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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织条纹浮纹布,所耗工时和工匠们平常织的平纹原胚布的相差无几。
      但织出一匹条纹浮纹布,却能得一千一百五十文钱,能多得一两百文钱。

      这确实是好事,不是吗?是的,没错了。
      虽然杨绦居中买进卖出,赚得钱更多,但工匠也能多得钱,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事。

      既然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借此去交好工匠、实现更多利益,那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杨绦决定了扩充人手之后,想到的第一个可以借此去交好(讨好)的人,就是他们第九织房的管工——杨志成。

      今天一早,杨绦照旧和杨温提前一刻钟就到达了织房。

      管工杨志成依旧到达的更早,此时正端着一杯热茶,坐在书案后半阖双眼静思……

      杨绦放低声音,却又朝气满满地招呼道:“杨管工,早间安好。\"
      “您今天竟又到的这么早!如今天已入秋,白露刚过,暑天闷热散去,天高云淡、气爽风凉,正是好睡觉的时候,您大可多睡一会儿的!您如此兢兢业业,实在令小子钦佩。”

      发现杨志成喜欢旁人夸他敬业之后,杨绦再奉承他时,就换着法儿夸他敬业了。
      毕竟‘敬业福’已连年成为最难集到的一福了,可见敬业是一项多么值得奉承的品德。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一朝懒起不过就痛快一日,却轻易就毁了长久以来的坚持,不值得,不值得。”杨志成半阖着眼,慢悠悠道。

      杨绦一副深受感触的神情,“杨管工您说的真有道理,小子感悟于心!”

      “离开工还有些时候,我这肩颈硬得很,活动不开……”

      杨绦识趣,立即开口:“让小子给您揉捏一番吧!您今天一整天还有的忙呢,不揉捏开了,可有得罪受。”

      管工杨志成在那次落枕时,享受过杨绦的捏肩捶背之后,便喜欢上了那股舒爽劲儿!但他也不常常叫杨绦来给他捏肩捶背。
      今天肩膀实在是僵硬酸疼,才开了这口。

      对于给别人捏肩捶背这件事,杨绦并不多抗拒。
      别说他在这儿只是一个幼匠,就相当于外面任打任骂工钱也没多少的学徒,而且只是给管工上司捏个肩捶个背,这怎么了?
      就是在人人平等的后世,下属不也照样会给上司传话跑腿、斟茶递水?

      何况,他只把捏肩捶背这项手艺,当作一个工具,一个交好前辈工匠和上司管工的工具。
      运用工具而已,并不涉及个人自尊。

      经过多日相处,杨绦已经和管工杨志成亲近了许多。
      所以,他一边给捏肩,一边将今早的主要目的,娓娓道来:“杨管工,承蒙清河坊一家布店看得起,让小子居中做了一门生意,即是替他们找几家工匠织一种布。如今与小子同班的赵、钱两位伯父家,就正在做。”

      细究起来,杨绦这样说也是事实啊。他只是把这门生意中的主导者,变换过了,说成他是受袁宁的支使委托,削减了他的决策在这桩生意中的重量。
      如此一来,也让杨志成别轻易就起了跟他’合作‘赚钱的想法。防人之心再谨慎,都不为过。

      “那布织起来并不比寻常布匹更费事或费工,但却是付的一千一百五十文钱一匹。小子之前只找了赵伯父和钱伯父等几家,可如今已证实无误了,小子这才放心介绍给杨管工。不知您家或您的亲朋好友家,是否愿意织这种布呢?”

      杨绦这话说的!明明是他需要工匠人手,按常理来说是他该去请求杨志成,结果却愣是把这事委婉地说得像是……卖好。
      之前去请赵竟、钱勤和王织匠三家时,也是这样,并没带着请求的意思,说是有了好事想到他们,言行之间实则是在卖好。

      杨志成平常在织房内巡视,路过时也听过一耳朵,该是确有其事。
      在如今证实无误,确认不存在欺诈之后,这小子立即就想到了他。杨志成心里真是很熨帖。

      “能多赚钱,自然愿意。”杨志成答应了。“家中妻女和两个儿媳,都尚算灵巧勤劳,也在家做着织布营生,我就代她们应下来了。”

      杨志成是管工,他不像工匠一样轮班,而是一整月都在织房监管,每月能拿到一份普通工匠三倍的盐粮补贴,说不得还能分到一点赃——从工匠身上盘剥来的。
      虽说如此,但他也只是最底层的众多管工之一。
      再听听他这话,可知他的家中有子有女,或许还有孙辈,想来也是一大家子人要养的。光靠他一人,怕也是吃力的。所以杨志成家中的妻女和儿媳们,也一样是要劳作的。

      只不知,杨志成的两个儿子是在做什么营生?
      若非必要,杨绦并不喜欢追根究底,现在就没必要知道这事。

      这一下子就多了至少四个人手!杨绦心里偷笑,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
      “好的,那布织起来不难,小子这就将织法口述给杨管工,您回去后转述给婶子们即可。”杨绦都已经用新织布机,织出几尺条纹浮纹布了,自然已经学会了该怎么织,不必李绒来教杨管工——他自己就能教了。

      “……就是这样。织起来并不难,不费工也不费事。虽说为了织出浮纹凸状,要用双股棉线,但大块底布还是用的麻线,条纹只是穿插其中以作点缀,并不会多耗费许多棉线。所以在纱线上费的钱,也没如何增多。”
      杨绦简单传授了如何织条纹浮纹布后,又分析着。

      杨志成摇摇头:“绦小子,你到底还小,心也就软,难免会不忍心让旁人吃亏。然而,麻线比棉线便宜,既然是以大块麻布为底,那么即便棉线用双股,花费在纱线上的银钱,也不见得比寻常的原胚棉布要贵。甚至还要更便宜。”

      杨绦既然在做这门生意了,又如何不晓得其中关窍?若果真在纱线上的耗费要更多,那些工匠岂会不说出来,反而是默不作声占便宜?
      总得扮一扮猪,让对方显示一番智商啊。

      但是杨绦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啊!杨管工您说的是这么个理!您让婶子们尽管多织这布,不用怕织多了卖不出去,小子保证,定会用不低于现在的价格,收下您家织出的所有布!”

      明明杨绦什么也没说明,但就是会让杨志成以为:是他指点了杨绦,杨绦才会额外照顾他家。
      此刻,杨志成有一种为人师的满足感,“好,我一定让你婶子们能织多少布就织多少。”

      “以后若还需要工匠,杨管工您又还有其他亲朋好友也愿意织这布的话,可一定得知会小子一声。”
      杨绦这话里意思,似乎是:‘以后若还需要工匠,就再安排您家的亲朋好友进来。’

      这真是既得了便宜,又卖了好。

      管工杨志成被杨绦成功讨好:“好,若有机会再说,也不必急。”

      至此,事情就已经说定了。
      杨绦又给杨志成捏揉了一会儿,就有越来越多工匠到达了,看来是今天开工的时刻快到了。

      “绦小子,你去上工罢。”杨志成对杨绦的称呼,从没有称呼变成了亲近的‘绦小子’,这也是一大进步呢。

      杨绦一如既往,并不因和人聊得热火朝天,便忘了学艺的正事。最后从头顶百汇摁刮至两肩,为此次捏肩做了结尾,“那小子就去上工了。”

      “去吧。”

      ……

      杨绦回到杨温身旁时,先是和临近织机的几班工匠打过招呼,再才和同班的赵竟、钱勤和周光仙互相招呼。

      打过招呼,杨绦上去给赵竟搭了把手,一起推来木梯。

      然后,牵经匠赵竟,攀到木梯的平台上站住,接下来准备操纵让人眼花缭乱的提综杆,提起经纱;
      挽花匠周光仙,拿着好几支小分经棍摆开架势来,准备在提起经纱形成的梭口处,进行盘织;
      打线匠钱勤,也拿了大小不一好几把小巧打纬刀,在周光仙盘织花纹后,进行细致的打纬操作。

      至于杨温,他主要做抛梭织底布的事情,与其他工匠配合相对较少。

      杨绦不由得再次感叹,这样织出来的锦缎,难怪能陈列在博物馆里,引得后世人惊叹不已。

      都不算之前缫丝、纺纱、染色等工序耗费了多少人力进去,就只’织就‘这最后一道工序,都要耗费四个人至少两月的功夫!
      这才是真正的重工锦缎吧。

      然而,织机上正织着的这匹锦缎,甚至都不是最好的那一批,最多就是‘官用’,或者是皇室用来赏赐人,连‘上用’的资格都够不上。真正贵重的绫罗绸缎,每班十来个工匠、三班轮换,赶工熬夜织上个大半年或一两年,也都是有的。
      到底是在用举国之力供养皇族的古代啊,别说皇室了,就连跟着喝肉汤的官吏,穿着都不是常人能及的。

      杨绦没多感慨一会儿,赵竟、钱勤和周光仙便聊起天来。
      每天做工的架势都是如此,今天也没有甚么特殊之处,自然依旧是一边做工,一边闲聊。

      赵竟正站在木梯平台上用提综杆提经纱,他站得高、声音传得远,就只敢小声问:“绦小子,你刚才和杨管工,是在说什么呢?”
      钱勤和周光仙,以及杨温,都竖起耳朵听着。局里做工无聊,平常也只有聊天打诨、听听闲话,才方便打发时间。

      工匠人手还不够呢,杨绦本就打算要从几人这里寻找突破,没曾想他们就主动递来了话头。
      杨绦一一道来:“是这样的……”

      “赵伯父、钱伯父和周伯父,你们几家是先前就已定下了的,若有关系亲厚靠得住的亲朋邻里,也愿意来织布,尽管来就是。小子早已给伯父几家预留了的……无妨。”
      言外之意:他们几家亲朋的位置,是早就给预留了的,多出的杨管工一家,并不妨碍他们介绍亲朋进来。

      占了便宜、又卖了好的这一套,刚在管工杨志成那里已经用过,转身就又用在赵、钱、周三人身上。
      招式不怕旧,好用就成。

      杨温:“……”
      这老二,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不仅嘴皮子和脾气厉害,骗起人来也是一套又一套的!
      听听这是什么话?‘小子和伯父们是何等情谊,有好事当然不会忘的’!
      请工匠的事情,明明让老爷子都无从插手,这老二竟拿来当人情送出去不说,主要是人家还领他的情。

      杨绦轻飘飘一眼看过去,和他爹杨温的目光碰在了一起……立即地,他爹‘唰’一下移开目光!又一副木讷寡言的呆笨样子了。
      他之前就发现了,他这爹看着木讷,其实却很敏锐。
      这会儿要是李桃花甚至老爷子在这,怕是也会觉得他是在送人情,而不是在请帮工,尾巴定然早就翘得老高了。但他这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关窍。

      不过这不影响什么,杨温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出去乱说坏事。

      因为,杨温他敏锐地明白:要是因为他撕扯开其中关窍,坏了他家老二挣钱的生意,他怕是要被老爷子和李桃花一起,追着打出去几里地!

  • 作者有话要说:  #杨温敏锐,但实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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