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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2 章 ...

  •   秋风何冽冽,白露为朝霜。
      清晨,天还灰蒙,大院的人们已经醒了。
      司徒礼特地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来回忙活,司徒念是闻着饭香醒来的。
      她刚吃完早饭,楼下准时传来铃声。司徒念背起书包,走到主卧,轻轻敲门。
      “妈妈,我去上学了。”
      里面没有动静,司徒念垂眼,转身时看见司徒礼正倚在厨房门边。
      “爸爸,我去上学了。”
      司徒礼假装没有看到女儿眼底的失落,对她微笑:“注意安全,放学早点回来。”
      司徒念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乐滋滋跑出去了。
      女儿出门后,司徒礼走到房间,敲了敲门,细声道:“微,吃早饭了。”
      房间里安静得很,日光透过格子窗挪动几寸,久久才有人淡淡地应了一声。
      司徒念走到楼下,看见了陈想正坐在自行车上等自己。
      她玩心忽起,故意想要吓吓他,便小心翼翼踮起脚,没走几步,陈想突然转过身来,宣布她的恶作剧扑空。
      司徒念纳闷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想笑而不语,晃了晃自己的钥匙扣,上面系着的铃铛发出一阵轻响。
      司徒念沮丧地努努嘴,棋差一招,她忘记把自己的铃铛取下来了。
      陈想和司徒念的铃铛是一对,是司徒礼去云南出差时带回来的。这种对铃在当地被叫做阴阳铃,两者铃声各不相同,合在一起时又会发出另一种声音。
      司徒念把阳铃送给了陈想,自己则留着阴铃。
      “走吧,上学了。”
      “嗯。”
      司徒念刚坐上后座,陈想便递过来一件蓝色的校服外套,淡淡道:“穿着吧,早上冷。”
      她笑笑不说话,接过外套将它盖在头上。
      太阳出来了,凝结的水汽无声蒸发,路边矮草上的甘露洁白无瑕、晶莹剔透。
      司徒念抬头,透过衣服的缝隙往外看,枝条消瘦,云不成形。
      夏天好像真的要过去了。
      她喃喃道:“一阵复一阵,萧萧忽然至。”
      ***
      与往常一样,司机老吴照旧把车停在巷口处,林柏絺同样不愿去上课。
      “小絺,要迟到了。”老吴淡定道。
      林柏絺将手枕住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长叹一口气。
      “再等等,我还没醒。”
      老吴扯扯嘴角,也不说话,耐心地等着。
      这时,一阵细碎的铃铛声隐约传到林柏絺耳边。
      他放下手,头转向窗外,只见到一辆自行车从旁边穿梭而过。
      骑车的是一个男生,后座上坐着人,那人用校服外套盖住了头,他无法判断那人的性别。
      林柏絺只觉得那铃铛声有些熟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他们的背影,自己竟有些走神了。
      自行车快拐弯的时候,后座上的人将外套放了下来,露出高高扎着的马尾。下一秒,他们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原来是个女生。他心想。
      林柏絺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眼天,懒洋洋打了个呵欠,道:“真没劲。”
      司徒念走到教室门口时,里面恰巧有人走了出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正着。那人怀里抱着一大摞习题册,这一撞差点全掉了,司徒念赶紧给帮着扶了一把。
      那人抬起头,看清是谁以后,惊喜地喊了一声:“司徒?!”
      司徒念定睛一看,也笑了:“宋博。”
      宋博没有接话,反而抱书绕着司徒念转了一圈,认真地上下打量她,那样子着实滑稽。
      “你腿好啦?能回来上课了?”宋博脸肉多,笑起来时眼角总是有藏不住的褶子。
      司徒念被逗乐了,轻拍一下他的肩膀,颇为得意地回答:“自然是好了,本大圣陪你跑个十圈八圈操场都没问题!”
      “这是你说的啊,我可记住了!”
      “没问题,”司徒念挑眉,飞快地瞅了一眼宋博手里的书,随口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哟,”宋博如梦初醒,“我这儿要给徐老师送习题册呢,光顾着跟你说话,差点忘记正事了。”
      司徒念连忙摆手道:“去吧去吧。”
      宋博抬脚就要走,又被司徒念给抓了回来。
      “又怎么了,大圣?”
      “别急呀,我还不知道我座位在哪儿呢。”
      “最后一组最后一位,文文旁边那个空位就是你的。”
      言毕,宋博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司徒念摇头失笑,这人当了那么多年的班长和数学科代表,性格什么时候能沉稳一些。
      司徒念走进教室,一些同学看见她时,神色都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纷纷跟她打招呼。
      “早,司徒。”
      司徒念笑着招手:“早上好。”
      苏文正埋头赶着作业,眼前忽然出现一瓶酸奶。她抬头一看,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司徒,你回来了!”
      司徒念朝她眨眨眼,正想说话,苏文已经收回视线。
      “司徒,我现在有点忙,等下再跟你说话。”
      “哎……”
      看着正在埋头苦干的苏文,司徒念有些郁闷,再看看自己座位上堆积如山的杂物,就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她艰难地把椅子上的那堆杂物移到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文文,你这是在补作业吗?”她把头往苏文那边靠。
      苏文眉头深锁,嘴唇紧抿,手里的动作飞快,司徒念暗暗担心那支笔下一秒就会被她握断。
      忽然,苏文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她:“司徒,看见宋博了吗?”
      司徒念被她问得有些糊涂,点了点头,照实回答:“看见了,他拿习题册去给徐老师了。”
      苏文听了,狠狠用手捶了一下桌子,气急败坏道:“真没义气,等我一下也不肯!”
      司徒念被她吓了一跳,愈发不解:“文文,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迟交作业的。”
      苏文脸气得通红,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没够着反而碰倒了水杯。
      桌面霎时一片狼藉。
      苏文一看便慌了,顿时手忙脚乱。
      “糟了糟了,习题册弄湿了!”
      “别急,我来我来。”
      司徒念接过那本习题册,一边用纸吸干水,一边翻页,翻着翻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文文,这不是你的习题册吧?”
      苏文顾着收拾,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司徒念又翻了翻自己桌面上一团糟的试卷和习题册,全是满满的红叉。
      “这些又是谁的东西?为什么全都在我桌上?”
      苏文一听急了,赶忙伸手过来,一边收拾一边说:“我帮你收。”
      司徒念按住她,脸色一敛,压低了嗓音:“文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文叹息一声,见还是瞒不住了,只好将事情全盘托出。
      林柏絺走到座位时,发现自己桌面乱成一团,全是他之前那堆皱巴巴的试卷和卷了边的习题本,上面还布满了水渍。
      他瞬间拉长了脸,冷眼看向自己的同桌李骏。李骏身子往后缩了缩,不敢吭声,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身后。
      废物。林柏絺在心里暗骂一句。
      紧接着,他转过身,将肩上的书包重重砸向身后的桌子,动作迅速且粗暴。
      大家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齐刷刷回过头来。
      林柏絺脸色铁青,宛如一头将要发怒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对方撕咬至死。
      大家平日里便不敢招惹他,这时候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有人轻笑一声,打破了这凝固的沉静。
      “哟,我这才刚回来,就有人给我送这么大的礼啊,”司徒念倒像是在状况外,把扔在自己桌上的书包拿起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不由得称道,“啧啧啧,还是外国名牌呢。”
      林柏絺垂眼,这才注意到原来的空位子上坐了一个女孩。
      她扎着马尾,神色淡然,眼梢带笑,正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书包。
      女孩认真投入的模样,仿佛正置身事外,完全察觉不到周围人的存在。
      准确地说,是他的存在。
      那一瞬间林柏絺莫名有些发怔,但下一秒他立即夺回了书包。
      司徒念手里忽然一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欸,怎么又拿回去了?”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you!”林柏絺恶狠狠地回了一句。
      女孩耸耸肩膀,作出惋惜状:“啊,原来不是给我的。”
      她全程在自言自语,从未想起抬头看他一眼。
      林柏絺心里火气莫名重了一分。他收回视线,转身抓起自己桌上那一堆东西扔到苏文面前,大声质问道:
      “苏文,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文放在桌下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她还在犹豫不决,哼哼唧唧着:“我,我……”
      林柏絺见她这个样子,反而更加火大,忿然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你们中国人说话能不能干脆点!”
      苏文本来还在因为害怕而迟疑,林柏絺的斥责反倒给了她勇气。像是积压了很久的怒意,她脸色通红,牙关紧咬,站了起来,将自己面前的卷子和习题册往林柏絺身上用力一甩,破罐子破摔道:
      “林柏絺,我告诉你,我以后都不会帮你做作业了!”
      “你……”
      林柏絺正欲发作,忽然又被人打断了。
      “哎,文文,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扔得到处都是。”
      女孩自顾自地将所有散落在地的卷子和习题本都捡了起来,耐心地一一拭净捋平。
      整理好以后,她站了起来,直直迎上林柏絺的目光,从容地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问道: “这是你的吗?”
      林柏絺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眼神里多了一分警惕,也没有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见他没理会自己,女孩也不恼。她抿抿唇,眼珠一转,突然往前走了一大步,凑到林柏絺面前,仔细打量起他的脸。
      林柏絺被她吓得往后退了退,怒道:“你在干什么?”
      “咦,原来你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女孩眼睛扑闪了几下,看得他有些懊恼。
      “废话,不是黑色还能是什么颜色?”林柏絺翻了个白眼。
      “哦~~这么说,你是中国人啊?我刚听你说话,还以为你是外国友人呢。”女孩又笑了,露出两枚小虎牙。
      林柏絺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侧开脸,不搭理她。
      女孩得意一笑,抽回身,对林柏絺伸出手,友好道:“新同学,你好,我叫司徒念。你叫什么名字啊?”
      “Piss off!”
      林柏絺看不懂她,心里愈加烦躁。
      “别着急嘛。对了,刚才文文叫你‘林柏……什么来着……’”
      司徒念停了下来,回忆无果,只好去翻习题册。她翻开第一页,定睛一看,忽然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林柏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回头看她。
      “你笑什么?”
      “天啊,你的名字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世骇俗与众不同啊!”司徒念极力在憋笑。
      林柏絺听不懂她嘴里那些蹦出来的四字成语,但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把夺过那堆资料,然而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林白痴!哈哈哈哈,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我的天哪!”
      司徒念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众人更是被她这话弄得有些糊涂。
      苏文凑近司徒念耳边,小声道:“司徒,不是说教育他一下就好了,你怎么还骂人啊?”
      “文文,之前你叫他什么来着?”司徒念反问。
      “林柏(bó)絺(zhǐ)啊。”
      见苏文一脸茫然,司徒念认真和她分析起来:“这个字是多音字,有两个读音,zhǐ和chī,如果中间的柏字读bǎi音,连起来读不就正好是林白痴吗?”
      “那这名字……”苏文偷瞄了林柏絺一眼,想起他平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再想到他的名字,顿时忍俊不禁,“也太好笑了吧。”
      “哈哈哈哈……”
      司徒念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连带着苏文,两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周围的人听了顿时炸了锅,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林柏絺双拳紧握,脸红一阵白一阵。因为小时候被傅尧羞辱过,他一直都记得那个字念chī,也深谙自己名字的谐音。
      为了不给别人嘲笑自己的机会,无论在什么场合,他总是抢先一步跟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幸好絺是生僻字,大部分人不认识它的读音,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但他实在没有料到,这个女孩不仅认识这个字,还读懂了他名字的谐音,这下子更是搞得全部人都知道了。
      她和傅尧一样,就是他命里的克星!
      眼前的司徒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越想越窝火,抬脚踹翻司徒念的椅子,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恼羞成怒道:
      “damn it,you think it so funny,uh!?”
      他的怒意掷地有声,周遭的哄笑戛然而止。
      司徒念没有说话,反而对着他笑了一下。
      林柏絺尚未来得及细想她的笑是什么意思,忽觉手腕一阵疼痛,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自己已经被重重反压在身后的黑板上,被糊了一脸的粉笔灰。
      “你你你……”林柏絺气得直跺脚。
      司徒念收起笑脸,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什么你!作为一个中国人,连中文都说不好,好意思嘛你!”
      “You this crazy slut, I am gonna kill...... 啊!!!”
      林柏絺话还没说完,司徒念钳住他的手又加大了几分力度。
      “你真以为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啊?小小年纪,什么不好学,偏偏只学会一些粗言秽语。我看你就是欠抽!”
      说完,司徒念照着他的脑袋结实地敲了一记。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林柏絺试图挣扎,却丝毫不起作用。
      这个女孩究竟怎么回事,力气竟然那么大。
      “放开你可以,”司徒念晃晃小脑袋,慢悠悠道,“先说说自己哪儿做错了?”
      “我没错!”林柏絺吼回去。
      司徒念冷笑道:“你没错?你觉得自己从国外回来,会说几句英文,就看不起自己班的同学。不团结友爱就算了,还仗着自己长得牛高马大点,专挑软柿子捏,威胁欺负女同学,让她帮你写作业,搞卫生,然后你自己就翘着二郎腿,什么都不做。就你这样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司徒念这一番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平时林柏絺总是看不起他们,趾高气昂的,什么集体活动都不参加,卫生也不搞,脾气又暴躁,说他一句就摔椅子踹桌子,告到班主任那里去,偏偏他们班主任邢老师是教英语的,对林柏絺喜欢得不行,特别器重他。
      大家平日里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整治他,大家顿时觉得解气不少。
      林柏絺何曾当众受过这样的羞辱,当下他简直气得快要爆炸了。
      他暴跳如雷:“我没错!”
      “你这种人就是欠收拾,看来本大圣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悔改的。”
      说完,司徒念正欲挥拳,有人及时制止了她。
      她回头一看,是宋博。
      “宋博,干嘛呀你?别拦着本大圣收拾祸害!”
      宋博紧紧抓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哎哟,我的姑奶奶,好大圣!你可别再惹事了!”
      “这哪里是我惹事啊?明明就是这小子的问题!宋博,你怎么是非不分呀?”
      宋博苦口婆心地劝她:“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爸爸千叮嘱万叮咛我要看好你,别让你惹事,这才回来第一天,就喊打喊杀的,到时候闹到班李主任那里去,又得见家长了!”
      司徒念耸一耸肩,无所谓道:“见家长而已,我才不怕。”
      宋博急得直跺脚,只好搬出杀手锏,附到司徒念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显然威力十足,司徒念听了脸色顿时变了。
      “好吧,我暂且饶过这混小子一次,”司徒念想了想,决定让步,“不过,他必须要跟文文道歉!”
      宋博的眼里重燃希望,立即转到林柏絺身旁,双手作揖,说:“好哥们,你就服个输,认个错吧。”
      林柏絺的字典里一向没有“服输”二字,更别奢求他当众向别人认错了。
      “凭什么,我又没错,道什么歉!”
      哎呦,这犟脾气!
      宋博正心急如焚,脑里忽然灵光一现,他凑到林柏絺耳边,小声道:“我说哥们,你可不希望等下老师来了,把这事告诉你家长吧。”
      这话明显起了作用,林柏絺听后便沉默了。
      宋博心中又生一计,立即退回到司徒念身边,悄悄道:“大圣,你也看出来了。这林柏絺的自尊心比谁都高,你这样当众让他难堪,已经让他生不如死了,又何必非得在乎那句道歉呢?再说了,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虚伪的东西吗?你想啊,即便他现在道歉了,又有几分是真心的呢?你大人有大量,先饶他这一回,待日后再慢慢调教他,让他心甘情愿地认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了。”
      说完这一番话时,宋博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是太聪明了,以后兴许能学个心理学。
      司徒念思忖片刻,觉得宋博说得在理。
      她松开林柏絺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狡黠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既不愿我叫你名字,那从今天起,我便叫你‘无明’吧。”
      林柏絺皱眉,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还想说点什么,这时邢老师走进教室,只好作罢。
      众人散去,这场闹剧最终匆忙收场。
      ***
      下午放学,回家路上,三人走在一起。
      “喂,你们两个。都快到家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司徒念脸上挂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宋博和苏文环顾一遍四周,双双松了口气,这才放开了司徒念。
      司徒念揉揉酸麻的胳膊,嘟囔着:“搀了我一路,让我爸爸看到,还以为我又把手给摔断了。”
      宋博甩手道:“亏得我抓着你,要不你和林柏絺又得打上几回。”
      司徒念不以为意:“怕什么,反正那个林无明也打不过我。”
      苏文一愣:“无名?他有名字啊。”
      “不是名字的‘名’,是光明的明。《俱舍论》中曾说:‘痴者,所谓愚痴,即是无明。’”司徒念解释道。
      “这样啊。”苏文连连点头。
      她继续补充:“我们呢,都是有教养的人。平时总是叫人家白痴也不好,干脆换个高雅点的,就叫‘无明’,反正叫了他也不知道我们在骂他。”
      苏文笑着点点头:“说得也对,司徒,还是你聪明。”
      “欸,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宋博咬着半根香肠悠悠道。
      “宋博,你……”
      说着,司徒念抬脚作势要踢宋博,他巧妙地躲开了。
      苏文挽起司徒念的手臂,同时撕开手里的薯片袋,说:“不过司徒,你可真厉害,也就你能降住林柏絺那个魔星。”
      宋博光速解决掉最后一口香肠,揶揄道:“喏,文文,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以暴制暴’?”
      司徒念马上反驳他:“我这哪是‘以暴制暴’了,分明是除暴安良。我要真和他打起来,估计他现在就得躺医院了。宋博,你不仗义啊,老是帮着那个无明说话。”
      “冤枉啊,大圣。我哪是帮着他,我那是在维持班级团结。大家还要同班两年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们两个爆脾气,总不能天天一见面就掐架吧。再说了,不是我偏心,林柏絺其实也挺可怜的。”
      司徒念刚吃了一口苏文递过来的薯片,吓得差点呛着:“我没听错吧,他可怜?”
      宋博娓娓道来:“你想啊,林柏絺虽然是中国人,但人从小就在美国出生长大,现在回到这里读书,人生地不熟的,中文说得不好,也没有朋友,这不也相当于出国读书吗?”
      他顿了顿,接着说:“还有,这么久了,我就开学那天见过他的妈妈一次。哎哟我的天,我就没见过这么严厉的家长。当时我在老师办公室里,林柏絺只是任性说了一句他不想呆在这里,他妈妈立即当着众人打了他一个结实的耳光,着实吓了我一跳。所以呢,林柏絺这人虽然没什么礼貌,脾气差了点,懒了点,脸臭了点,但也是事出有因,还是可以改的。”
      说完,宋博不忘往嘴里塞了一口薯片。
      苏文连连点头,“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道理。林柏絺平时虽然脾气暴躁,但他也只是吓唬人而已,从不会真的对人动手。”
      宋博得意一笑,回头去寻司徒念。
      “是吧。司徒,你觉得呢?”
      街尾传来熟悉的声音,司徒念循声望去,喜上眉梢,哪里还听得进宋博的话。
      “陈想哥哥!”
      陈想也早已经看见她,挥手和宋博他们打了个招呼以后,默契地停下车来,待司徒念坐上后座,两人扬尘而去。
      宋博叹息一声:“真是见色忘义。”
      “哎,宋博,”苏文用手捅捅他的胳膊,“你那时跟林柏絺说了什么?他怎么才冷静下来的?”
      “我就提醒他,事情闹大了,他妈妈也会知道这件事的。”
      “哦,那司徒呢?”
      宋博不说话,望向前边骑着车远去的两个人,笑道:“你说呢。”
      “哦~~~”苏文恍然大悟。
      ***
      林柏絺回家后,直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的种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什么事!
      然后,他又想起下午放学后自己和李骏的对话。
      “你告诉我,那个叫司徒念的女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司徒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小霸王,可厉害,可会打架了,连男生都怕她呢。”
      “你们怎么那么没用,竟然被一个女生欺负?”林柏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你今天不是也被……”
      他打断李骏:“去去去,别打岔!那之前怎么没见过她?”
      “听……听说她开学那天在校门口被车撞了,后来一直在家里休养……”
      后面李骏说的什么,他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林柏絺依稀记得,开学那天母亲执意让老吴把车开到校门口,结果因为老吴不熟悉路况,不小心撞到了人。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老吴下车交涉。他坐在车里,根本看不见外面撞到的是谁。
      现在看来,那个被撞的人应该就是司徒念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内疚之意。
      林柏絺手中拿着一张纸条,是那天在车前捡到的。
      他抬起手,将那张纸举到空中,上面的字婉约隽秀,写着:
      诸烦恼生,必由痴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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