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耽误我飞升》其衷

6、敲竹杠

　　“那是为我大师兄出气。”他道，“我大师兄与你大师兄比剑，输给他数招。我大师兄还欲再比，你大师兄不肯，为难你不过是为了激他比剑而已。”

　　“不想仙子的剑法远在我之上，是我错了。”他连连道。

　　她敛眸想了想，问，“白奕霆？”

　　他道，“是。”

　　同门弟子成了如今这般，实在令人痛心。她摇了摇头，轻声嗳气。也不知如今掌管剑峰的是何人，若是依照她记忆中，掌教师叔青元子，是个最刚直不阿的人，怎么会教养出这般心胸狭窄，轻浮孟浪的弟子。

　　见她乱问，这弟子打岔道，“仙子，你还没说，你为何会用我剑峰的剑诀。”

　　皎皎十分不屑与他对话，但未免他出去乱说闲话，最终还是回答他，“忘情剑诀是当年逍遥祖师所创，虽说逍遥剑派最终四分五裂，忘情剑诀归论剑峰所有，但剑诀是死物，人却是活的。世上剑修悟招练道难道全凭因缘际会？自然是要借百家之言。”

　　一段打不下，她还又分了一段，“不光是忘情剑诀，世上玄妙的剑诀我都曾有幸了悟一两式，并不是偷学你家剑招。”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是谁偷学便能了悟万相皆空，那此人脱胎飞升之日，想必不远矣。

　　这弟子听了这话，一双眼竟亮起来，“可以叫我瞧瞧么？”

　　皎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微微一翘。

　　“可以，但是要加钱。”

　　这位剑峰弟子被她敲了一下午竹杠，赚了足五百块，可谓盆丰钵满。她想着这段时间跟着高真华蹭了许多饭，不如请她一并下山去吃，因此给高真华发了消息。高真华欣然赴约。

　　金门宫外殿也算是旅游景点，四处为游人香客备下游览车。高真华并她都换了常服，乘坐游览车与观光客一同下山。高真华选了家火锅店。因为是工作日，人并不是很多。两个瘦削的小姑娘吃光了店里的羊肉卷，工作人员看着她俩，觉得十分灵异。

　　皎皎一边儿吃还一边发消息给高真华，“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高真华笑起来，“红尘里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没课的时候我们可以经常下山。”

　　皎皎点头，想着要多接些任务，攒些钱才好。

　　楼上是商场，平素里不会闹出比较大的声响，今日却有点奇怪。

　　像是有人不停挪动桌椅，随后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期间夹杂了些撞击和声音。修道之人耳聪目明，立即惊扰到了高真华，她皱眉道，“怎么突然这样吵。”

　　皎皎分出一丝灵息往上探去，忽然打字道，“有灵力波动。”

　　“这就奇怪了。”高真华正说着，也想去探一番，忽而有个人砸开了地板掉落下来，摔得这样狠，不消人上前查看就已然可以自己站起来。他环视了火锅店一周，嗓子里发成“咯咯”的声音。

　　面色苍白以至于说得上深青色，裸露在外的手脚显出大量的黑斑。高真华正要说话，皎皎却立即捂上她的嘴，凑在她面前以口型示意，“龟息。”

　　高真华乖乖顺从。

　　皎皎打字给她看，“立即疏散人群，把门锁好了，别让他跑了。”

　　高真华吃了一惊，夺过她手机，“是魔罗境的人？”

　　皎皎点头。

　　高真华打字，“我要不要传讯符通知师父？”

　　皎皎侧过头，瞧见正要上前询问的一位服务生。她立即推开高真华，只比了个口型。

　　她说，“来不及了。”

　　这是个中了牵丝咒的尸奴，因为身死许久，隐约散发出腐尸的恶臭。她随身不但没有剑，连其他管制刀具都没有，这便落了下乘。

　　如今已然由不得她细想。若不死磕，怕是这商场中数百人都要遭殃。她指尖灵息拧成实质，划破左手掌心，充盈灵息的血液使那尸奴不大舒服，动作放缓，跟着她祭出虚清身法扑过去踹开那尸奴，将鲜血印在那服务生脸上。

　　服务生尚且不明所以，立即被高真华拽到身后。见战圈已经分割开来，一时来不及，只抓了个吃火锅的漏勺当作武器。皎皎扯下左手玉镯，口中念咒，平地生出结界，她圈着那尸奴站在其中，不一会儿二人竟凭空消失了。

　　结界之中即便是天崩地裂，外边也不能听到分毫。那尸奴闻见带有灵息的血腥味，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皎皎的武器仅有一个漏勺。她以虚清身法攻至他面前，尸奴尽管背后有人操纵，禁不住四肢僵硬，血脉不通，便是有通天的神通也只能发挥出四成。亏她筑基灵息浅薄，他那主子不消多时便能将她修为耗尽。毕竟尸奴不怕疼，即便是被削的像是土耳其烤肉，可说到底伤不到他根基，远不够结束战斗。

　　尸奴血是真的厚。

　　牵丝咒不靠法术，就只能打断他的脊梁骨。天地之间幽静寂然，原本白茫茫的一片，如今地上流满了血，脚尖所至，便点出一个小小的水涡。

　　九转还丹法在体内运行一周天。丹田之中灵气匮乏，眼见这尸奴就要反扑，皎皎便以身法躲开束缚，自满地血泊中引出一点血，注入灵息牵制尸奴。终于寻求得一点儿喘息，并为此碾碎一颗紫金砂珠。

　　皎皎就着血凭空画符。是魔罗境之术。原理在于将人体内生机尽数抽出，与那日她为白奕霆解咒，其实异曲同工。

　　画完了符她再与他论战。她已然分不出灵息来亲自操纵血水，便顶着无差别攻击与他缠斗。一点痛楚反倒使人更清醒，她伺机绕背，终于将血符贴在尸奴后颈处。

　　他体内脊梁骨上附的牵丝咒叫她给凭空剥落，伴着浓浓黑气自他天灵盖升腾而出。尸奴立即被抽干了灵息只剩一具骷髅，而那咒则立即奔向结界之中唯一的活物。

　　便是皎皎了。

　　皎皎垂眸念咒，是解牵丝咒的法诀。若她此刻有灵力，牵丝咒会被她收服。可惜她一丝一毫也再没有。

　　牵丝咒只是凝滞一瞬，继续向她俯冲过来。皎皎瘫在地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不剩。

　　她正在脑袋里迅速思索筑基修为去魔罗境的可能性，臆想中锥心灌髓之痛却并没有到来。那牵丝咒停在她面前，竟然无火自燃。她正沉思，后边突然有一双手扶起她。

　　她侧过脸去看，是白奕霆。

　　白奕霆道，“我从不觉得你是个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对她说的，还是对自己，半晌笑了一声，“是我着相了。”

　　皎皎浑身发软，他将她拦腰抱起，唤了一声，“收。”

　　结界散去，仍是她手腕上一只玉镯。

　　他看穿她的疑惑，慢声道，“我看你如今用的顺手，就不向你追讨。只是这镯子本就是我家的东西，我会操纵，并不意外。”

　　扣下人家的聘礼，还被人当场抓包。她觉得十分羞恼，褪下镯子就要递与他，而他并没有第三只手来接。

　　“拿着吧。”他声音沉沉地落在她头顶，胸膛里一颗心正稳健地跳动。他道，“既然送了你，便是你的东西，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把它拿回来。”

　　这话更教皎皎心尖一颤，他难道知道什么？

　　可若是他知道，怎么会来救她呢。

　　想也想不明白，反倒是袭来浓浓倦意。先前那碎瓷划开的手掌还在渗血，灵息体力无不透支，剧痛搅得她丹田内仿佛是有什么在搅拌或者切割，浑身经脉流通流通仿佛被生生断绝，痛觉浃沦肌髓，背后生出冷汗。

　　她半阖眼，靠在他胸前，渐渐失去意识。

　　火锅店中窗明几净，仿佛适才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有高真华一人等在原地，她看见皎皎如此，焦急地迎上来，连声询问，“白师兄，皎皎怎么样了？”

　　白奕霆道，“没事。我到的时候那尸奴已经被她给杀了。”

　　“那她怎么？”高真华惊道。

　　“脱力了。”白奕霆道，“她情况不好，我需得先行带她回去。高师妹，劳烦你在这边，有尸奴公然在闹市行走，需要诸位长老做个决断。”

　　高真华看着皎皎，许久叹道，“那便劳烦白师兄。”

　　他颔首示意，烧了一张传送符到实现预备好的传送点，再顾不得许多，御剑前往金门山的医疗机构。

　　皎皎做了许多梦，仿佛是从始至终并未失去意识，脑子转了许多弯。却又仿佛是睡着了，梦中之事一概不记得，连昏迷之前白奕霆跟她说的话也忘记了。

　　她睁开眼，眼前先是大片斑驳陆离的色块。许久渐渐看得清东西。眼皮像是干燥的砂纸，剐的眼珠都生疼。手脚僵硬的仿佛是被生生打断之后又接上的，又像是一具全然陌生的身体。头脑里传来隐痛。

　　她不住打量自己所在的这方陌生房间，直到瞧见靠窗站着的白奕霆，竟然还微微安心。

　　白奕霆阖着眼，怀中抱剑。教人猜不出他是不是睡着了，风牵起他白色衣袂，与身后千里竹海融为一体，掩住素日里的孤高肃杀。眉目因此显得平和温顺，孤零零地站着，生出一截高华风骨。

　　他气质与前一生大相径庭，又多穿黑色，与过去仿佛划清界限似的。如今穿白，衣袂飘飘的，竟还教她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