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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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压城，天上灰蒙蒙一片，大朵大朵的黑云积压在天上遮得严严实实，漏不出一丝太阳光来。
皓镧用完午膳便痴痴望着窗外，仿佛无所事事那般，等着云开等着云散、等着天晴等着天阴。
琥珀悄悄地走至门内，端上那碗黑黑亮亮的汤药，抬了抬眼，又垂下道：“王后，医师送药来了……”
皓镧起身端起那碗汤药便走至窗边，扬手便将那黑亮汤药尽数浇了艳红牡丹，这将近一月的时光，牡丹花日日浇灌逐渐而拜，如今几片枯黄的花瓣垂垂而掉，破败不堪。
“王后，身子要紧……”
琥珀喃喃而语，不敢大声而语，更不敢小声多言。
皓镧依然是痴痴得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缓缓启口而道：“陪我在院子里走走吧。”
琥珀应了声“是”，连连放下手中药碗便出了门，这雍门宫修缮得处处精心，一步一景步步成画，院中大朵大朵的牡丹层层盛开，红粉香宜，而脚下的鹅卵石踩上去又咯咯作响十分舒适，若不是这宫门紧闭这将是秦王宫中最美的一处景致。
皓镧缓步走至门前，紧锁的大门挡住了这庭院去路，琥珀抬头看了一眼，连忙便将那大门打开，守在门前的两个侍卫吓失了神，下意识对视一眼便急忙礼道：“王、王后？……参见王后！”
皓镧沉默不言，又听一侍卫纠结而道：“还请王后不要为难属下们……”
皓镧轻点过头，强硬挤出一个笑来：“放心，我不会迈出这道门槛的，我不过是看看外头。”
“这、这便好……这便好……您随意看……”
那两个侍卫呼出一口气息便又警醒的立在两侧，虽然他们的任务是看管雍门宫之主不踏出一步，然终究却能看得明白，这里头不似那备受冷落之人，整日里吃穿用度无一减少，而除了王后之外，宫婢却是不受限制得随意出入，以防雍门宫中缺物短资。
如此一来，明眼人自是看得清楚，只要守好这道门槛，剩下的任何事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皓镧心中亦是明了，也不想为难旁人，只看着外头，沉默不言，直至远处一众“花红柳绿”鱼贯上了连廊，才开口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琥珀远远看了一眼，便深埋下头，支吾道：“这些都是由王公宗亲府中挑出的女子，因王上此次选美之事太后也极为重视，后头跟着的女子则是从民间挑选而出之人……”
琥珀的声音愈说愈小，后头已是不敢再抬头，皓镧嗤笑一声，道：“我倒是忘了，此次事情太后她老人家自然也功不可没，”皓镧转身入门，雍门宫大门再次紧闭，皓镧一路折回寝宫，却见那牡丹不知怎的露出了面目可憎的容貌，似是讥讽又似是笑话。
拂袖抬手，皓镧止住步子，说道：“这院中牡丹都快败光了，再去搬些过来吧，尽量挑些盛开大朵的来。”
琥珀紧着福身，“诺，婢子这便命人去办。”
雍门宫内的侍婢接连而出，未有阻拦，再次回程时则是一人手中抱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牡丹，成了秦宫一景。
这芳菲雍容，色艳味浓，一路走过芬芳十里，不可遮掩。琥珀前头走着，一路千叮咛万嘱咐道：“都小心着些，看着点路，千万别磕了碰了，这可是王后最心爱之物，万一有个闪失可都吃罪不起。”
一众侍婢连连称“诺”，又紧着低头看路，直至走进那雍门宫前娇俏的女子飘然而至，惊叹道：“哇！我从未见过长得这样肥硕的牡丹花！这盆牡丹送去我那里吧！”
那小侍女抬头一阵慌色，但见来人不是宫中熟脸，看着衣着打扮又不像是侍婢，便慌乱否道：“不、不可……！这牡丹是雍门宫的……”
娇俏的女子一阵疑惑，只侧身问过身旁侍女道：“雍门宫？是什么宫？”
那身后侍女埋下了头，“是王后的寝宫。”
“王后？就是那个被软禁起来的王后？”
那侍女吓得浑身而抖，不敢再言一句。这一众宫婢队伍零散得不成模样，琥珀一阵皱眉，紧着往后头赶去，忙问：“发生了何事？”
那怀抱牡丹花的侍婢连连急道：“女官，此人欲要这牡丹花。”
琥珀但见一着鹅黄色衣袍的娇俏女子立在跟前，瞬间便了然此人身份，若非宫中之人断不敢如此放肆，且看此女举止轻浮，眼神飘忽，便也断定非是贵臣亲近，如此便礼唤了一声“姑娘”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牡丹是王后心爱之物，是万不可给姑娘去的。”
那女子趾高气扬得仰了仰头，“不过是一落宠的王后，又有何可狂？”
“放肆！”琥珀怒目而视，忽得却又想起皓镧的神色，继而压下了心头火道：“……姑娘不可如此说，王后始终是王后，尊卑有别，还请姑娘慎重。”
那女子步步逼迫，又上前一步道：“若我今日一定要这牡丹花呢？”
说罢，那女子上前便欲争夺，一来二去，只听“咣当”一声脆响，那花盆应声而落，泥土四溅牡丹落地，一盆好端端的花折了花根。
琥珀一声呵斥，“大胆！这是王后的牡丹花！你岂敢如此！”
那侍婢已是连连伏身，而娇俏的女子略有慌神却又故作镇定道：“那又如何，我是太后钦点之人，将来是要受封的，少妃再低也好过一个落宠的王后！”
“你！——来人！……”
“琥珀——”
皓镧立在门前，依然没有迈出门槛，只唤道：“回来。”
琥珀不服气得回了雍门宫内，正欲开口，就被皓镧拦下道：“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再多言。”
许是皓镧的气魄镇住了那娇俏之女，只见她屈了屈膝道：“王后，妾以为这牡丹花已不再适宜养在雍门宫。”
皓镧讪讪一笑，却问：“为何？”
“众人皆知，这牡丹雍容华贵，更是花中之王，像这类花生来便是要被人观赏入画的。而如今王后的雍门宫日夜紧闭，若王后惜花爱花，独自将这牡丹藏匿起来，岂非暴殄天物？”
皓镧眉头微蹙，若是以往，定要与这人争论一番，如今这样看着，生气归则生气，张张口，却是也懒得说话。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对王后不敬！”
远处的娃娃风风火火而来，直指了那女子呵斥道。
皓镧一阵喃喃：“政儿？”
“来人，将此女子即刻拖下去！”
“政儿，不可如此。”
“母亲！”
“政儿！”
皓镧皱了皱眉，又听那门前两个侍卫慌色道：“太子，王上有令，非诏不可探视王后，太子请回。”
“你们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把你们一起处置了！”
“政儿！”
嬴政抬头，不解而问：“母亲！您何时学得这般唯唯诺诺，竟连一些不相干的人也不敢处置了。”
皓镧沉吸一口气道：“政儿，你听好，无论母亲与你父王之间发生何事，皆与你无关……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母亲！”
“回去吧，”皓镧转身入门，直招呼道：“琥珀，关门。”
琥珀蚊蝇问道：“王后……那牡丹花？……”
“被人碰过已经脏了，不要了，扔了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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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数日光景而过，雍门宫内依然清冷孤寂，直至多日后的下午，一众侍从匆匆而来，直踏入雍门宫道：“启禀王后，太后有请——”
皓镧不禁疑惑：“太后？”
“是，还请王后与奴走一趟。”
皓镧定了定心神，思虑半晌却也不知为何，只道：“你暂且退下，我更衣后便来。”
“诺。”
夕阳的秦宫之内，夏姬扶了子楚缓步而行，但见男子的身体微微而斜，不似以往那般神采挺拔，病恹恹的模样让夏姬心生痛楚，缓色道：“子楚，你近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身旁也无人照顾，今日你一定要挑选几个可心的人，否则母亲也不放心。”
子楚略略一笑，“但凭母亲做主就是了。”
“如此甚好。”
子楚被扶至那高台之上端坐，尽力得挺了挺身姿，道：“母亲，寡人还有要务要处理，让她们上来吧。”
“不急，这人还没来齐呢。”
子楚皱眉而问：“还有谁？”
一声“王后至”如响钟狠狠砸在子楚心头，顿时间睁大了眼眸惊道：“皓镧？……”
想要躲避却已是来不及，皓镧一袭盛妆入门，抬眼便望见那终日不见之人，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再看这架势强硬，已是猜出大半，本就心头不悦，霎时间便又黑了脸色。
子楚惊坐而起，忙问：“母亲，您、您这是何意？”
夏姬慵懒靠至一侧，笑道：“子楚啊，王后是后宫主位，今日是你纳美的大日子，若是王后不到场于礼不合。”
“母亲！”
夏姬以一个完全胜利者的姿态看向皓镧，嘴角噙笑，却更是雍容，“不知王后是不是被关傻了，竟连礼数也不知了，入门这样久，无视我这个老太婆便也罢了，立在那处便是连王上也不敬了。”
皓镧沉闷不言，不曾抬眼得敷衍行了行礼，又垂眸不语。
“既如此，王后便落座吧。今日是王上选美的好日子，王后身为后宫主位，自然要一同参与。”
皓镧骑虎难下，被琥珀扶着便坐至了子楚身侧，从始至终不曾抬眼一瞬，只见那桃红柳绿的女子飘然而至，有的娇媚、有的清秀、有的可怜、有的绰约……
这日影逐渐西斜，六英宫中如同死水一般静溺，毫无声响。这女子换了一群又一群，入门一批又一批，子楚不曾给一个正眼却也不敢往皓镧处看去，没有一丝半丝的勇气望她，如坐针毡的感觉如受酷刑般的，只怕看见她那失落的神色，哪怕一丝一毫……
夏姬微微拭去额头的汗水，眼见子楚没有一个应声，不禁问道：“子楚，看了这样久，你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六英宫中回荡着男子威严的声音，“寡人皆满意，皆留下吧。”
“好好好！”
夏姬面色笑开了颜，却忽见身侧王后“蹭”地一下站起身子，直打翻了浆水杯盏溅了一身。
站起的一刹那皓镧双足飘忽，头昏眼花，晃晃悠悠闭上了眼便要往一处倒下。
“皓镧！……”子楚惊起身子，连忙扶住，却在下一瞬感觉到皓镧一双冰凉刺骨的手缓缓却坚定得推开了自己，与自己似是嫌弃般的，离开了半步。
“王上，太后，皓镧身子实在不适，恐无法再支撑，还请恕皓镧先行离去。”
皓镧此次更是连礼也未行，下了台阶便一路扬长而去，女子背影萧索且孤寂，自始至终不肯给予半个眼色，而在出门的刹那，子楚终是看见皓镧掩了面容，垂首而泣……
雍门宫中，琥珀泪水涟涟，却不知如何劝说，跪伏在一侧只道：“王后，您不可再伤神了……”
外头清脆的声音响起，像是锁头的声响，有侍女跑进来报：“王后，王上刚刚下令，撤去了雍门宫所有侍卫，雍门宫解禁了。”
皓镧抬手抹去了眼角泪珠，一声冷笑：“解禁？……他想锢住我便锢住，想放我便放我，他当我是什么？……既如此，我所做所言又和摇尾乞怜有甚区别？”
此话惊得无人敢搭言，又听皓镧道：“把大门关好，从即日起，除却雍门宫中人，外者一律不准踏入，尤其是王上与太子……”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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