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六章 ...


  •   “姐洁,你能听懂我说的话是不是?”晴天霹雳,平地惊雷,我眼前五光十色。
      “姐洁,我害怕。”小声音颤颤的带上了哭音。

      我六神无主地斟酌了半天,终于选了一句自认为比较迂回的话问出来。“你,是鸟吗?”
      黑豆迷蒙了一瞬,才答道:“我是琼鹂。姐洁,你是人吗?”

      我怒,骂人啊?可是我怒不起来,有些心虚地低头端详自己的手指,说:“应、应该是吧……”
      小鸟有些兴奋,跳上枕头说:“真的吗?你如果是人,怎么会讲我们的话呢?我还从来没见过会说鸟话的人呢耶。”

      我如愿以偿的怒了,看你是鸟,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来劲了你!小鸟被我眼中喷发的怒火吓得“啾”的一声躲到了枕头后面。
      “我怎么知道!这什么鬼地方,人长的奇奇怪怪,不说人话,鸟倒说人话,不对,你这倒霉鸟,说的那是人话吗!”
      我住了嘴,开始擦汗。我都说了些啥……

      冷了一会场,还是小鸟先开了口:“姐洁,你表生气了啦,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乱讲话了。”
      我是道德沦丧了,居然思想境界还比不上一只鸟。我暗自羞愧了一番,便觉得现下的情况也没那么惊悚了。

      “鸟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呀。”
      “姐洁刚才不就叫了我的名字嘛,我都还没明白,你是怎么认得我的呢!”

      “莫非,你叫宝宝?”我怔然。
      “是呀。”你老爸老妈还真会省事啊。

      “早上,我听到你跟你妈妈的对话了。”
      “……”宝宝头一低,两颗泪珠落在我的枕头上,渗进布纹。

      我不禁又叹了气,人生三苦,最苦便是幼年失怙。心莲如此,秋溟如此,捡个小鸟也如此,这变态的人生和鸟生啊!黄连藤下种苦瓜,哪凑来的我们这仨可怜娃。

      若说,上帝在你面前关上一道门,必再为你开一扇窗。我的上辈子算是无望地关在门后了,而琼鹂宝宝这扇窗可开值了。
      琼鹂这种鸟,羽色美艳,啼声婉转,成年后一身金翎,头顶华冠,凡鸟见之臣服,有鸟王之称。
      宝宝告诉我,其实那是世人的误解,他们以坚果昆虫为食,本没有令其它鸟类害怕的理由。只是琼鹂善言,会说很多种鸟兽语,有些灵性的猛禽走兽一般都不会伤害他们。
      能以三寸舌,劝退百万师,堪称鸟中外交家。

      阿帕和秋溟根本没想到宝宝能够活下来,“鸟王”是何等身份,岂会为人豢养,十之有九会绝食郁悴而死。所以当他们看宝宝欢欣鼓舞地一粒接一粒吃下我递去的果仁,都张大嘴巴一副看到西洋镜的模样。

      秋溟颇为崇拜地看着我说:“毛毛你会不会是仙女啊?这小琼鹂明明是我救回来的,可却不理我,反倒这么喜欢你。这可是骄傲的百鸟之王耶,竟然肯让你喂它!啧啧……你看看,它吃东西这么开心的样子,真的跟你一模一样唉。哎呀,这瞪人翻白眼的动作也一样。好神奇哟,不愧是鸟王,它好像能听懂我说的话呢!”

      这死孩子!头两句听着还蛮受用,接下来就不象话了,真是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我和宝宝对视一眼,心有戚戚地给这人定了性——此人精神不正常,鉴定完毕。

      宝宝带我去了不少真正的好地方,就象与童话中的小姑娘,与森林里的矮人精灵交上了朋友,从此总能找到甜美的野果和新鲜的蘑菇。宝宝还把他的朋友们介绍给我认识。

      白头黑身子的胡鹊,掐着细细尖尖的嗓子,说着炒豆子一样又急又脆的上海话,听不了几句我就会头大如斗。可是只有他们这种天生具有八卦气质的鸟,才能把沾着人间烟火气的各色小故事带到这深山里来,实实的叫我又爱又恨。

      红鹪,有两条粗壮的红褐色长腿,支撑着肉滚滚的身子却跑得飞快,经常故意在草丛里突然窜出来,把毫无防备的我吓得魂飞魄散,惹得满山野的禽兽狂笑不已。我愤怒地叫他去吓秋溟,他扁着嘴拿山西腔说:“甚了?额还不想变肉丸子了!”
      嘿!合着看准我是吃素的才这么欺负我?

      综合了猴子和老鼠长相的精猱,真不愧了名字中那个精字,实在是精灵乖巧得要命。每次我被红鹪气得要吐血的时候,总是他们又唱又跳的逗我开怀。

      还有温柔羞怯的胶羚,那两对水晶似的小犄角,根本不能做为武器,只能用来炫耀美丽,却导致了他们不幸的命运。因为可以打磨成饰品,又是珍贵的药材,他们的生存空间是越来越小了。

      我一千零一次地抚摩着胶羚的角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阿娇!”
      阿娇妩媚的大眼睛温柔地暼着我,软绵绵地说:“晓得滴,过些子时候,咱们退下来滴角角儿都交给腻嘛。”

      我撇嘴嗤之以鼻道:“谁贪你们了似的,我若是拿一个出去,恐怕你们在这儿就住不得了。我是感慨,感慨啊!”
      阿娇伸出粉嫩的舌头来舔我的脸,我怕痒躲开,她追上来,一阵笑闹。

      突然阿娇的身子一个激凌,从我怀里直直蹦开,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媚眼如丝,说:“腻滴大丈夫来了噻,咱可不敢在这碍眼了喏。”
      “叽叽……咯咯……嘎嘎……”四下里暴出各种奇怪声调的娇笑、奸笑、捶地笑、挠树笑,被揭了疮疤的我,无计可施,坐在地上抱着脑袋磕膝盖。

      秋溟大惊小怪地冲过来抱住我的头,一通景涛式连环叫。我心里一动,宝宝屡次明里暗里破坏我的行动,不让我修理秋溟,说是念着他的救命之恩。
      我说你拦我一次也算报恩了啊,怎么还没完没了的。
      他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天大的恩情乎,俺们是琼鹂,不是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人类。
      我说你给我玩儿去,装得像个愤青似的。

      这回总算让我逮着宝宝不在的机会了,这么短的时间,来不及铺垫、伪装、准备道具,最快最方便的是——装死。我有信心,我可以装的非常像,因为我的内息已经练习得收放自如了。

      我放软身体,把一张惨白的脸呈现在秋溟面前。秋溟抓着我的双臂,惶急地喘息,突然静了下来,他的双手缓缓松开,任我滑落在地上。
      我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奇怪为何会那么安静。
      在我的预想中,他应该会惊慌地呼喊,或许会失控地拍打摇撼我的身体,我有防备,封闭了自己痛觉,不至于被他打到破功。
      关于吃亏的问题,我现在还没发育,他也吃不到豆腐,顶多吃吃豆腐干罢了,吃不出什么滋味来,没什么大紧。至于挨两下打就当钓鱼上钩用的鱼饵好了,我可是粉善良滴个人儿,礼尚往来么。接下来,他发现弄不醒我,肯定会背我回家,那我就纡尊降贵搭个免费车呗。
      臭小子,不是有功夫体力好吗?能者多劳,很公平啊很公平!

      可是,不对呢,他一点声音都不出。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被他发现我是假装的了?
      受刺激过大,吓傻了?
      将计就计,给我来个反装死,大家一起变木头人,看谁先熬不住露馅投降?
      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睁眼偷看。
      不过,这也难不倒我。我心中窃喜,前两天才练会了内视,这会刚好试试能不能外视。

      内视与内息类似,神思内敛,可以“看”到自己体内的气息川流波动,各种不同颜色的烟霞忽明忽暗,交缠盘桓,很好看也很好玩。外视也叫开天眼,听起来玄不胜玄,其实是修炼法术的基本功。不过是神思外放,换一种体察周遭环境的方式而已,功力浅的只能看到自己周身几米,功力深的可就厉害了,不仅能隔墙视物,连千里眼顺风耳都做得到。

      我试了一下,果然比内视难些,怪不得要把人的身体称为“皮囊”,这不够通透的玩艺儿有时候还真碍事。但是,当我成功地打开“天眼”,看到秋溟的表情时,却象数九天被泼了一头冷水,满怀的欢喜瞬间了无踪影。

      他坐在我的“尸体”旁边,微扬着头,定定地看向虚空,一双总是碧波荡漾的蓝眸此时象旷了千年的冰洞,找不到一丝悲痛、惊惶的神情,甚至算不上茫然失措。
      只有无尽的冷漠,冷漠,寒彻心肺。
      怎么会这样?我呆若木鸡。
      最后,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还的魂,怎么结束的这场尴尬。
      之后的好几天我都想不明白,他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巴不得我死么?好似无所谓到了极点,反正总是要死的,不如早死早托生,越想越觉得身上发冷。

      秋溟倒是一切如常,仍旧活力十足地跑出跑进,干完自己的活儿就来给我搭下手,只是粘我越发的紧了,很难甩开他独自去玩。我竟也慢慢习惯了这块膏药,对他不再疾言厉色。可见得,岁月最是无情刃,任凭你是千年刚岩还是万载玄冰,也有松软融化的一日。

      想想这孩子也着实可怜,虽然隔上十天半月能跟三舅出趟山,但在外头,他舅跟阿帕一样谨慎小心,不准他随便与人交谈,尤其是小孩子,生怕童言无忌,毁了多年的隐姓埋名。所以,能与他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我了。再回想起那天我的恶作剧,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秋溟表面来看无忧无虑,其实经历过丧亲之痛,内心是很脆弱的,我真不该那样残忍地捉弄他。

      我心存了愧疚,便忍不住要对他好,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给他做新衣新鞋,无视他那变态三舅看我俩的猥琐眼神。初时,秋溟很是受宠若惊,小脸涨得通红,真怕他小小年纪就犯了脑溢血,越发觉得他可怜,这样一点点的关怀就让他感激涕零成这个样。

      秋溟很聪明,摸着了我的脾气,知道我不喜欢什么,就再也不没事对我放电,找来的小礼物也越来越对我的心思了。

      

      秋天的山野是极美的。碧空如洗,层林尽染,我跟秋溟并肩坐在山坡的草甸上,指着坡下蜿蜒的溪水,说:“看,那里,写着你的名字。”
      太阳很暖,秋溟晒得有点懒洋洋的,迟钝地“恩?”了一声。
      我问:“秋溟,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没想过。”
      我此时心情好,竟然没挖苦他,却悠悠念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秋溟紧挨着我的身子微微一动,没说话。

      我难得起了诗兴,自顾自地念下去:“北溟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那小溪,别看它涓涓细流,不起波澜,但它日夜奔流不息,总归要汇川成海,逞一逞摧枯拉朽的本事。秋溟,你可莫负了这好名字。”

      秋溟转头来看我,我也把视线迎过去。他背着光,看不清神色,风扬起鬓边的碎发,映成了金色。我正对着阳光,被晃得眯了眼,鼻子一阵刺痒,便打了个哈欠。
      他歪了歪头,正好遮住洒在我脸上的光线,眼中闪着幽蓝的笑。我把身子往下矬了矬,一头倒在他遮下的荫凉里开睡。
      朦胧间听得他轻嗤了一声:“猪。”我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滚了滚,是个瞪他的意思。
      身下的草甸厚软清香,颊边似有若无掠过一缕温柔。

      这日,送走了秋溟他们爷俩,阿帕拉着我的手慢慢往回走,说:“小姐,老奴有事跟你商量。”
      我不满地撅起嘴,说:“阿帕!你知道应该叫我什么的,再叫错就什么也不要说,说了我也听不见!”
      阿帕无奈,只好改口:“遵命!莲儿大小姐。”

      我向路边草从里弹去一个乒乓球大的粉红泡泡,“噗”的一声,泡泡碰到鬼鬼祟祟的红鹪老莫,立刻变大裹住他飘到半空。我透过被老莫挣的奇形怪状的泡泡,看着他扭曲的脸开心大笑。这笨蛋,也不知道换换花样,都半年多了还能被你们这老套子吓到,我不如一头撞死在阿娇肚子上算了。
      我飞起一脚,把老莫变成闪亮的流星,挥着手用飘渺的一声“拜————”回应他渐远渐消愤怒的“嘎嘎嘎嘎……”。

      阿帕赞赏地看着我,说:“莲儿的缚咒真是别出心裁。”
      我不禁得意地炫耀道:“还有别的样子呢,阿帕你看。”
      左手向上剑指,一条翠绿的丝带从指端飞出,把树上偷窥的胡鹊三乐跟树枝扎在一起,打了个蝴蝶结。
      同时,右手平推,掌心脱出一个银白的光圈,向对面的树杈飞去,精猱小七扔了手里的果子从树杈后跳出来,银圈在他头顶蜂鸣着打转,洒下柔和的乳白色光晕。
      小七发现自己只能上下跳,却离不开光晕的范围,立即把两只小爪握在胸前做天使状,大大的黑眼珠无辜地看着我唱:“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总也飞不高噢噢噢……”
      我跺着脚笑得直抹泪,那是我教三乐的歌,这鬼精灵却学了,唱的还如此应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