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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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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芳汀的车队踏上琉火之海,火焰在车的两旁拱起一个蓝色走廊,火海之后是覆盖过来的巍峨城堡,城堡放下湿漉漉的大吊桥,护城河中的极乐不时掀起大浪,甩起的蛇尾粗大到骇人听闻。
一段火,一段水,车队走在水深火热之间,没有人出半个声。
终于站在城堡门前了,莹芳倒抽了口冷气。
“这是谁的地方?”
“它经历过无数任主人,最初它属于一个现在连名字都被剥夺的人,你知道使徒殷吗?”
“那是什么?”
芳汀冷漠地回答:“恐怖,还有悲剧。”
绞索盘起,大门合叶卡卡作响,一股突兀的冷风从门缝间透出来,风声穿梭在阴暗的长廊,听上去像猫科动物夜晚的哭声。
城堡为迎接芳汀的到来举行了颇为体面的宴会,但芳汀拒绝参加,这个时候莹芳不得不相信这位少年有颗苍老,连春天和鲜花都不能拯救的心。
“你难道不能同那些人示好吗?哪怕只是接受那些人的示好?让我们的日子好过些?”
芳汀眼瞳浮着层薄翳,显得心事重重,“你看到那条极乐了吗?它是来告诉我,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我没有选择,更没有时间去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虚与委蛇。”
莹芳嚷起来:“我看到了,你被吓得吱吱叫,不过对不起,我没觉得它有你说的那个意思,你就坦率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快一个纪元了,你如果一千年守着一个梦,没有了时间概念,失去了对一切的热情,你甚至都不知道心是不是变作了石头,有什么比改变更让人值得去做的?”
“所以不是午夜需要你,而是你一直在等午夜,等着他的到来,改变,噢!不管变好变坏,只需要改变就好。”莹芳冷笑,“你一直在等着午夜求上门,我怎么这么蠢,居然真的相信你,你说要带我离开,去什么云上梦泽,你说我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种族,我真蠢。”
“那是另一个梦。”芳汀复杂地看着莹芳。
“你只管做你的梦去吧,你梦做得太多了,你是大人物,我奉陪不起你。”莹芳想咒骂他,但她说出来的话比咒骂更恶毒,“美酒佳肴,午夜现在需要你,把最好的给你,放低姿态,处处退让,可过后他绝不会让曾经挟制过他的人好过。”
她似乎下了一个预见,对芳汀和自己,以及对午夜的预见,在此后一长段时间里,毫不作为的芳汀依然受到午夜的尊重和礼让,午夜的身份随着这段时间愈来愈尴尬,比白家的更尴尬,他是那些古老传说里久不能登基为王的王子殿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是未来的独裁者,但是就是少了一个正名的仪式,权利的从属不能从白家转归他的手中,人们会对他弯腰,奉承他,对他说是,但是他越来越像琉火城堡中一件华而不实的装饰品。
白家却因为午夜的出现,行动逐渐谨慎,白公爵与白先生不动声色地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静静地,侍机而动,将利益隐晦而巧妙地割让给各个领主,为午夜的将来树立起尽可能多的敌人。夜长梦多,时间的底下积淀起一个又一个隐患,午夜站在恶性肿瘤般的琉火城堡中,不能走不能动,他的身上系满了丝线,提着线的芳汀不准备让他动,至少还没有到时间。
芳汀说:“别急,还需要准备,为了您的加冕,还需要完善。”
午夜看着日益增大的恶性肿瘤,只是颔首请他无须担心他,那谦卑的态度只要不是瞎了眼的,都会认为他全身心的信任芳汀,某些深深了解他的人则一见他摆出这副样子,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这不是真的,但午夜表现的比真金还真,生生造就了一个大恐怖。
芳汀没有让时间白白流逝,像他说的那样,从来城堡的那一天,他就在准备各色各样的东西,可真是为午夜的加冕而准备的吗?那就只有他本身人知道了,更过份的是,这些东西他向午夜索要,坦荡的列出一长串的单子,让午夜的人满大陆疲与奔命,而他坐在城堡里,负责对带到跟前的东西挑三拣四,但凡是个有点儿脾气的人,都会跳起来,但是午夜的人没有,那些人一次又一次表示对没有找到让芳汀满意的东西表示抱歉,抱歉地退出来。
莹芳觉得她已经受够了。
“他们心里一定恨不得早些把我们撕成碎片嚼了吃下去。”她心如死灰地对芳汀说,“来的时候你说你没有时间浪费了,那么就快些吧,快些,改变。”
她确信芳汀是在策划一场如何把他们两个人搞死的大戏,看看他要的那些怪东西:最蓝的一捧琉火,几百万朵玫瑰与昙花的香精,处女的血,美人鬼的心,……那些死在午夜几个鬼魅一般下属手中的女孩子让海城到内陆充满了恐慌,屠杀美人鬼则让贵族们开始担心神谴。他不去向那些中立派示好,一日日挑战午夜的承受力,违背守护神的职责犯下这诸多恶行,还对白家的人恶言相向,有一天她甚至听到芳汀对难得上门来劝诫他的白公爵说,白家对他的尊敬只会降低他的身份,请求他们离他远点儿,而白公爵几十年隐而不发的爱意,则是对他更深的污辱。
他说:“所有人当中我最不希望也不需要你来爱我。”
这个家伙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左右了,千方百计的要逼别人来干掉他,不把自己弄死,他好象不甘心似的。
可是莹芳又知道不是真的,芳汀做这一切的时候从容得好像在实施一个想了几百年的计划,一步一步迎着目标,眼睛里没有狂热,他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像个神明,怜悯而冷漠。
终于,有一天芳汀对午夜说:“东西都已经齐备,只等大海潮来临,那一天,你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我知道,每十年海底升海啸,水面覆盖住低于黑森林的一切,海城会被淹去一半。”午夜扬起风流公子才有的微笑,“那一天一艘云上梦泽的大船登录琉火大陆,海浪托举船体越过黑森林,一直扑向琉火城堡,在山丘上撞出一个谷地后驻留下来,城堡的第一任主人迎来了他的情人,月亮化作一个圆盘,那一刻整个琉火大陆与这轮圆月一样,完整无憾。”
“你对这儿的传说这么感兴趣?”
“挺有意思。”午夜望了眼即将化作圆盘的月亮。
“这儿只有过一个至高无尚的统治者,但你会成为第二个。”芳汀带着少有的恭敬向午夜鞠躬,“他没有得到好下场,但我真诚地希望你会拥有一个完整无憾的结局。”
午夜居高临下看着芳汀,“我不担心你违背誓约,你永生不死守护着这块大陆,职责只是在等待一个真正可以拥有它的人出现,你比我更着急,那担了无数年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下,对你而言是场解脱,你需要我,就如我需要你,所以我相信你,从始至终。”
芳汀扬起笑,“你表现得非常出色。”他像嘲讽又像赞叹,“没有人比你更出色。”
午夜无愧地接受了,“那么,他是怎样的下场?”
芳汀的笑容一刹那变得很神秘,神秘里带着点儿狰狞,“那是个盖世创举,他把他自己缠在大剑上勒成了碎片。”
午夜诧异地瞪圆了眼睛,他隐约明白过来了一些事,脸色变得病态。
“大剑!我们都知道是使徒殷引发了大末日,我们都以为是因为他们屠杀了所有祈福使才使云上梦泽失去神圣力量坠入地焰,原来,原来……”
“祈福使死光不会引发大末日,除非他们又把分开天空与陆地,分割日与夜,引动时间之河的大剑弄断,是的,虽然似乎不可能。”
“他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
“恨啊。”芳汀指向远处的海城与海,“他的身体碎片一部分坠入了海,一部分落进了黑森林,一部分则掉在了城堡俯近,他的血像雨一样浇过大陆,封印了神地的光耀,再没有人知道黑暗琉火中存在逃亡者,时间过了一个多纪元,黑暗中的人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他们把他身体幻化的三神灵分明叫成:极乐,用金钱来交易它;夜妖,用鄙夷来说起它;美人鬼,用欲望来亵渎它。在你成为新的王,重新开启这块神地,让它焕发它应有的荣耀前,我要告知你一件事情,你的前任,他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你除了继承他的位置,也将连带继承他的罪恶以及云上梦泽神明的谴责,这样你也愿意吗?”
承担大末日的罪责,承担云上梦泽神谴,他简直中了大奖。
午夜装模作样掩住心口,“我简直受宠若惊。”
芳汀对此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他认为午夜至少需要挣扎一下,“我希望你想明白。”
“我是云上梦泽的叛徒,外面有数不清的黑色杀手在等着我,我需要琉火大陆庇护我,我愿意信仰它,包括它曾经有过的并且一直会有的罪和神谴,我能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神谴吗?”
“永恒距离。”芳汀轻声说道。
“什么意思?”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芳汀又露出神明般的怜悯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