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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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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灯突然崩裂,桌上几只乌鸦被碎片刺穿心脏,惨叫着溅开血花。午夜走近,门口的灯光追在他身后,打出轮廓,看不清表情。
监察者摇头,“你真的不像个曾经是使徒的人。”
午夜拇指剔开长刀,甩脱刀鞘,“我已经受够了,今天跟你来个了断。”他望了眼地上的瀑霄,握着刀的指关节紧了紧,笃定地说:“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真义气用事。”监察者啧啧作声,他拎起瀑霄,在瀑霄耳边悄声说:“诺,他,还是勤久?是该真正做决定的时候了。”监察者把瀑霄推开。
瀑霄瞪着夜色里的午夜,又回头看被挟持着的勤久。莹芳见瀑霄伤情的模样,牙关就酸,就恨不能给她一个痛快,于是莹芳抓起勤久的手,举刀钉在了桌上,勤久毫无防备下惨叫一声,这一声像把利箭当空刺透瀑霄心窝。
午夜眼前一闪,瀑霄已经来到近前,手上是另一把长刀。他并不意外,苦笑了下举刀挡住。两把长刀,是双生的凶器,在夜色里溅出燃烧眼晴的星火。
午夜看着瀑霄的眼睛说:“没关系的。”
两人胶持,不相上下。
莹芳难耐地要冲过去,勤久用未受伤的手死死拉住她,对她摇摇头。莹芳挥手切开束缚,头也不回地冲进战场。
监察者将勤久逼回椅子里,朝他笑笑地说:“不要急不要急,今天不用你出场。”
“我见了那么多人,只有你够格称冷酷无情卑鄙无耻。”勤久似赞叹似嘲讽。
监察者有些尴尬,“其实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也只是一只小卒子。”
“午夜都比你们可爱。”
监察者悻悻然,只好把刀子凑近勤久嘴巴,“你真聒嗓,怎样才能闭上嘴巴?”
午夜VS瀑霄、莹芳。瀑霄是最暧昧的存在,这一场争斗里,她选择与午夜为敌,午夜却根本不愿伤她,使得她招招见血,终于不忍再下杀手,一旦真正要伤害到午夜,她的刀就退缩就回避。莹芳被一而再的干扰,气得顾不上管午夜,发全力对付起瀑霄。
局势朝着午夜、瀑霄VS莹芳发展。莹芳跟瀑霄单对单尚不是对手,此刻更是连落下风。监察者见形势不对,正要借手上的勤久威慑立场不坚定的瀑霄,却见勤久主动凑到刀刃上,他愣了下,眼神复杂。
瀑霄惊愕地停在当下,简直无法相信地瞪着勤久。她勃然震怒,将刀掷在地上,“为了莹芳为了莹芳你居然用你自己来威胁我!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哪里输给她!”
她被自己最在意的人击溃,掩面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人当中吧,你也是我见过最冷酷无情卑鄙无耻的。”监察者为能够原话奉还感到兴奋。
勤久遗憾地看了瀑霄一眼,然后再没看向瀑霄。
莹芳在那头大叫起来:“你有武器我没武器,不公平!”
午夜担心瀑霄,下手又快又狠,莹芳接连挂彩后居然耍起无赖。
“男人打女人,不要脸!”
午夜手一滞,莹芳欺身上前,长刀失去发挥威慑力的空间成了累赘。两人贴得很近,眼中只看得见对方,各自都有点吃惊,一接近便立刻退开,好象有什么惊人的东西在近距离的对视间滋生。
午夜伸手在脸前挥了挥,“什么?”
“什么?”莹芳双手一旋,藏在袖中的暗之尖刀落在掌心。
莹芳攻了过去,午夜措手不及慌忙捉住莹芳手臂,莹芳双足借墙一蹬,另一只自由的手支住午夜肩膀,一个大翻身落在了午夜背后。她尚在午夜手中的手臂发出难听的骨扯声,而她亦将尖刀扎入了午夜的背部。
午夜痛惊之下放开了莹芳,莹芳手臂在地上一撑,再度贴到午夜身后,手掌翻出第二把尖刀,这次尖刀齐柄没入午夜腰间,午夜惨叫一声,屋内所有玻璃哗拉拉碎裂,他隐藏的双翼反射性扬起,下肢同时演化为长尾,力量中集合了痛楚、惊恐以及愤怒,漫天一滚卷直将莹芳打到飞出去。
隆冬的天空里电闪雷鸣,瞬间大雨倾盆。
午夜缓缓站起来,青色闪电下,所有人都看到午夜的眼睛变成凄艳的血色,蛇尾痉挛地甩动,不知多酷厉。
监察者叫道:“钉住他的双翼!”
午夜转过脸盯着监察者,监察者骇得退了一步,这样的重创下,监察者发现午夜的眼尽管变了色,但神色却出乎意料的寂静,是风雨欲来的寂静。
“莹芳!”勤久欲阻止。监察者一拳击在他腹部,勤久弯腰失语。
莹芳抹掉嘴角的血,拔开乱发执刀向前,从身后又扎了两刀进午夜的身体,午夜木然地又转过脸去看莹芳。
“把你的心头血吐出来!”莹芳力掴一掌在午夜脸上,强制性的羞辱,这对午夜实行的羞辱让她吐气扬眉,露出狞笑。
午夜伸手抓住莹芳颈项,将她提起,与此同时莹芳身后长刀锋芒一闪即逝,一闪即逝却让莹芳后背溅起高高血柱,窒息感突如其来,耳中轰鸣,莹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垂死般蹬了几蹬。
她抓住午夜的手腕,双目圆瞪,直直瞪着午夜。不相信输了。
瀑霄执刀站在莹芳身后,看着莹芳软下去的身体,又看着满目血色不似狰狞却像满眶血泪的午夜,瀑霄惊悸,上前扶住午夜。
午夜依旧看着莹芳,莹芳软在地上,后背血流成河。
瀑霄摇了摇迷障似的午夜,“午夜。午夜。午夜。”
午夜眼瞳中血色慢慢褪去,直起软倒的身体,恢复了意识,替瀑霄擦干眼泪,抬头向监察者投去冷淡的目光,“你还有什么没使出来的?”
监察者有些失魂落魄,“明明钉住了你的要害,为什么你还能自主?”
午夜扬起翅膀,尖刀立时化为尘埃,嘲弄地取笑说:“噢,你以为像莹芳这样一个普通人可以制服得了我?为什么你不自己来?”
事实上午夜受的创伤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包括他自己。当然此刻于敌人面前,他强势得不以为然,以致于监察者落荒而逃。
空落落的地上遍地血迹,勤久浑身是血的将同样浑身是血的莹芳抱起来,莹芳动了动,挣扎的动作有气无力力不从心,她眼眶里吧答吧答掉泪珠子,什么都不如意什么都不称心,可就要死了,可就要死了。
瀑霄的脸色极至苍白,神情却很镇静,窒息似的镇静。当勤久带着莹芳走出大门,瀑霄眼睛里才落下泪,大滴的泪来不及延着脸庞滑落,直直坠落进衣襟。她头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要不得了,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可是那么舍不得,他过去一切对她的好,浅一刀深一刀的都成为告别的凌迟。
午夜脑子里轰轰烈烈的响着一个声音,事实上他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一切,这满脑子的轰响辗压着他的神经。午夜眼前天旋地转,他抓着瀑霄缓缓跪向地面,瀑霄泪眼婆娑之下被带倒,她又悲又惊地抱着午夜瘫下去的身体。
勤久更紧地抱紧了莹芳。莹芳一直睁着眼睛不愿意这样失败这样死掉,可勤久依旧感到怀里的身体在变冷在变硬,胜利没有站在莹芳这一边。路上行人惊骇地看着这一双浴血的男女,那一边萍水与矮萝卜扑上前接过午夜,脸上的惊骇如出一辄。
大雨过后的天空里缓缓露出大半轮月亮,地上的水潭在月光里发着光,到处湿漉漉,飘着水味儿,不似冬天,月光倾城。
破落的旧城小巷,一丛野生的矢车菊下面有个石头砌就的门洞,钻进去霍然是个植满蔷薇的花园,中心的水池里伫立着爬满湿绿苔痕的女子石像。勤久在这个水池边放下莹芳,敲开冰层舀水替莹芳洗干净脸上的血迹。
勤久抚摸着莹芳没有生气的脸,想起莹芳平日跳来跳去的使坏撒谎,跟前跟后久叔久叔地要求这要求那,突然觉得这个样子的莹芳只有在她小的时候才见过,那时莹芳很乖很胆小,不知怕着什么,时时要跟在他脚边拽着他的衣角。那时勤久会蹲下来抱起莹芳,跟她说,有我呢。
勤久忽然悲从中来,他掩面呼唤,“西瑟西瑟,请你出来。”
一只老年人枯栲的手轻轻摸索着莹芳的身体,“你带着个死人来我院子干嘛?”
勤久猛地抬头,他的面前是个老态龙钟的佝偻老妇人,皮肤就像树皮一样起着疙瘩。
勤久拽住他的手,“西瑟在哪里?帮帮我,我的孩子就要死了。”
老人嘲笑:“她才不是你的孩子,我知道,你恋慕着她。”她端详着莹芳,“还是让她死了吧,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死了倒占了大便宜呢。”
“我要她活着!”勤久说。
“唔,你的爱真残忍。”老人犹犹豫豫道,“只要她活着?不管怎么样都可以?”
“你是谁?西瑟在哪里?”勤久站起来想去敲那座老房子的门。
“吵吵闹闹的干什么?那女人早死了,我是被她抛弃的老母亲,现在她的房子和院子都归我——你闯进我的院子就算了,但我可没邀请你进我的屋子。”
“她死了?!”勤久绝望地呆在当地。
“我一直跟她说她不该生孩子,结果怎么样,那个蛇蝎心肠的坏小孩终于把她害了。她的星盘就预示了这个,可是她就是不听话,不但自己被赶了出来,连我也不能在那个圈子混下去。是啊,死了,在水里死的,有近十年了。你是她什么人,连这都不知道吗?”
“二十年前大瘟疫末期下的那场大雪里她让我避进这所屋子,替我用药水洗被雪迷住的眼睛,救了我的命。”
他还记得当时西瑟的手轻轻抚过他眼睛时的冰凉感觉,跟他说:“这场雪简直跟瘟疫一样黑暗,你运气好些还来得及,你带来的小娃娃就没你这么好的运气了。”
勤久后来就意识到西瑟挽求的是他的什么,许许多多人在后来的雪天就出现所谓的白色症候群症状,莹芳也有,但他没有。
勤久说:“后来她也带给我一些帮助,她是个很神秘很特别的人,有惊人的观察力,对许多甚至没发生的事情洞若观火。”
但总得来讲,两人之间的交情很泛泛,西瑟是那种充满距离感的女人,执着自己的信念,傲慢而冷淡地活着。
“噢,她一直爱帮助别人,不过相信我,她只是需要获得心理满足,根本没有感情,而且她自己对她的那项能力一点儿不尊重,相对而言她更尊重自己的固执。她没有感情,她这辈子只真心喜欢那个坏小孩,不过谁知道呢,被她喜欢比被她讨厌更受罪也说不定。”老人抚摸着莹芳已经僵硬的身体,嘴角有些奇怪地翘起来。“这么说,你想让你的孩子活?”
自称是西瑟母亲的老人瞧着勤久的脸,神经兮兮地问:“你决定好了?她怎么样都爱她是吧?不管怎么样都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