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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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薨了——”
内侍尖锐且哀痛的穿透了六英宫内的每一处角落，皓镧一步一步迈向那个曾经温存的床榻、迈向那个曾经柔情的男人……
她从天黑等到天亮，更是无数次苦苦哀求着想要见他一面，然则她是王后，她的夫君是王上，见上一面需得有“诏”，非诏不得入内。
他的无情践踏了她，连同那一具冰冷僵挺的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将皓镧狠狠地从高处抛下了万丈深渊，是空白更是迷茫，逼迫她不得不转身而去……
后来，她走过回廊楼阁、宫殿高墙，所见所望跪叩礼拜、俯首帖耳，这样的盛景这样的震魄，她曾经也经历过一次，那日碧空如洗礼乐动天，她身着一身威仪走上那拾级而上的台阶来到男人的身边接受朝拜。
回首而望，宫殿依然在蓝天之下威严高耸，只是身旁却变得空无一人……
后来的日子是这样的难捱，冬日阴寒夏日酷暑，在白日里她仍是那个尊贵无比的太后，是那个就连秦王都要敬奉的太后。而到了夜晚，每一时每一刻都要数着更漏的声音枯等天明，一碗碗汤药强逼着自己灌下去，可依旧会时不时忘记事情、忘记身边人的名字，甚至连精神也时常起伏涣散……
天上一弯朔月当空，周遭的世界一寸寸化作齑粉吹散而去，皓镧脚下一空便直直堕入深渊，无穷无尽的黑暗一点点将自己吞噬包围，皓镧沉溺于此时的安静更放弃了挣扎，人世苦楚或许只有在此刻任由自己坠落才可获得一丝宽慰……
缓缓从梦中睁眼后皓镧才半清醒半失神地看到了熟悉的屋内陈设，床榻边空荡荡得没有丝毫温度，抬手抚了抚才发觉自己仍然沉浸在梦中已经麻痹了半个身子，强硬着从榻上坐起惊到了外面的琥珀，匆匆进来之后才听她喊道：“王后！王后这是怎么了？您出了好多汗……”
琥珀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皓镧布满细密汗珠的额头，背后的寝衣和床榻因着冷汗湿透了大半，皓镧如同从水中捞起一半湿冷不堪。
那过于真实的梦境萦绕在皓镧心头迟迟未曾散去，还在迷茫中的皓镧抬眼间望了望窗外，黑漆漆得一片让人心生不安，遂沙哑问道：“什么时辰了？”
“王后，已经过了戌时了，”琥珀望着女子失神的模样，不禁道：“王后这些时日也没吃些什么，婢子去给您备些吃食吧。”
说话间欲走，皓镧却死死拽了不放，道：“不用，给我倒杯水吧。”
皓镧翻身下榻，滚烫的浆水被握在手中又轻抿了一口，才觉稍微活了过来些。
窗外的月色几乎被云头遮了完全，一阵阵嘈杂之声渐渐传来，皓镧见得外头宫灯大亮，不禁问道：“外头发生了何事？”
琥珀一时疑惑，连忙道：“婢子这便去打探一下。”
不知为何整颗心依然像是悬在高空般不曾坠下，许久，见那琥珀垂首进来道：“王后，王上亥时急召，群臣入宫，眼下宗亲大臣们正往六英宫去。”
皓镧一时呆愣，抬头望见一片乌云后弯弯的朔月露出了容颜，混浊晕胧，如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般看不真切……
“咣当”一声，皓镧手中杯盏落地，霎时间水溅瓷碎，琥珀连连惊唤了声“王后”，便听得皓镧几近颤抖而道：“我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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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英宫门前群臣备至，内侍官守在一旁不敢多言一句，气压低得几乎连针掉落似乎都能听得见，不知内里发生了何事，这样的情形之下那六英宫大门几乎每开启一次都可让人一阵心惊肉跳。
那内侍一阵恍惚，远见走来一个步履匆匆的女子，看着身形窈窕，走近看去才惊觉正是已将自己锁在雍门宫数日的王后，“那是王后吗？……”
一语惊起，众臣抬头，内侍几乎是跳起而道：“真的是王后？！”
“王后止步。”拦在皓镧身前的男子身材魁梧，如一堵人墙般挡住了皓镧的去路。
皓镧强逼着自己心头彷徨之意，沉了嗓子与那王蒙道：“王将军，我要见王上。”
“王上正在召集大臣们觐见，请您稍后。”
皓镧紧了紧眉头，一股恶寒从脚下升起冰冷刺骨，别无他法得守在门前，但见那些群臣一个个垂首而进一个个摇头而出。
那子楚身旁最亲近的内侍十分乖觉，不时抬头而望，恰巧与皓镧对上眼神，皓镧两步并做三步走至那内侍面前，疾声道：“你现在就去通传！我要见王上！”
内侍紧着一揖，“王后，王上有令，说是让您在外等候，得空才能见您。”
梦境与现实高度的重合让皓镧再次坠入深渊，那恶寒之意逐渐从脚下蔓延至心头直至慎入到了每一寸肌肤之中，仿佛被人死死束缚住了喉咙，令皓镧无法呼吸更无法开口。
“太子至——”
“政儿？”如同抓住拯救性命的稻草皓镧起先冲了上去。
嬴政见得母亲自是高兴，然则面前的女子清瘦羸弱，眼中无光，与他印象之中那个慈爱威仪的母亲竟有着天壤之别，“母亲，这才短短几日，您怎么消瘦得如此厉害？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嬴政一声怒喝惊得琥珀跪地而道：“太子息怒……”
那王蒙上前而揖，“太子，王上此时还在等您，还请您先入大殿。”
皓镧死死拽住了嬴政的袖间，话语间几近颤抖，“政儿，去告诉你父王，我要见他。”
嬴政施礼，“政儿知道了，请母亲稍待。”
……
天上的云朵聚了又聚、散了又散，皓镧如石像般立在殿外看那大门开启、合上，天光骤然破晓，金光和着尘土一束束落下映在女子脸上形成细细碎碎的光斑。
皓镧就这样痴痴站了一夜，又问那内侍道：“我何时才能见王上？”
“刚刚奴进去之时并未听王上提及您，还请王后再等一等。”
皓镧蜷缩了两下手指，心中更被那逐渐由梦境已变为现实之感吞没溺毙，开口而道：“那里头发生了何事？”
“王后恕罪，这朝政大事下奴岂敢妄议？”
群臣纷纷投来聚集的目光，虽是不敢言说却也令琥珀想起前些时日“废后风波”，悄悄地走至皓镧身边，琥珀不禁劝说而道：“……王后，不如我们先回去，等王上得空我们再来拜见可好？”
皓镧微微摇头，依然痴痴着守着门前，“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
与梦境交叠的最后一个身影是吕不韦，他这样从殿内走出引得群臣一阵瞩目，而下一刻男子站定在皓镧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王后，王上有大事要嘱托太子。”
面前的男子目光躲闪却又沉默不语，那深深的恐惧之感让皓镧再也无法清醒冷静，如果上天这样慈悲让自己提前梦见了结局，那今日前来皓镧就绝不会让自己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恨意度过余生。
几乎是撕心裂肺得吼出了一句“滚”，果不其然那王蒙再次拦住了去路，“王后！没有王上诏令，您不能进去！”
那腰剑被皓镧抽出直指王蒙脖颈，“我现在就要进去见王上，谁敢拦我，大可一试！”
“王后，请恕末将无礼，我等不敢对王后对手，更不敢忤逆王上。如果王后执意要闯进大殿，除非将我等当场诛杀。”
皓镧扬起唇角，抬剑而劈，“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王蒙霎时间闭了双眼岿然不动，那剑落在王蒙身上恰好控制好了力度，转瞬，直逼吕不韦，“里面发生了何事？”
吕不韦低头看了眼指在心头的剑刃，不禁问道：“王后这是要杀我吗？”
“我是问你，里面发生了何事！”
“请恕吕不韦无可告之，若吕不韦身死能令王后消气，吕不韦愿和王蒙将军一样，任凭王后处置。”
仿佛最后一点能够逃出生天的火光也被人尽数熄灭，犹如一瞬间自己站在了世间的对立之面。
止不住的颤抖与寒冷让皓镧几近无法思考，迷茫的眼神让吕不韦不禁一怔，忙道：“宣医师！王后身子不适，即刻送回寝宫！”
皓镧后退了一步，布满血丝的瞳孔含了恨意略过了这面前一张张脸孔，然后是狰狞、是鬼魅，他们张了血盆大口想要吞噬而来，那阴寒凄冷的笑声就这样回荡在耳畔……
身子歪歪倒倒得跌落而去，吕不韦紧跟一步，怀抱着皓镧慢悠悠倒下，周遭一阵嘈杂声四起，不知是谁喊道：“吕不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王后不敬！”
那寝殿大门应声而开，面色苍白的男子从里冲出，“皓镧！——”几乎是抢夺而过，子楚一把将其推开，狠剜一眼，呵道：“让开！”
子楚怀抱着皓镧走入殿内，吕不韦站起却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醒了过来。
原以为自己能够成为胜者，盼着那人身死而去，只要有时间依然能够陪在皓镧身边，她聪明却也会犯傻，只要有时间，总能让她再次看见自己……
未曾想到事情结束得太快，失去的东西太多却总要抓住一样，吕不韦连忙跪地朝向嬴政而拜，“请太子即位——”
“恭请太子即位——”
群臣山呼而起，嬴政却起先跪至门前，“此刻父王、母亲皆病重，我又怎能弃之而去？”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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