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梦里花》白色云

55、纷纷扬扬的梨花。

　　在梨花谷里我过得很好，伤好后也最爱在梨花树下跳舞，让纯白的花瓣随风落下，晶莹柔美。
　　每每这个时候，梦柯的眼眸里都闪着亮晶晶的星光。
　　这样的眼光我懂，在朗儿的眼里我看了无数次。
　　没来由的心里害怕，我和他才认识不久，可能是我想太多。
　　夜晚又起了风，吹落了大片大片的梨花。
　　梨花谷里的梨花花期似乎比普通梨花的花期还要长，这都快到夏末了还没掉尽。
　　“为何还在花开？”
　　我在梨花树下自言自语。
　　梦柯站在我的身后，声音不轻不重。
　　“梨花谷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开花迟，花期也长。”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梦柯，你一直住在谷里？”
　　梦柯如雪的白衣和梨花溶为一体，分不清是花里有他还是他就在花里。
　　“这里多好，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世间多纷纷扰扰，出去又能做什么。”
　　抬眸看着梦柯脸上的微笑，那眼底有我看不透的光。
　　转了眸，本来收拾的差不多的心情又乱了。
　　梦柯突然走了几步站到我的面前。
　　发丝微动，几厘米之隔，相当暧昧的距离。
　　我慌忙后退。
　　梦柯用手阻挡了我的退路。
　　身子略略停顿了一下，我埋下头，藏住眼里的慌乱，一种根本未曾有过的不安浸透全身。
　　梦柯的眼里又出现亮晶晶的星光，像是一眼就把我看穿。
　　“你想出去？”
　　“……”
　　我固执地垂着脑袋不说话。
　　“你忘了，我一心求死。”
　　梦柯笑了。
　　“花蕊心。”
　　他突然喊我的名字。
　　“总有一天你会想离开这里。”
　　“……”
　　“总有一天你所爱的人会来找你。”
　　“……”
　　“总有一天你会不记得这里，不记得我。”
　　梦柯说的话让我愣住了，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不懂我的顾虑和担忧，甚至他不清楚我的任何事。
　　可为何他的语气里满是莫名的悲伤……
　　“我不会离开。”
　　“……”
　　“我不会跟任何人离开。”
　　抬头直视他的眼。
　　梦柯一愣，眼睛悄悄米开一条缝，笑着说。
　　“你们凡人真是奇怪。”
　　身旁的梨花雨还在下，纯白如雪。
　　梦柯伸手轻轻地把我拥入怀。
　　事发突然，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在若有似无的触摸中我忘了去反应。
　　梦柯的声音如浪漫的梨花落地。
　　“要不，你爱我好了。”
　　“……”
　　“爱我，我不会让你伤心难过，我不会留你一人，我不会辜负你。”
　　“……”
　　“只要你爱我，我甘愿对你俯首称臣。”
　　身体戛然定住，连花落的声音都没了！
　　心里突然一片轰然倒塌，仿佛被烈日灼得想要晕过去。
　　梨花树下我在梦柯的怀里沉默地望着飘落的花瓣，一片又一片，静谧而静谧。
　　纷飞的白色花瓣美得惊天动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景色。
　　良久。
　　我开了口。
　　“梦柯，我不爱你。”
　　声音平淡听不出一丝动荡。
　　梦柯的嘴角绽开优美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忧伤的光芒。
　　“别这么快拒绝我，我可以等你爱上我。”
　　“……”
　　“我等着，哪怕要三生三世。”
　　“荒缪！”
　　“呵呵。”
　　不知是忧是喜，喜的是自己命悬一线被梦柯救起，而忧的是我不知这是不是命运施加的另一个烦恼。
　　窗外依旧是一片雪白的梨花。
　　梦柯站在树下。
　　这画面仿佛在什么地方我曾看了千百年。
　　梦柯回头望我，顿感一股寒意从心里浮起。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斜斜的射进来，投下几束班驳的影。
　　头有些疼，眼睛还是睁不开。
　　觉得有些冷，心还空空的，感觉不停的有风吹进去，疼的有些麻木。
　　“你的脸色很难看。”
　　梦柯关心的声音传来。
　　我一愣，这样若无其事笑着的梦柯有些陌生。
　　“没事。”
　　移开视线，我说。
　　“梦柯，我要走了。”
　　阖然一静。
　　像是突然没了语言，望着窗外柔弱的梨花沉静地凝注。
　　梦柯的眼直直地看过来，眸底暗光闪烁。
　　过了好久眼角才笑开来，声音压得很底。
　　“对，你总是这样……”
　　“嗯？”
　　嘴里嘟囔着，不明白他说什么我却不敢看他落寞的眼睛。
　　我是个胆小鬼，很可惜我不能为他做什么，也不能让他有任何期待。
　　“我的伤已经好了，是时候离开了。”
　　“你准备去哪？”
　　“……”
　　梦柯问我。
　　我一下子愣住了。
　　像是被重重煽了一巴掌，瞬间天旋地转。
　　看到我骤然就变得脸色梦柯的眸里闪过一丝撕裂般的痛苦。
　　“你不妨和我一起住在梨花谷里……”
　　我抬眼看他，笑容惨淡。
　　“梦柯，谢谢你……”
　　“……”
　　“梦柯，神不该动感情的对吗？”
　　“……”
　　“因为动了就是万劫不复，因为动了就是灰飞烟灭，我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所以老天爷才会这样惩罚我。”
　　“……”
　　“梦柯，别轻易向谁献上你的心，你不知收回来的时候还是否完整。”
　　梦柯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又不是我，你怎会知道我的心。”
　　“……”
　　“神又如何？我已白活了几百年，难道往后的日子还要如此？”
　　“……”
　　“只要你肯，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我行遍世间所有路，逆着时光轮回，只是为了你。”
　　嘴里突然像是含着一块黄连，让我苦不堪言。
　　我曾深深爱着一个人，纵使他的所做所为伤透了我，纵使因为他我不再相信这世界上所为的真爱，可我依然爱着。
　　我一直觉得有些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就像是我和他，我和梦柯也是注定的。
　　梦回过去，轮回又起，时光从未沉淀。
　　纯白的梨花树，飞落的花瓣像雨一般下满了整个天空，天与地之际的交汇处他好似天神般从天而降。
　　他的笑一如既往的温雅，似曾相识的眼神，可我却觉得无比陌生。
　　他在千军万马之首，仿佛这个天下都被他踩在脚下。
　　他对我说。
　　“蕊儿，跟朕走！”
　　他说‘朕’，这一字把我与他隔在千里之外。
　　穿着盔甲的侍卫包围了整个梨花谷，浩浩荡荡如乌云压城。
　　梨花树下站满了侍卫，不知为何我突然一眼就看到了梦柯。
　　“哗啦哗啦”地风里，梦柯也被侍卫包围着，黑发飞散，白衣灿烂，白色的花瓣没过了他的眼睛。
　　“若你肯爱我，我便带你离开他！”
　　梦柯向我大声说道。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的安静，面对气势汹汹的千军万马也没有丝毫胆怯，没有挣扎没有狼狈，更没叫喊。
　　梦柯的眼眸渐渐深蓝，如一片落叶般静静向湖底沉淀，就像是湖面的纯净与夜空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很诡异的蓝色。
　　仿佛世间的事物都将静止，只因梦柯的一个眼神。
　　听完他的话，我对他莞尔一笑。
　　朗儿觉察出我和梦柯之间的情愫，眼光如箭，透出野兽般的气息。
　　“找死！”
　　梦柯又笑，轻如清风，美如白花。
　　“她都不想跟你走，你还死缠烂打，真是不要脸。”
　　“给朕杀了他！”
　　朗儿的眼里有着不可名状的伤痛，如野兽般凌厉。
　　猛地一挥手，黑衣侍卫们若狂风暴雨般涌向梦柯！
　　梦柯没有丝毫防备结结实实挨了好几剑，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上的白衣。
　　惊愕地张着嘴，一切的发生的如此突然，让我来不及思考。
　　一道道厉剑让人无法设防，梦柯的白衣被刺破，划破的肉壁迸出大量滚烫血液，可侍卫还在步步紧逼。
　　终究是寡不敌众，渐渐的梦柯的动作慢了下来，雪白的长衫惨不忍睹，血腥味蔓延开充斥着整个梨花谷。
　　我被侍卫包围动弹不得，顿感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不知怎的又突然想起初醒时刚见到梦柯的那一天。
　　花瓣飞舞遮天蔽日，他站在树下对我笑着。
　　他说：蕊，我又遇见你。
　　那时我便知道，梦柯他不是凡人，他是老天派下凡救我的神。
　　冲破包围，我飞身上前护住梦柯！
　　“花朗月！你胆敢动他分毫！”
　　眼眸死死地盯着朗儿不敢松懈一分！
　　朗儿一愣，眸底有着震惊和绝望。
　　“蕊、蕊儿，你为何……”
　　“……”
　　“姐姐，你爱上他了吗？”
　　“……”
　　“姐姐，你不要朗儿了吗？”
　　只觉心脏一阵剧痛，无数钢针扎进了心里，扎进肉里。
　　眸光破碎，我却不敢看朗儿。
　　转过眼，意识也在缓缓的流失。
　　“花朗月，我跟你走，你放过他。”
　　朗儿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深究。
　　静默片刻，他清淡一笑。
　　“好，姐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轻轻地转身，风吹乱了发也吹白了脸。
　　我在梦柯的面前蹲下。
　　梦柯的嘴角扯着点点血丝印在白色的花瓣里。
　　“梦柯……我一直不大了解爱是什么……我曾经……也爱过这个男人一次吧……但似乎它招来的烦恼多于回报……它带给我的都是破碎的感觉……”
　　“……”
　　“梦柯，其实，我很想跟你走……”
　　说完起身我步履轻柔地走向朗儿，软软的，就像走在云上面。
　　朗儿猛然将我抱在怀里。
　　紧致的拥抱，我却在他的怀里痉挛的缩成一团。
　　“姐姐，再也不要离开朗儿！”
　　天暗了侍卫点了火把，可光线还是不好。
　　骑在马上我想回头看看梦柯，可无论如何就是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白色的影子坐在梨花树下的样子。
　　梦柯好像发觉我的目光站了起来又向前走了几步。
　　我微微俯下身子，不去看。
　　背后的梦柯忽然仰天大笑，嘶哑的笑声中夹着不断涌出的鲜血。
　　梨花谷纷纷扬扬的梨花，我知，我会一辈子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