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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3 章 ...

  •   早上六点,闹钟声准时响起。
      司徒念恍惚中醒来,睡眼惺忪,在床上懒懒地伸腰,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盖了一条被子。
      昨晚睡到半夜,她突然间觉得有些冷,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始终没睡好。迷迷糊糊地,又不觉得冷了,身上覆着阵阵暖意,很快重新进入梦乡。
      不用说,肯定是爸爸夜里起来帮她添了被子。
      司徒念下床,走到桌旁,打开了窗户,沁透的寒意袭面而来。
      旭日初升,远山如水墨,无声绵延;近处繁花似锦,明媚动人。
      西街已苏醒,万物皆向阳。
      司徒念托着腮,缓缓巡视这一切,心间清明,不禁有感而发:“今年秋气早,木落不待黄,蟋蟀当在宇,遽已近我床。”
      午后,阳光仍然清冷,锦园内。
      锦园是学校的一处小花园,里面栽满了异木棉。
      昨夜吹了整宿的西风,满园的花今早一下子全开了。异木棉迎风盛放,极尽妍态,放眼望去,皆是粉白的花海。
      花园深处,白絮压枝低。团花锦簇,寻不着人,只听见朗朗读书声。
      陈想循声而来,远远便看见坐在石椅上的司徒念。
      此刻她正捧着书,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沉思的模样仿佛入了定。
      此情此景,陈想突然想起王维的《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司徒念闻言回神,眼波流转,嘴角微扬,缓缓翻了一页纸,悠悠道:“这儿可不是竹林,我既没弹琴,也没长啸。何况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明月呀?”
      陈想欣然一笑,徐步走到司徒念身旁。他坐下来时,瞧见司徒念散落着的一缕发丝,便顺手将其拢到耳后。
      “阿念,你的头发有些乱了。”陈想提醒她。
      司徒念低着头,随口应道:“可能是刚才没注意,被树枝勾到了。”
      “你转过来,我帮你扎好。”
      司徒念看得正入迷,头也不舍得抬,乖乖转过身去。
      陈想替她松开原来绑的发束,用手指将头发一一抚顺,慢条斯理地拢好马尾,最后绕上发圈。
      “好了。”
      这时,司徒念才抬起头来,问道:“陈想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想回答:“刚才我去你们教室,宋博说你不在,就猜到你在这儿了。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跑出来了?”
      上午司徒念和林柏絺几番一言不合,险些又打了起来,宋博怕他们出事,一直紧紧跟着自己。她嫌烦,趁着宋博没注意,就偷偷溜了出来。
      司徒念不想他知道这些事,便眯眼笑了笑,故轻描淡写:“里面太吵了,出来清静清静。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想也没多想,拿起放在一旁的保温瓶,朝她示意道:“喏,这个。”
      司徒念接了过来,问道:“什么来的?”
      “早上来学校的时候,听见你咳了几声。中午妈妈刚好送了雪梨蜂蜜水过来,就顺便拿来给你了。”
      司徒念扭开保温瓶,一股清甜扑鼻而来,握在手中,掌心倍感温暖。
      “你现在读的是第几章?”
      司徒念眼珠一转,故意卖起了关子:“嗯,你猜?”
      “这……”陈想皱眉。
      司徒念喜欢看他思考的样子,不过终归不愿为难他,便故意偷偷放水:“友情提示,我最喜欢的一章。”
      陈想顿悟,道:“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 。”
      兴许是因为太阳升高了,司徒念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陈想哥哥。”她唤道。
      “嗯?”
      “你说,要是大圣一直待在三星洞求道修炼,那该多好啊。在三星洞他有同门师兄弟,有懂他赏识他的菩提祖师,那时候的他一定很快乐。人活着,快乐不应该是最重要的吗?作者为什么要让他离开那里呢?”
      陈想没有马上答话,他望向天边,若有所思。片刻以后,才缓缓开口:“兴许正因为有了后来的不如意,才显得那时的快乐弥足珍贵吧。”
      司徒念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她怔住的样子着实可爱,陈想没忍住,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继续讲:“再说了,男儿志在四方,如果孙悟空不去西天取经,他就只是孙悟空,又如何成为你的大圣呢?”
      这句话司徒念倒是听懂了,她歪歪头,扑哧一笑,暗喜道:“也对哦。”
      这一笑,陈想眼里再无别的,只看得见眼前人了。
      司徒念复将书拿起,陈想默契地凑了过来,两个人并肩靠在一起。
      她将手指着自己刚才停下来的地方,继续往下念:
      “当日悟空与众等,喜喜欢欢,在三星仙洞之前,盼望天色,急不能到晚。及黄昏时,却与众就寝,假合眼,定息存神。山中又没打更传箭,不知时分,只自家将鼻孔中出入之气调定。约到子时前后,轻轻的起来,穿了衣服,偷开前门,躲离大众,走出外,抬头观看,正是那——
      月明清露冷,八极迥无尘。
      深树幽禽宿,源头水溜汾。
      飞萤光散影,过雁字排云。
      正直三更候,应该访道真。
      ……”
      此时,园内极其安静。偶尔起风了,轻枝曳摆,只听得沙沙作响,飞絮散乱,粉白色的花蕊纷纷洒洒,闲落于发梢、肩上,人也不愿拂去。
      两颗小脑袋紧紧挨着,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时而轻笑,时而耳语,让人不忍前去打扰。
      这一切,林柏絺尽收眼底。
      他原先是为了避开宋博的纠缠,一直躲在最里面的石椅上睡觉。偶然听见外面有读书声,他便走了出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林柏絺没有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这样的司徒念,他从未见过。
      他印象中的司徒念,总是一副胸有成竹,不知死活,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别人都怕自己,唯独她不怕。
      她就是一个疯丫头,骄傲,暴力,猖狂,仗着自己读的书多,总是笑话他,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她不严肃,还很爱笑。他们初次见面时,她就一直对自己笑。但那种笑,毫无感情可言,是程式化的,是廉价的,甚至可以说是冷冰冰的。
      可眼前的司徒念不同,她脸上的笑容,是珍贵的。
      那个男生在为她读书,她的心思却不在书上,只一直静静看着他,听他讲话,那入迷的样子,正正应验那个“痴”字。
      对,就是那该死的“痴”字!
      他回去还特地查过它的意思,里面正好有一层意思,是指对人对事极度迷恋。
      林柏絺不愿意再待下去,他抬脚离开,快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又回过头来。
      此刻,男生正附在司徒念耳边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柏絺蓦地心烦,提步匆匆离开。
      下午刚放学,宋博就鬼鬼祟祟地把司徒念拉到一旁。
      她一脸纳闷:“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司徒,刚才邢老师告诉我,林柏絺的家人说他病了,跟她请了病假,让我帮他补假条呢。”
      “他刚才不在啊?怪不得呢,我说怎么觉得身心舒畅,神清气爽呢,”司徒念转眼一想,“欸,不对,他没来你跟我说干什么?”
      宋博故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你不会是偷偷把他打到不能来上课了吧?”
      司徒念无语地看了宋博一眼,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叹道:“学习压力太大,精神错乱,鉴定完毕。”
      她随即转身离开,留下宋博傻傻站在那里,临了扔下一句:
      “先走了,今天我跟陈想哥哥一起回家。”
      ***
      周一早上,升旗典礼后,陈想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
      林柏絺一向没兴趣听这些,只觉得阳光扎眼,心里盼着快点结束。
      周围的女生反而有些不淡定,纷纷交头接耳,唧唧喳喳。
      “听他们说,这次北大的保送名额会是陈想的。”
      “唉,谁让陈想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小孩’呢?我要是学校领导,肯定也选他。”
      “是啊,人家不仅学习好,德智体样样俱佳,最难得的是还长得又高又帅,性格更是没得挑,啧啧。”
      “唉,陈想是羡慕不来的,只好羡慕司徒了。”
      “的确,司徒真是太幸福了……”
      林柏絺正昏昏欲睡,听到这话立即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去寻司徒念的背影。
      这时,苏文正在和她说话,她侧耳倾听,视线却一直停在台上。
      林柏絺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直到看见陈想。
      是他,原来是他。
      一阵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隐约而熟悉,林柏絺感觉堵得慌,只想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好不容易等到退场,林柏絺的匆忙离开竟有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一边走一边想:“回去要叫老吴把那个家庭医生炒了,这个人没用,根本没治好他的病。”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老师告假,大家自由活动。
      宋博是个热心肠,生怕林柏絺落单不开心,硬拉着他一起去打篮球。
      刚走到篮球场,宋博便看见陈想从场边走过,急忙喊住他:“陈想哥!”
      陈想停下,跟身边人打了个招呼,朝他们走了过来。
      “宋博,你们在上体育课吗?”
      宋博笑笑,答道:“是啊,陈想哥,你去干嘛?”
      “过几天会有专家小组来学校调研考察,李主任叫我带同学去清理一些杂物。”
      林柏絺站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打量起陈想。
      原来这就是她们口中的陈想,不过是长得高挑,眉清目秀了一些,也没什么特别的。
      寒暄过后,陈想这才注意到身旁的林柏絺,便问宋博:“这位同学有点面生,是新同学吗?”
      “对了,”宋博如梦初醒,忙道:“差点忘了介绍,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叫林柏絺。阿絺,这是我们的学生会主席,比我们大一届,陈想哥。”
      陈想朝他笑笑,从容伸手,友好道:“你好,我是陈想。”
      林柏絺昂首挺胸,回握他的手,力量坚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柏絺。”
      这时,有人叫了陈想几声。
      “我这边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宋博笑着跟他挥手:“好,陈想哥。回见!”
      说完,陈想便离开了。
      “走,我们去打球。”
      “等等。”林柏絺拉住他。
      “怎么了?”宋博回过头来。
      林柏絺冷冷问:“你跟他很熟吗?”
      “熟啊,我们跟他都很熟。”
      林柏絺挑眉:“我们?”
      宋博点头:“是啊,我,文文,司徒和陈想哥都是同一个大院的,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
      “你们关系怎么样?”林柏絺继续追问。
      宋博照实回答:“很好啊。陈想哥比我们大一岁,平时可照顾我们了,尤其是司徒,他可宠着司徒了。他们两个关系最好,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林柏絺不想再听下去,便摆手打断他:“好了,你去拿球吧。”
      宋博被弄得有些糊涂:“哦,那你在这里等我,别走开啊。”
      说完,他便走了。
      宋博离开后,林柏絺觉得脑子有些混乱,便想到处走走。走着走着,自己的脑袋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差点没把他砸晕过去。
      他吃痛闷哼,两边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一阵恶心感涌上喉头。
      待稍微缓过来之后,林柏絺环顾四周,看见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排球,想必这就是罪魁祸首了。
      他站起身来,用力晃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再往前走几步,弯身捡起球。
      林柏絺看向练球的人群,定了定,沉脸开口:“谁的?”
      这时,有个女生站在最边上的地方,正一脸惶恐地看着他。林柏絺注意到周围的人手里都有球,唯独她手上没有,顿时明白过来。
      “对,对不……”
      女生想要开口已经来不及了,林柏絺不由分说,用力把手里的排球朝她的脸砸过去。
      女生尖叫一声,下意识抱头蹲下,竟然避开了。
      而那个排球,带着呼啸而过的风声,结结实实地砸中了正好站在女生身后的司徒念。
      那个球来势凶猛,且对准了脑袋,加上司徒念毫无防备,以致于她整个人被砸中后重重摔倒在地。
      “司徒!”苏文吓得大叫一声。
      还在状况外的司徒念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耳边“轰”的一声,先是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是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一直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未果。
      苏文见状,赶紧搀了她一把。
      “司徒,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校医室?”
      司徒念连连摆手:“没,没事,先扶我起来。”
      苏文将她扶了起来,拍掉她身上的灰。
      “真不走运。”
      司徒念摸了摸脑袋被砸的地方,痛得“哎呦”一声,不明所以地问:“谁啊,那么大的火气?”
      这时,女生急急忙忙跑到司徒念面前来,连连作揖:“对不起对不起,司徒,都是我的错。你没事吧,真的不用去校医室?”
      “世宁,这球是你扔的?”苏文不解地问。
      世宁摇头,心生愧疚,不好意思道:“不是,刚才我练球时手一脱,不小心砸到了别人,然后,然后……”
      她说着说着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然后那个人砸了回来?”司徒念替她接着往下说。
      世宁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表示默认了。
      苏文听了,愤愤道:“谁啊?这也太过分了吧!大家都是同学,误伤是难免的,何必这么斤斤计较?下这么重的手,是想要人命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出声。
      司徒念觉得奇怪,环顾四周,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柏絺。他正紧紧盯着自己看,眉头深锁,脸色凝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看到他那副模样,司徒念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周围都是女生,只有他一个男生。能使这么大劲的,就他一个了。能把众人吓得不敢说话的,又还能有谁?
      司徒念松开苏文的手,径直走到林柏絺面前,说:“球是你砸的吗?。”
      林柏絺双唇紧闭,一声不吭。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林柏絺仍旧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
      站在旁边的苏文在心里直嘀咕:怎么没反应,这人不是刚才被球砸傻了吧?
      司徒念开口:“道歉。”
      这句话倒是有点作用,不过是反的。
      林柏絺别过脸去,不理会她。
      “道歉!”司徒念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我不!”林柏絺的声音比她更高。
      司徒念冷笑:“刚才你已经承认自己拿球砸人,现在就要跟我道歉!”
      “没有砸你,本来没事,因为你自己选了那里站着,是你的错!”
      林柏絺想要辩解,无奈一急起来舌头就打结,乱说一通。众人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在这期间,他的身子一直侧对着司徒念,始终没有正视她。
      他说的话颠三倒四的,然而,司徒念竟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想了想,答道:“就算人家误伤你,那你也不应该把球砸回来吧?就算你不是存心的,砸中人该怎么办?”
      林柏絺心一紧,她竟然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刚才确实生气,但还没算是失去理智。正常来讲,那球是可以躲开的。他原本只是想吓吓那个女孩,没成想真的砸中人了,还偏偏是她。
      那种无力感又涌上心头,抓不住也挥不去,就像有什么在挠自己的心,他只觉得难受,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众行刑一样。
      又来了,这病没完没了了。都是司徒念,都是她,都是她害的!
      凭什么,他病得这样重,她却什么事都没有!
      一想到这儿,林柏絺顿生不平,负气道:“砸中活该!”
      一听这话,司徒念的脸瞬间耷拉下来。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摇摇头,嘲讽地笑笑:“所以,我活该被砸中是吗?”
      林柏絺暗暗握紧了拳头,固执到底:“对!”
      说完,他抬脚就要走,司徒念连忙抓住他:“今天你不道歉,就别想走!”
      林柏絺心里难受,只想着离开,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大骂一句:“滚开!”
      他的威慑对司徒念丝毫不起作用,反而激起了她的怒意。她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哪里肯让他走:“不道歉不准走!”
      “Such a mad girl !”
      林柏絺咒骂道,想要走,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心里更加焦急,手一使劲,本想着挣脱司徒念,却没想到力气过大,竟将她整个人甩到了旁边的沙池里。
      “啊!”众人惊呼。
      “Damn it!”林柏絺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谁。
      司徒念从沙池里爬了起来,手一摸,发现自己狼狈不堪,全身上下连带着头发都沾满了沙子。
      陈想中午才帮她扎好的头发,这下子全乱了。
      司徒念彻底被惹怒了:“臭白痴,你有病是不是?”
      林柏絺本来想走,一听这话顿时暴怒,走近一把抓起她的衣领,双眼发红,咬牙切齿道:“有本事你再叫一声试试!”
      司徒念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趁其不备,转身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他摔在沙池里。
      林柏絺这一摔可够呛,沙池四周顿时扬起了黄色的飞尘。
      看到此情此景,众人齐齐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司徒念拍拍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告诉你,臭白痴,叫多少声本大圣都不怕!”
      林柏絺连吐了好几口沙子,气得直哆嗦,趁她不备,使劲踹她一脚,司徒念失去重心,整个人又摔回到沙池。
      两个人瞬间扭打成团,战争一触即发。
      苏文一看慌了,急忙过来劝架:“别打了,别打了,等下老师就过来了!”
      司徒念和林柏絺哪里听得进去,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不拼出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我看你这人病得不轻!大圣我来打救你!”
      “你才有病,疯子!”
      “……”
      黄沙滚滚,硝烟弥漫。场内不分上下,场外胆战心惊。
      最终,这场大战以司徒念的胜利结束。
      司徒念死死锁住林柏絺的双手,把他压在身下,得意洋洋道:“林无明,如果你肯承认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就放过你。”
      “休想!”林柏絺吼道。
      “你……”
      司徒念还想说点什么,突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李主任来了!”
      苏文凑到司徒念耳边,悄悄道:“司徒,快松手,陈想哥也来了。”
      司徒念虽心有不甘,还是松开了林柏絺。
      “算你走运!”
      李主任走上前来,厉声询问:“一个两个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不用上课啦?”
      众人不敢说话,纷纷让出道来。
      李主任走近,待看清蓬头垢面、面目全非的两人后,惊得往后退了一步,痛心疾首道:“你,你,看看你们俩,成何体统!什么情况!”
      司徒念抢先一步回答:“李主任,我们刚才在给同学们示范摔跤呢!”
      李主任哼了一声:“司徒念,你把我当猴耍呢,”继而看向苏文,“你说!”
      苏文为难得很,嘟嘟囔囔半天,才憋了一句出来:“李,李主任,我们刚才,在看同学摔跤呢……”
      “哈哈哈……”众人听了哄堂大笑。
      司徒念也跟着笑,无意间却看见陈想正板着脸,马上收起了笑脸。
      “去去去,都散了。你们两个,到办公室写一千字检讨,不写完不准走!陈想!”
      陈想应声上前。
      李主任顿了顿,道:“带他们到办公室,监督他们写报告,不写完不许走!”
      “走吧。”
      陈想一声令下,司徒念乖乖跟上他,林柏絺心不甘情不愿地也跟了上去。
      “陈想哥哥……”
      一路上,司徒念紧紧跟在陈想身后,连叫他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看上去是真的生气了。
      到了办公室后,陈想面无表情,漠然道:“半个小时后我来收检讨。”
      “陈想哥哥……”
      司徒念想说话时,陈想已经转身离开了。
      “真倒霉!”司徒念埋怨道。
      她忽然抬头,恰好瞅见林柏絺正盯着自己,把他抓个现行,连躲都没时间躲。
      她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还没打够啊!”
      林柏絺下意识想反驳,司徒念却已经转过身去,老老实实地写起了检讨。他自讨没趣,便不和她计较了。
      半个小时后,陈想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拎着司徒念的书包。
      “陈想哥哥。”
      司徒念一见他就笑,陈想却避开了她的视线,一脸严肃。
      “你们的检讨写好了吗?”
      “写好了。”司徒念轻轻敲了敲桌子,温顺地回答。
      陈想进来收两个人的检讨时,顺手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
      完事后,三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
      “陈想哥哥,我们一起走。”
      司徒念死皮赖脸去拉陈想的手,却被他轻轻拂开了。她愣住了,呆呆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办,她该怎么做才能让陈想消气。
      “哼,真可怜,自己巴巴送上门,别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林柏絺突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司徒念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说谁呢!”
      “谁应我就说谁!”林柏絺不甘示弱。
      都是他,都是这个人,要不是他,陈想就不会看见自己打架,就不会生自己的气。
      司徒念越想越火大,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发狠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林柏絺奋起挣脱,推搡之间,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上左右开弓。司徒念很快占了上风,把他压在地上,扬起拳头的同时,背后传来一声喝斥:“够了!”
      司徒念不肯停下,还是朝林柏絺的脸用力挥了一拳。
      “阿念!”
      天色渐晚,学校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陈想的声音飘荡在长长的走廊上,听起来格外清晰。
      这一声叫唤,让司徒念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靠近林柏絺,压低了声音,不徐不疾道:“听好了,林柏絺,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完,她便松开了林柏絺,急忙起身去追寻陈想的身影。
      陈想走得飞快,司徒念一路小跑都没能跟上他。
      “陈想哥哥……”
      她一声声地唤着陈想,他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只越发加快了脚步。
      许久,司徒念终于走不动了,瘫倒在他们上下学必经的那条马路上。
      “陈想哥哥。”她轻声唤他。
      陈想依旧向前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司徒念有些绝望,气得带着哭腔大喊一声:“陈想!”
      这是司徒念第一次这样叫他。
      陈想停了下来,却没有立刻回头。他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司徒念最后一点信心燃灭之前,他回头了,朝着她走了过来。
      陈想走到面前时,司徒念仰头看他,喉间酸涩:“如果我不这样叫你,你是不是永远就不会回头了?”
      陈想不说话,只看了她一眼,把她的书包取了下来挂在自己肩上,然后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此时,司徒念心有不甘,越想越难过,吵着闹着要下来。
      “你不是不想理我了吗?我才不要你抱,快放我下来!”
      陈想不依,她便一直动来动去,好几次弄得他险些松了手。渐渐的,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最后,陈想忍不住了,停下脚步。他冷眼看向司徒念,不悦地威胁她:“再吵我就把你扔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司徒念发现这样的陈想有些陌生。她心里有些害怕,虽有不平,却也不敢再闹,乖乖安静了下来。
      只是,她心里始终难受,好几次眼泪快要掉出来又生生给逼了回去。
      两个人一言不发,就这样走了一路。
      快走到大院的时候,陈想突然拐了个弯,转到旁边的巷子里面去了。
      他们在一棵榕树前停了下来。
      半晌,陈想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
      眼见天快全黑了,司徒念虽不情愿,也只好闷闷开口:“你不累吗?要这样一直到什么时候?”
      陈想深吸一口气,胸膛跟着微微起伏。他看向司徒念,眼底不再冷漠,语气温和:“一直到你原谅我的时候。”
      他只这一句话,便扫去了司徒念心中所有的阴霾,哪里还舍得生他的气呢。
      司徒念摇摇头,小声道:“陈想哥哥,我已经原谅你了。”
      陈想听了,会心一笑,这才把她放了下来。
      他让司徒念坐在石凳上,掀起她的裤脚,发现下胫骨淤青了一大块。
      “还痛吗?”陈想疼惜地问。
      这是林柏絺踹的那脚造成的。
      司徒念笑着摇摇头:“不疼了。”
      陈想一边把裤脚放下来一边说:“回去我用药油帮你揉开,很快就好了。”
      司徒念低头看他,心生宽慰,忍不住摸摸他的脸,问道:“那你呢?”
      陈想愣了愣:“什么?”
      “你还生气吗?”
      陈想笑而不语,帮她整理头发。突然,他长叹道:“阿念,别再受伤,别再和人打架。”
      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吧。
      “陈想哥哥,”司徒念朝他伸出小指,坚定道:“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和别人打架了。”
      陈想勾了勾她的小指,欣慰道:“我相信你。”
      说完,陈想背过身去,示意她上来。
      司徒念勾住他的肩膀,伏在他的后背上。
      陈想说:“我们回家。”
      司徒念头靠着他的头,不由得心生感慨。
      直到现在,她才感受到陈想身上的温度,才觉得心安。若有一天,陈想走了,她将何去何从?
      一想到这里,她忽感心伤,既不想当大圣,也不想出人头地了。她只愿意当孙悟空,待在三星洞里,跟菩提祖师修炼一生。
      许久,司徒念小声开口:“陈想哥哥,我们以后都不要分开。”
      陈想听见了,嘴角上扬,应道:“好。”
      夜色正浓,林柏絺目送两个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这时候,路灯亮起,橘黄色的灯光映在他挂着伤痕的脸上,格外刺眼。
      他疲惫不堪,双眼无神,嘴里还一直在喃喃自语:“阿念,阿念……”
      原来,她是人人的司徒,却只是陈想一人的阿念。
      林柏絺抬头看天,漆黑一片,忽然摇头失笑。
      他这病,看来是不会好的了。
      晚上临睡前,司徒念忽然记起陈想中午在锦园说的话。
      “兴许正因为有了后来的不如意,才显得那时的快乐更加珍贵吧”。
      她定定看着天花板,忍不住自言自语:“人总是出于对远方的憧憬而放弃眼前的快乐,假如到后来发现自己没有当初快乐呢,还有机会后悔吗?”
      对,就是这个。明天她要去当面问陈想这个问题。
      可惜,到了第二天,她始终不记得要去问他。一直到很久以后,她都忘了要问他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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