着王后还未起身……”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在睡？”子楚微有皱眉，联想到昨日那医师所言便挥退了左右侍女，说道：“可是你们伺候不周致使王后病了也不知？若如此寡人定要治你们一个重罪！”

　　一众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子楚推门而入，隔了纱帘只见一女子朝里侧卧在榻上，不动声色。

　　可是，多年的夫妻让子楚一眼便认出了此人并非皓镧，当即问道：“你是何人？竟敢躺着王后的床上！”

　　琥珀吓吓唧唧从床榻上滚下，连连叩首：“王上饶命！王上饶命！是王后吩咐婢子这样做的，婢子不敢不从。”

　　有莫名的不安从子楚心底升起，又肆虐开来，好像令他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捅破，只声音颤抖问道：“王后呢？”

　　琥珀低头不言，唯唯诺诺道：“王后……”

　　“寡人再问你一遍！王后呢！”

　　“王上饶命，王后已然离宫，临行前命婢子交予您信笺一封……”

　　琥珀颤抖着将那信奉上，子楚亦是颤抖接过，那信纸上印了芍药花瓣，清雅淡丽，女子的字迹亦是娟秀得体，只见信上用着工整的篆体写道：

　　子楚：

　　你我二人夫妻情分已尽，皓镧感念你多年照拂，不敢当面辞行，请求原谅。只是政儿身世孤苦，往后无人看护，唯愿君顾及曾经夫妻情分保得孩儿周全，皓镧感激不尽。今日一别，海阔山遥，相忘江湖，望君勿寻。

　　一时之间浑身血气往头上涌去，子楚站立不稳便已摇摇欲坠，雍门宫炸了锅般得喊道：“宣医师，快！宣医师！”

　　子楚一把推开那内侍手臂，急忙道：“备马，快备马！”

　　话音刚落，下一瞬子楚再也顾不上朝门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