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张舒涵

12、第 12 章

　　宁教授回到家里，妻子女儿都没有回来。宁教授四处翻找着存折，看看有没有不用的闲钱可以给吴娜。平时这些钱的事情宁教授都不上心，全是妻子在负责，她是当家的一把好手，不管何时需要钱了，对妻子招呼一声就可以，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背着妻子拿家里的钱。宁教授翻来翻去，终于在妻子的床头柜里找到了存折，存折上面盖着一张全家福。这是在张家界拍的一张照片，自己和妻子，还有十多岁的晓岚，正甜蜜而温馨地偎依在一起，仿佛任何力量都无法拆散这个家庭。这张照片是妻子最为喜爱的一张照片，才把它和存折放在了一起，作为这个家庭的珍藏。父亲拿起了其中一个存折，看了看数目揣在兜里。这时家里的大门门锁发出了扭动的声音，华熙雯下班回来了，看到屋子里有丈夫的背包，向着屋里喊道：
　　“晓岚爸爸，在家呢，帮我把菜拎到厨房！”
　　宁教授从卧室走出来，难掩脸上的一丝慌乱：“怎么今天下班这么早？”
　　“没什么事情就早点下班喽，” 华熙雯看着丈夫神色不对，摸摸他的额头，“怎么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宁教授连忙退后一步躲开妻子的手掌，“可能是我最近申报的那个国家课题吧，熬夜太多了。”
　　“那些课题是申请不完的，”华熙雯嗔怪道，“别总是做事了，知道的人说你想多做点事情，不知道的人说你是贪项目的钱不肯撒手。”
　　“难啊！” 宁教授神色彻底恢复了正常，“我倒是无所谓了，职称已经到了头，想来这辈子混到退休也就这样了！可手底下还有好几个刚毕业的博士呢，他们有老婆孩子要养，需要评职称需要有项目有论文。我不为我自己着想也要为他们着想，多申请下来几个项目，他们就能顺利一些，我现在是想清闲也清闲不下来呢！”
　　华熙雯换好了鞋，进厨房做饭去了，宁教授从兜里拿出存折，长吁了一口气，擦擦脸上的冷汗，愧疚地看了一眼在厨房做饭妻子的背影。

　　吴姨确定买房钱到帐以后，就不再出摊卖煎饼，专心致志开始了自己的选房生涯。选房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是吴姨乐此不疲，把几个楼盘的资料摊开来一项项仔细地比较，不明白就问，经常把那些售楼小姐们问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对于吴姨来说，这不仅是在挑选一个房子，更是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中挑选能为母女二人遮风挡雨的家，这个家能够消除闯荡都市的那份莫名恐惧，能够宣布母女二人一个全新生活的开始，怎么能不全心对待？！吴姨带着女儿吴娜几乎跑遍了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售楼中心，比较了无数楼盘。这可苦了吴娜，吴娜白天要上班招待客户，晚上还要陪着母亲比较每个楼盘的资料，时不时还要去现场查看楼盘周围的环境，忙得心力交瘁苦不堪言。吴姨看到女儿对待这事越来越不积极，气得破口大骂：
　　“没良心的小东西！要不是老娘豁出去一张老脸，你爸能给你钱买房子！”
　　为了不让母亲生气，吴娜只好继续陪母亲看房。客户要陪房子要看母亲要哄，把吴娜累得疲惫不堪。好在同事李云够义气，总是尽可能地帮她节省一些精力，出门运货只要顺路就会把吴娜捎上，让吴娜在车上能好好睡上一觉。
　　接连看了一个月的房子，吴姨不是嫌弃房子采光不好，就是嫌弃房子环境不理想，采光和环境都理想的，价位又太高，选来选去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吴娜身心俱疲，吴姨却越战越勇，大有打持久战的打算。吴娜向李云诉苦，李云详细问了吴姨的一些要求，沉吟了一会儿说：
　　“我的房东倒是有一套小房子要出手，和我现在租的房子是对门，位置在三环，小区环境不错价钱也不算太贵，我看比较合适，你有时间可以和你妈过去看看。”
　　吴娜记在了心里，回去和吴姨一说，吴姨马上表示有兴趣。吴姨这几天看郊区的楼盘，亲身感受到了环境荒凉和出行不便，也就越来越倾向于买市里的房子。吴娜一说房子的位置，吴姨当即就定下时间看房。
　　到了约定时间，吴姨和吴娜来到李云租住的房子里，等李云的房东过来看房。吴姨仔细看着房子，户型只有50多平，但是全阳面，房龄似乎也不太老。吴姨蹲下身，在墙角上刮了刮，放在鼻子下闻闻站起身来，吴娜和李云面面相觑，不知道吴姨在干什么。门外一身咳嗽，房东进来了。这间房子是房东老婆单位的集资建房，前几年办下来了产权，可以自由买卖。房东抄着一口流利的京腔问：
　　“买不买，要买的话今天下定金，我还有好几个发小等着我搓麻将呢，清一色处级干部。嗬，你说我跟你费这话干嘛，你买不买？我这人事多，你可别耽误我时间啊！我时间金贵，你要是耽误我时间我可跟你急！”
　　吴姨拿出一把卷尺，开始测量房子的大小，房东顿时勃然大怒，拍桌子喊道：“谁叫你拿尺子的，我问你谁叫你拿尺子的，你出门左拐打听打听，我在这个小区住了二十年，谁不知道我赵某人的清誉！”
　　吴娜一看房东冲着母亲大喊，脸色一变就要翻脸，吴姨急忙拦下女儿，陪着笑脸说：
　　“他大哥，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手里也没有几个钱，哪儿敢不小心呐，大哥您这样人品的人能有几个，我们不得不防哪！”
　　房东的脸色逐渐缓和，吴姨急忙接着灌米汤：“啧啧！大哥您真是好福气，有个城里户口按月领钱，都攒下了两套房子。”
　　“你说得是这么个理儿！”房东卸下了火气点燃一根烟，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吸了一口，“我看你这老妹子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儿，我不能跟你计较不是！你要是看中了这个房子，咱两人投缘，我现在就定下了卖给你！”
　　“老哥哥，”吴姨急忙顺杆上爬，“你能给老妹子便宜一些不？”
　　“你看看你看看，”房东鄙夷不屑道，“我刚说你说的在道，你就往杆下溜了，我这房子地儿没得挑，左有地铁右有护城河，门前还有广场。这要放在前朝，风水上那叫做龙跃在渊，所谓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皇帝来了也要猫着腰，说的就是我这个房子！”
　　“嗯嗯！”吴姨仔细查看屋子一番，基本上决定了要买，“那老哥哥，我给您把定金留下，回头咱们就去办贷款去！”
　　“行！”房东接过一万块钱的定金，吐了一口唾沫点清钱，给吴姨写了一张收条，“那我们挑个时间去把手续办了！这我名片，打我电话就行！我还有大买卖的急事，好多经理老总都等着呢！先走一步了！”
　　房东拱拱手，猫着腰下了楼。吴姨吴娜和李云站在楼道里，李云说：“阿姨，这个房子满意吗？”
　　吴姨点点头：“行，这里交通方便，周围没有化工厂，闺女上班不费劲，这就行了！”
　　难得吴姨满意这个房子，吴娜非常欢欣鼓舞，找个时间和房东办理了过户手续，再过了两周把房产证拿到手，这个47平的小房子就真正属于吴姨母女所有了。
　　办妥了房子的事，吴姨心情非常畅快。母女二人终于在这个城市里站住了脚跟，成为这个大都市的一员，再也不用过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般颠沛流离的生活，再也不用担心晚上睡觉房门被一脚踹开检查暂住证，再也不用担心房东会随时任意涨价，生活中没了这些忧虑，这是何等畅快的生活！吴姨住在这个屋子里，睡觉都会笑醒，看着这这栋房子泪眼婆娑，二十年后，自己终于给了女儿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