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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困倦袭来,我又沉沉睡去。
      恍惚间,我知道他们带我走了很远的路,有时抱着,有时背着,后来又上了车。我迷迷糊糊地,看不到也听不清,嗅觉却变得异常敏锐。凭着气味,我知道是秋溟一直坐在车里抱着我,不然那样的颠簸,我绝对是要散架的。
      我象个行李似的被搬来抱去,折腾了许久,终于到了个安静的地方,安放在柔软的床褥上。我正打算睡个舒服觉,却有人扶我坐起,一勺苦汁灌进嘴里。
      那可不是一般苦的啊,苦得我一阵哆嗦,心里无比烦燥,直想打人。我抿紧嘴唇躲开塞过来的第二勺药汤,闭着眼扬手挥去,叮当一声,讨厌的勺子摔碎了。我拽起被子蒙住头,不想听他们七嘴八舌的唠叨。
      阿帕的碎碎念好象催眠曲哦,轻轻摇晃着我的身体,好象摇篮的节奏哦,我睡!我睡……

      可是,我始终在渴睡与失眠之间煎熬,极其疲惫,不停的翻身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式。我从小就非常健康,连感冒发烧都很少,从未这样难受过,实在忍不住满心的委曲哭起来。
      很快有人把我抱起来,这次嗅到的是阿帕的气味。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气包裹住我的全身,暖烘烘的象睡在晒得发烫的稻草堆里。我的身体渐渐从僵硬变得柔软,连毛孔也舒张开来。又有一丝清凉自眉心渗入,给混沌的大脑降了温,睡意消退。
      我睁开眼,便看到阿帕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汗滴沿着鬓边蜿蜒滑落。他盘膝而坐,抱我躺在他的怀中,我俩笼罩在淡黄色的光团中。阿帕右手捏着剑诀,一缕乳白色的气柱从他的中指冒出来,直直地贯入我的眉心。
      这,是气功?
      视觉效果不错啊,怎么弄出来的?

      阿帕轻吁了一口气,曲伸手指,变换了两个手式,黄光和白气都消失不见了。
      我坐起来,抓住阿帕的右手好奇地翻看,又举起自己的小手来对比,学着摆出刚看到的手式。尝试了几次,却不太象,阿帕摸着我的头微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我的手指仿佛突然不受控制地活动起来,中指盘在食指上,无名指在拇指上轻扣了两下,便觉得食指的指尖微痒,一团淡桔色的光焰跳了出来。
      我双眼脱窗,下巴“咔”地一响。
      我自燃了!

      我甚为恐惧地看着自己变成一根小蜡烛的手指,摇了摇又猛吹了两口气上去,光焰连颤也不颤,还因为我吹的气而迸出几粒金星,在光焰周围卫星一般地旋转起来。
      我惊慌地看向阿帕,他慈祥的笑容里隐着一丝哀伤,轻叹着说:“好孩子,你终归是好了!可是,我们又要藏到哪去呢?”
      我不解地问:“阿帕,我们在躲谁?”
      阿帕愤而不甘地咬了咬牙,却没有回答我。

      我紧抓住阿帕的手,说了到这世界以来最长的一段话:“小时候的事,我全都记不清了。请阿帕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家里出了什么事。总之,越详尽越好,不要认为我年纪小,有些事应该先瞒着我。我已经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了,再没有什么事能吓得到我。”
      哎,这话说完,我不禁在心中苦笑。这些日子,还真是受了不少惊吓,一次比一次波澜壮阔,不知道往后在这个颠覆常识的地方,还将怎样轰炸我的神经。但眼下,我只能硬起头皮,做出大无畏的样子,从阿帕口中得到尽量多些的信息,就算给自己打打预防针吧。

      阿帕深思片刻,便扶我坐好,起身下床,整理衣服,端端正正地跪下,对着我磕了三个头。我抖了三抖,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有任何动作,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就算是鄙视我刚刚说出口的那不怕闪了舌头的大话,也别用这么折寿的方式啊,我的祖宗!
      “小姐,请恕这两年老奴的僭越之罪。”
      阿帕把这称呼一变,我心里就是一凉,完了完了……那场往事十有八九是主家遭横祸,忠仆救遗孤。那孤儿多年苦练,习得一身本事,终于沉冤昭雪,抑恶扬善,经典翻版的《赵氏孤儿》。
      莫非,苦命的我,从此要套上复仇的小铁链儿,阿帕叉腰扬起小皮鞭儿,秋溟也只能咬着小手绢儿,眼看我去迎腥风沐血雨吗?

      “小姐是胜国贵族碧家第五代长女,闺名‘心莲’,祖籍未郡。小姐的父亲是碧家第四代长子,讳字‘如深’,夫人柳氏。”阿帕的声音低沉舒缓,带着浓浓的怀恋。我赶忙收回乱晃的心神,仔细听下去。
      “大公子少年时在外游学,机缘巧遇拜得高人为师,习得密技。却在两年前,功法将有大成时遭奸人迫害,不仅一身功力全废,还被万般折磨,逼问那绝技的修习密法。大公子坚毅不屈,奸人便以碧家老小性命相胁。大夫人见大劫难逃,施下催心咒,夫妻二人双双自尽……”
      阿帕哽咽了片刻,怆然续道:“奸人屠尽碧家主仆四十九人,上至年过花甲的太公太夫人,下及牙牙学语的少公子。可怜心竹小公子,那么个粉团儿似的娃娃,被他们……他们……他还不到两岁啊!”
      阿帕捂住脸,泣不成声。我急促地喘息着,胸中闷痛,却哭不出来。阿帕那极简的叙述,无半点渲染描绘,却字字句句如重锤砸在我心口上。虽然他们是我这具身体的亲人,与我本人并无直接联系,不要说一丝一毫的感情,就连模样也没亲眼见过。但,我无法去追问,不敢去想象,那是怎样惨绝人寰的血腥场景。

      阿帕突然醒悟,扑过来握住我紧攥的双拳,说:“小姐,切莫多想动气,你的身体受不住的。老奴真是胡涂了!”
      我摇摇头说:“我没事,你接着说,为什么全家都死了,只余下了我们俩?”
      阿帕用袖子抹抹了脸,仔细看看我的气色,又掰开我的拳头,把我的手夹在掌心里摩挲着,才慢慢说下去。
      “小姐当年十岁,已经在公子和夫人的教导下修炼四年了。你年纪虽小,体质和悟性却是上佳的,大公子曾说,等你十三岁顺利渡过了生辰劫,便请师父收入门下做徒孙。那些恶魔,在公子身上一无所获,便把主意动到孩子身上。他们在你面前把亲人一个个杀害,把你吓得哭昏过去几次。老奴欺瞒他们,说你自小身体不好,从未学过任何功法,或许听到过只言片语,但在此等惊吓之下,怕是什么也想不起说不出了。终于骗得他们许可老奴近前相劝,老奴借机施法,带小姐逃了出来。无奈老奴本事低微,救不得各位主子,这两年来,时时悔恨痛惜。”

      我抱住阿帕的脖子,与他贴着脸,轻声叫着:“阿帕。阿帕。”
      阿帕身子颤了颤,抚着我的后背说:“小姐,老奴的贱名也忘记了吗?这两年为了掩人耳目才以爷孙相称,可老奴怎么承担得起!往后,背着人的时候,小姐还是象小时候那样叫老奴吧。”
      我问:“叫什么?”
      “扶。”
      “扶?就一个字?”
      “是啊。奴隶的名只有一个字,不配有姓氏。”
      我心疼地摸摸阿帕的胡子,说:“阿帕不是奴隶,阿帕是毛毛的恩人,是毛毛的亲人。”
      阿帕眼泪滚滚,我替他擦着,自己的眼睛也模糊了起来。

      我又问:“我父亲学的是什么绝世神功,不但保护不了自己,还引来灭门之祸?”
      “人生来就有体质差别,同样的体质又有质素之优劣。法术不似武术,手脚健全就能学,就算身体有残,亦可吐纳养息,修炼内力。可是操纵法术全凭先天灵念,没有灵苗的人是打死也学不会的。大公子的师父研读古籍,弄出了一套方法,可以冲开灵窍,激发潜藏的灵力。怎会不惹人觊觎!”

      我蹩眉道:“父亲也太迂腐,他们要就给他们好了,有什么比人命还重要的!若真有那么厉害,也不会被人擒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阿帕震惊又尴尬地看着我,无言以对。

      我低头揉揉鼻子,再问:“我那倒霉师祖,又是什么人?”
      阿帕噎了一下,才答道:“大公子的师尊是位隐士,我们从没见过,只知道姓寒。”

      我心中不满,忍不住抱怨出来:“什么隐士,自己徒弟被灭了门,他还藏起来做乌龟!说到根上还是他惹出的祸事,没本事还学人家搞科研,保密工作不做好,保护措施又没有,纯粹一害人精!还姓寒,听着就够寒的!”
      阿帕楞着,我的话里有些他听来陌生的字眼,却也能明白我是在大放厥词,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却都咽了回去,最后只剩了叹气。

      我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某个环节上存在着不合理,一时又想不出。阿帕担心我累着,把我按倒,手掌盖住我的眼,我很快便睡了个八大糊涂。临睡着时,我好象还举起那根闪亮的手指头,喊了句:“这个,怎么弄灭啊!”

      

      之后的几天,我过起了猪一般的日子,整天睡醒了就坐在床上大吃。
      这里的食物极其美味,多是煮炖蒸制的,也有烘烤的,没有油煎烹炒,倒是符合现代的健康饮食标准。最讲究酱汁和腌渍,以及精美的卖相,这两点上很象日韩的料理。
      连当街卖的糯米团子都要用新鲜的翠绿欲滴的散发清香的嫩叶垫着,放在雪白的瓷碟里,点缀着鲜红桔黄的小颗水果甚至娇粉的花瓣。额滴神啊,小资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了。
      我对自己的烹调手艺原本是很有信心的,可是面对如此异彩纷呈的饮食文化,只好灰溜溜地收起开酒楼发家致富的念头。

      我把竹签上最后一个烤鱼丸咬进嘴里,眯起眼睛品味着,汁鲜肉嫩,口感筋道,好吃得直叹气。耳边传来吃吃的笑声,手里的竹签被抽了去,我在心里翻给他个大大的白眼。没错,做出这种欠揍行为的人,除了那蓝眼睛的秋溟小子,还能有谁。

      “毛毛,你叹什么气啊?是还没吃饱么?”
      天可怜见的,我一天三顿正餐两次点心,外加不计数量和次数的零食外卖,比如刚吃完的这堆烤串,就是秋溟从街上买回来的。这家伙,现在根本就是拿我当宠物和玩具了,最喜欢在我刚吃饱的时候拿些色香味俱全的小吃来折磨我,看我欲罢不能的痛苦样子,真是个超级恶趣味的小贼坯!
      这不,我不理他,他又拿手指来戳我气鼓鼓的腮帮子,然后躲闪着我挥舞的巴掌,正在变声的嗓子笑得象只被狗撵得要上树的公鸭子。

      我严重怀疑死秋溟练的是泥鳅功,不管是偷袭还是乱拳,从来都打不到他。无奈,下了地趿着鞋在屋里转了几圈,大声抱怨:“闷死了闷死了!整天躺在床上,都睡成软脚虾了!”
      “不行呢,毛毛的身体还不适合出门。”秋溟一脸的遗憾,但语气里透着幸灾乐祸。
      我不气,不气,乳臭未干的一个小屁孩,就想在我面前玩腹黑?你还太嫩!嫩得就象这烤鱼丸呢,哼哼……
      我怎么了我,我为什么要用食物来形容别人?我的思维已经被这三个立志填鸭的人逼迫到这条绝路上了?我绝对不是没吃饱。我绝对是吃撑了!

      “好容易从山里出来,都不叫我看看街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怎么还是吃啊!
      “毛毛……乖哈……”
      我闪电出手,去拍掉揉乱我额发的鬼爪。当然,毫无悬念,无功而返。

      怎么办呢,女人三大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用哪样?
      哭啊闹啊,很费气力的好不好。上吊?嗤……为了上趟街?
      “知道了。”我微垂了头,慢吞吞、懒洋洋的拖着声说,动作可是利落得很,一扬手,颈上那块淡墨色的玉坠摘了下来,向脑后撇去。
      你见过酷爱玩飞盘抛接游戏的那种小动物么?
      秋溟的身手很不错的。
      我把胳膊撑在窗台上,两根手指塞住耳洞,歪头看天,一只脚跷向身后颠啊颠啊。

      十五分钟后,我心情愉快地站在街边,看着往来的车马行人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
      很好……很好……我很庆幸自己来到的是一个看上去歌舞升平的国度。
      当然,某血腥灭门惨案,被刻意忽略掉。那个谁谁,不是说过么,如果你的面前有一片阴影,那是因为你的背后阳光灿烂。我,转个身好了,面前不就是耀眼的明媚了嘛!

      哪能?啥宁在说这是阿Q精神?阿拉明明是与时俱进的好伐,侬真是拎勿清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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