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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哭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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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天气是热起来,池里的荷花也开起来了,这就意味着地里种的东西都到了该收成的时候,很快便要到农忙时节了。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除开农忙时节的耕作收谷等重活,周树年平时只需要挣钱养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有周云鲤和周云锦这两个姑娘操持,再忙不上的还有赵阿花。
胜在两个姑娘勤快肯干,起早贪黑的干活,这才能够在午后空出一段,得以让她们自由支配的时间。
周云鲤把两个果核收拾掉,舀了水洗干净了手,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翻出已经大致缝好的嫁衣,坐在窗子旁边的木椅子上,开始绣上面的花样。
女孩子的嫁衣都要自己来做,从她定亲开始,用银钱买来的这些红色的,喜庆的衣料便从衣料店到了自己的手上。
周家的条件,不说放在这十里八乡,单单是放在漳村来说,都只担得起一般二字。但是这要做嫁衣的料子是赵阿花狠了狠心,挑的中上的料子。
赵阿花不怎么疼女儿,在家里指使女儿干活,气不顺时骂女儿撒气是常有的事。连嫁女儿的聘礼,都盘算着要给送不成器的儿子上镇里的私塾。但到了这一遭,也算给了周云鲤难得的一点体面。
和林家的婚事原本定了年后,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利用所有空闲的时间来赶制自己的嫁衣,到如今衣服的大体自己缝好了,就差绣花了。
婚事推后,一推就是一年。她这个时候也不用急着绣这些花样,倒不如接着活,帮人家绣些东西,多挣一点私房钱才是要紧。
可周云鲤就是觉得,嫁衣做到了一半便得一直做下去,做到结束。免得这时候放下,回头再也提不起的心思和耐性。
木桌子上除了红得刺人眼睛的嫁衣,远远的边上还放那个巴掌大的酒罐,里面放着一支绿色的大荷叶。红的嫁衣,绿的荷叶,二者相衬也不觉得艳俗。
她这是要自己认命,一直绣下去,到绣好这嫁衣,她才能彻底的认命啊。
周云鲤的心思,周云锦也是不太清楚的,见她拿着自己的嫁衣绣起来只是瞥了瞥嘴。觉得无趣了,便把自己接的绣活翻出来一并放在了木桌上。
这下红色的嫁衣上放了个小竹筐子,各色针线剪子和布头都搁在里头。周云鲤宝贝得紧自己的嫁衣,哪里能让周云锦这般乱放。把嫁衣上压着的小竹筐子搬开,细细的把嫁衣拢在了自己的腿上。
周云锦还没定亲,不用为了自己嫁衣发愁,但是看着姐姐的嫁衣,她心里像是梗住了一样。不是针对周云鲤,她只是莫名的看着嫁衣心里不得劲。
周云鲤收了自己的嫁衣,桌上一下空了,小竹筐子就空落落的放在哪里。周云锦拿起针线和把布料放到绣布绷子上,弄紧,然后按着上面画出来的花样子扎下了第一针。
这是村里很多女孩子都会从镇上接的活,帮人家绣帕子什么的。绣这个费眼力,钱不多,多半是女孩子想偷偷在里面攒点私房钱。用的都是不耽误家里活的时间来绣,大人们对这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
妹妹周云锦性子比较急,做事也比较随性子,绣的东西普通,也就值一般的价钱。姐姐周云鲤性子比较静,沉得住气,绣的东西比多半人要精致,所以她绣的东西也比别人贵上一文钱。
周云锦心里正是不得劲,如此一来,她开口撺掇起周云鲤来:"你还绣这个做什么,不如趁这个时间绣点花样子,多攒点钱才是要紧啊。那镇上的糖葫芦和桂花糕,好久没吃了,你前面不是正惦记着嘛。你先放下那个,和我一起绣这些花样,得了钱我和你一起买糖葫芦和桂花糕。"
见周云鲤不为所动,周云锦小声加了句:"我们在镇上偷偷的买,偷偷的吃。不叫娘和周烨知道,她们不会骂你的。要是你怕,到时候我一并担下,还把买糖的钱退给你怎么样。"
周云锦撞了撞她的胳膊,一时不察差点让她把针扎自己手上。一抬头,便瞧见说着话的周云锦那是一个眉飞色舞,脸上的馋样笑死个人了。
周云鲤被她逗得心里发笑,脸上还要装作不为所动,故意的端着回她:"别闹,手里还拿着针呢这么没轻没重。要是扎到了手,我可得还给你这一针,也让你知道知道疼是什么滋味。"
她这话说得实在灵活得很,哪里有外人看到的文静不爱说话的样子。周云锦被她正经的这一吓,把手里的针收了收,也不敢再用去撞她的手臂。
周云锦苦着脸,嘴里告饶道:"哎呀,姐,姐姐,我错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她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忘了方才提起了买糖吃的事:"真的,你就跟我绣花样子嘛,咱们偷偷买糖吃,我谁也不告诉。"
周云鲤看她这样还不忘了买糖吃的事,当下也不板着脸唬她了,故意绷住的脸一松,清丽的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好了好了,就知道你是嘴馋了。你既然这般求我,那我便依你,跟你绣这花样子吧。"
一说完,周云鲤便站起身来,收拾自己的嫁衣。这才没多少时候,绣花绷子上描着的并蒂莲花的一片花瓣已经有了小半朵的形状了。
把嫁衣细细收起,叠好放到木柜子里。周云鲤坐回刚才的位置,拿起布料固定在绣花绷子上,然后换了一根针穿线。周云锦和她并排坐着,她这才刚答应跟她一起绣花样子,周云锦就又坐不住了。
周云锦道:"姐,你把那个大荷叶挪一挪,挡着我光了。"
"就你人小事儿多。"周云鲤说着,起身把酒罐子挪了挪,又给大荷叶换了个朝向。从窗外往外看去,阳光洒满了整个院落,澄澈而又炙热。
这话周云锦听了不服气,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咱家除了我,还有个周烨呢。他才是真的人小事儿多。才挨的打也不长记性。"周云锦一提起周烨,她就觉得心烦。
周云鲤坐回去,摆了摆手,"你可少说几句吧。"
周云锦嗤笑一声,也是想得开,同周云鲤玩笑道:"不能比,他可是小祖宗。"
这一回最早知道周烨惹了事的不是赵阿花,而是周树年。周父一进门脸色就阴沉得很,一家人也不等周烨吃饭。赵阿花差两个女儿出门去找,也被周父拦住了。
周烨等天擦黑了才进门,一进门就被周父抓住了,拿小竹条往屁股蛋子上抽,给他疼得嗷嗷叫。赵阿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拉住周父,一边开口劝。
"孩子不能这样打呀,这犯了什么事你倒是停手先说清楚啊。"
周父一见到周烨火气就直往外冒,这会逮着周烨恨不得多抽他两下,让他长长记性,哪里还能好声好气的跟拉架的妻子说话。但是一说,他这火气上头肯定得惹毛了赵阿花,不说嘛,她又拦着自己不让打。
于是暂时停下了抽周烨的周父,黑着一张脸不说话。赵阿花只好转向了被抽得直流眼泪,嗷嗷叫的周烨问:"儿啊,你干了啥事跟娘说说,说出来娘给你做主,不说我怎么劝得住你爹啊。"
周烨这个时候光会哭和嚎,哪里能跟她好好说话,而且这事本来就是他自己做错了,他哪里能认。
周烨和周父不说,这个家里自然有人能说,赵阿花一见这边两个不吭声,就把目光投在了缩在房间里的两个女儿的身上。
周云鲤和周云锦被喊出房间来,赵阿花面色不虞的看着两个女儿,让她们给自己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赵阿花目光如炬,落在人身上像是针扎在身上一般。周云鲤不敢对上她的目光,还在琢磨怎么回答,旁边的周云锦已经率先开口了。
周云锦也不怕赵阿花的目光,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周烨逃课去摸鱼,带着人糟蹋人家荷塘,人家找了周云鲤去,周烨还对周云鲤口出狂言,死活不给人家道歉。这一溜事,不偏不倚,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周云锦声音也大,一字一句说得,让赵阿花以及周父和挨打的周烨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番原委一说明白,赵阿花的脸色更加的臭了,虽然心疼儿子,但也不拦着周父抽周烨了。站在边上直流眼泪,训自己生下的这些儿女不懂事,白费了她的苦心。
好好的一个周家现在是闹腾不已,声音大得都传到别家去了。但是现在也没人在意声音大还是小,人家听不听得到了。
周云鲤想上去劝,被周云锦拉住袖子,拽回屋子里去了。
两个姑娘坐在一张床上,谁都不说话。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周云鲤看着煤油灯,耳朵里听着外面的哭闹。周云锦看着周云鲤,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许久过去,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