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张舒涵

13、第 13 章

　　吴娜的心情远不如吴姨这么畅快，这套房子总价上百万，首付只有20%，剩下的全部都是商业贷款，贷款三十年还清，一个月要还8000多块钱。吴娜现在的收入很不稳定，万一业绩不好被老板炒鱿鱼，这套房子随时都有可能被银行收回。吴娜看着母亲幸福的眼神，不忍心把这些事情告诉母亲，只能寄希望在这三十年中不要生病不要被开除，国家不要有经济危机，好让自己多挣一些钱，早点还清贷款。
　　为了多挣钱，吴娜见缝插针地收集客户，只要看到有潜在客户的地方，吴娜就会冲上去推销。但是高尔夫球场优惠卡的市场本来就不算大，竞争又非常激烈，已经很难进一步开拓。吴娜开始学着像李云一样，只要有业务就做，管他是什么生意，只要不犯法能来钱就行。李云知道吴娜买房很缺钱，有什么挣钱的事情也就主动叫上吴娜一起。一来二去地吴姨开始对李云产生了怀疑，为什么这人总是叫闺女一起出去，看他长得五大三粗不像个文明人，闺女和他在一起不会吃什么亏吧！想到这里吴姨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吴娜今年20多岁了，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这要是在乡下，恐怕早就结婚生娃娃了！女儿刚刚进入社会情窦初开，要是被歹人骗了走上自己的老路，那娘两个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吴姨越想越着急，越想越觉得李云这小子心怀鬼胎，打电话让吴娜马上回家。
　　吴娜正在搭李云的便车，准备去给客户买两个皮包送过去。母亲的电话打过来问她在哪里，吴娜实话实说：
　　“我和李云准备去逛街。”
　　吴姨胸口一闷几乎趴地上吐出血来，男女逛街是什么意思，小孩子都明白！男人勾搭女人那些招数，来来回回还不是那几下子，逛街买东西请吃饭，最后当妈的辛辛苦苦二十年养大如花似玉一个女儿，瞬间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一个心眼向着夫婿，倒和亲妈不亲了。吴姨想到此就心痛得无以复加，大声吼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马上给我回来！”
　　声音巨大，吴娜的耳朵差点振聋，不悦道：“妈你发什么神经！我买完东西才能回去，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挂了！”
　　吴娜合上电话关了手机，吴姨再打过去，电话中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吴姨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到市场上买了一瓶蟑螂药拎着回家，打了一碗凉水放在床头柜上，翻身睡觉，等着女儿回家。
　　吴娜这次买包是有原因的，上次卖给晓岚公司的那批卡马上就要到期了，盛世是大公司，肯定需要很多这样的优惠卡，如果能够把这个客户确定下来，就相当于有了一大笔稳定的进账。为了多挣钱供房子，这个客户吴娜是志在必得。吴娜逛了一下午看了很多包，最后决定买两个Louis Vuitton，送给朵朵一个晓岚一个，这个牌子能拿得出手，以后见面再求人也就容易得多。
　　两个包刷去了吴娜四万多块钱，吴娜心疼得龇牙咧嘴，这可是半年的房贷啊！李云送货回来，看到吴娜手里拿着两个LV皮包却无精打采，知道这是送礼用的，什么也没说就让吴娜上了车。吴娜一路上心情不好，李云没话找话：
　　“怎么了吴娜，不高兴吗？”
　　“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为什么一下就要送给他们！”吴娜气鼓鼓不服气，啪地打了两个背包一巴掌。
　　“你要是不送，自己也就没有钱赚！”李云笑道，“归根到底是因为你想挣到更多的钱！两个包不算什么，财富如流水，明去暗来，谁让人家手里捏着咱们穷人的命门呢！”
　　在这个都市中，钱就好像是水一般，润泽着都市的方方面面，润泽着都市里面的每一个人。没了它，都市就会变成废墟，人也就会变成干尸。吴娜和李云就是一群快要变成干尸的人，但他们为了生存，却必须把自己活命的水送出去给别人，其他人拿这些水来干什么呢？看看路两边那么多灯红酒绿的高级场所就可以了解，那些在其中纵情声色醉生梦死的人，他们的洗脚水，就是吴娜这群可怜人救命的水。
　　夜深了，李云打开车灯，货车的两盏灯犹如两道光柱，在夜幕中挖出一条通道前进。吴娜看看李云，他颧骨高耸鼻梁□□，眉目之间露出一股刚毅之色。吴娜突然有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就好像在这个孤独的都市里，心灵找到了寄托。吴娜看着李云结实健壮的身躯，心里有一股浪潮涌动般，结结实实地拍打着身体最隐秘的部位。吴娜很诧异这种感觉，烦躁地坐直身看着窗外，不再和李云说话。
　　车子开到了楼下，李云去停车，吴娜提着包先上楼，一进门看到屋里黑兮兮的，吴娜随手打开灯，差点吓了个魂飞魄散。混乱的屋子里，一只破碗在地上摔着，里面有着不明来历的糊状物体，吴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吴娜紧紧上前推动母亲，良久吴姨才长吁一口气回了阳，气若游丝地说：
　　“你让我死了吧，等我闭上了眼，你就再也不用接我电话了！你再怎么折腾我也不管了！”
　　吴娜吓得大哭：“我没折腾啊妈，我没故意不接您电话妈，我打120妈！”
　　“别别！”吴姨这次真着急了，使劲抓住吴娜的手。120那是急救电话，出诊一次几百块下不来，真要是花了那个冤枉钱就得不偿失了。
　　吴姨死死抓着吴娜的手，力气大得绝不像一个受到严重刺激而要自杀的人，吴娜心中突然有了疑惑，柔声说：“妈，我不叫救护车，我去给你倒杯水。”
　　吴娜步入厨房，检查了一下面袋，果然不出所料，那些糊状物体是白面，吴娜悄悄向往看，看到母亲正在踮起上身竖起耳朵听自己的动静。吴娜心中暗笑，悄声给李云发了一个短信，让他直接到家里来。
　　李云大呼小叫地撞门而入，吴姨本想起床，看到李云闯进来只好继续躺在床上哼唧。吴娜眼含热泪从厨房冲出来，对李云说：
　　“我妈吃了蟑螂药！这是蟑螂药的瓶子！这该怎么办哪！”
　　李云急忙说：“别慌别慌，我有办法，你想办法让她吐出来，我们再去医院检查！”
　　“怎么吐？”
　　“怎么吐？怎么吐？”李云急地团团转，忽然看到阳台上堆着的泔水大喜，“你去舀一勺泔水，给阿姨灌下去，阿姨肯定就能吐出来！”
　　吴姨闻言大惊，睁开半只眼，看见女儿果真端着碗去盛泔水，吓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顿足捶胸哭道：
　　“你们没良心啊！我都这个岁数的人了，还要灌死我啊！”
　　吴娜和李云忍不住笑出声来，李云悄悄走了。吴娜坐在母亲的床头问：
　　“妈！好好的，你又玩什么自杀啊，瞧把我们给吓的！”
　　吴姨“哼”了一声，抽噎个不停：“我问你吴娜，你是不是和那个李云，有些个不清不楚的！”
　　吴娜一怔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狠狠瞪了母亲一眼：“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那你怎么总坐他的车出去？”
　　“我倒是想坐自己的车，那也得有啊！”吴娜没好气地说，“我每天都要跑好几个客户，从东城到西城，幸亏李云运货和我同路，不然我就要挤公车去！”
　　“那，那你们为什么逛街，他还给你买这包！”
　　“这包是我自己买的，”吴娜打趣母亲，“要是李云真舍得给我花这么多钱，我也可以考虑考虑他啊！”
　　“你你你！”吴姨气得要翻白眼，“闺女啊，女人结婚不能随随便便，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嫁得好，一辈子吃香喝辣，嫁得不好，一辈子受苦受累！你看看你娘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好了好了，我知道！”吴娜收拾好了地上的垃圾，把絮絮叨叨的母亲哄上床睡觉。躺在床上关了灯，吴娜突然想到母亲说自己和李云，不禁心里微微一动。吴娜马上开始笑话自己，这怎么可能！李云五大三粗的，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要是和他好上了，别说母亲那一关过不去，就是自己这一关也通过不了。
　　手机一声轻响，李云的短信发了过来，询问吴娜母亲怎么样，吴娜想了想，没有回复关上手机就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