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与清欢》维昴

18、微澜

　　就在沐予安以为一切结束、可以风平浪静好好生活一阵子的时候，沐成赫的母亲突然到访，为静影沉璧的生活掠起一丝微澜。
　　阳光灿烂的秋日午后，沐予安坐在院子里画画，庭中那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不断随风飘散下金灿灿的叶子，铺成一地锦绣。
　　如诗如画的景色中，一位看着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当打扮高雅的女士缓缓走来。
　　沐予安看见她慌忙站起身，画笔仍然紧紧握在手中，说话略有些哆嗦，“邹女士，您好！”
　　这位能让沐予安紧张害怕的邹女士正是沐成赫的母亲邹煦媛，她一向不喜欢沐予安，不许沐成赫带沐予安回家，虽然沐成赫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见到沐予安通常是视而不见，看她的眼神犹如看到了瘟神一样厌恶。
　　沐予安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人前人后总是慈眉善目的邹女士。她很少会害怕谁，却偏偏对邹煦媛有种天然的恐惧。
　　此刻，邹女士站在金黄色的银杏树下，宛如女王一般傲视天下，冷冰冰地对沐予安说：“我听到一件荒谬的事，说是小赫娶了你。哼，他不愿和子珍在一起也不用拿你来做挡箭牌，你根本配不上他。”
　　沐予安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小声说：“您听说的没错，哥哥和我已经领证了，我们现在是受婚姻法保护的合法夫妻。”
　　“笑话！你叫着他‘哥哥’还和他结婚，既然你现在做了律师就应该知道近亲不能结婚，你们的婚姻无效！”邹煦媛面无表情严厉地说道。
　　“那个，我只是从小这样称呼他，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沐予安有些奇怪，他们什么时候成了近亲。
　　“没有血缘关系，你确定？看来他也不是什么都告诉你。”邹煦媛冷笑道，看戏一样的表情看向沐予安，“你真的不知道，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绝对不能结婚的！”
　　“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哥哥不会和我结婚的！”沐予安猛然听到这么狗血的消息犹如天打雷劈，但在邹煦媛面前她必须要沉着冷静。
　　“果然，小赫不告诉你真相是因为他要报复你，确切地说是报复你从未见过的亲生母亲。你知道你的身世吗？”邹煦媛的眼神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报复？一个比一个刺激的消息接踵而来，沐予安茫然地摇摇头。
　　“想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天真地活在小赫为你搭建的空中城堡里，所以当你从高高的云端之上摔下来的时候才会格外惨痛。小赫这孩子也真是够狠。
　　你亲生母亲是个有几分姿色、野心十足的女人，她处心积虑成为小赫父亲的秘书并引诱他企图依靠男人往上爬，有了你之后更是妄想母凭子贵利用你获取更大的好处，可惜有我在她就永远不可能小三上位进入沐家。她生你的时候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小赫把你接回家收养你，让你过着衣食无忧的体面生活。
　　我很不理解，小赫为什么要收养你，而不是让你自生自灭，或许你现在早就跟你母亲团聚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他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报复，大概你母亲的死也是他做了手脚。”
　　“不是，绝对不是！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就算不爱我，也绝不会这样对我！” 沐予安愤怒地嚷道。
　　真相，这残酷的真相，让人窒息。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起生活了20年的人会这么残酷地对待她，养大她只是把她当成是一个复仇工具！
　　“你确定？你真的了解小赫是怎样的人？他心思深沉，即使他是我的儿子我也不敢说了解他。更何况你，他戴着个假面具和你一起生活，你能了解他几分？”
　　邹煦媛的目的已经达到，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不堪一击的手下败将顿觉心情舒畅。
　　“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赶快离开小赫，反正你们的婚姻无效，不如及时止损。放心，我不会给你钱，你欠我们沐家已经够多的，没找你追讨也算仁至义尽了，就当作是做慈善捐给失学儿童。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邹煦媛最后一次用充满厌恶憎恨的眼神看向沐予安，以后再也不用和这丫头扯上关系了，她的存在只会让沐家丢脸。
　　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渐渐远去，沐予安的思绪也越飘越远。
　　她回忆着和沐成赫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觉得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平时总是她在说，他说的话少，关于他自己的心情想法或者身边发生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难道，真的像邹煦媛说的那样，他对她所有的好只是为了报复她？
　　因为有他在，她可以面对世界上其他人所有的恶意与人性的丑恶。可是如果连他也对她心怀恶意，她该如何去面对他？面对自己？面对整个世界？
　　沐予安实在太难过了，心上像是插了把刀子一寸一寸地往里面刺，血一滴滴留下在心里淌成一片海，海浪凶猛地翻涌咆哮，绞着她的心天崩地裂般地痛。
　　泪水不知何时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她忽然醒悟过来，是时候离开了。这时候走还可以体面地分别，总比听到沐成赫亲口说出那些残酷的真相好。
　　沐予安走进卧室打开衣橱准备收拾自己的衣服，她看见在她衣服旁边是沐成赫的衣服，熟悉的一幕又一次上演，上一次她不告而别离开他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那时候的心痛也依然感受如新。
　　就这样问也不问一句默默离开吗？不会像上次一样只是个误会而后悔吗？
　　沐成赫曾经质问她：“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你自己的判断呢？为什么不来问我，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么？
　　是啊，为什么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意相信他呢？
　　上一次她的选择是不相信，现在她想试试看选择相信，反正结果也不可能更坏了。
　　沐予安擦干脸上的泪痕，关上衣橱。她去洗手间洗了脸，对着镜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他是她最爱的人，爱了22年的人，她愿意用她的生命去相信他。
　　沐予安回到院子里的银杏树下继续作画，却拿着画笔一直望着地上的落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