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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进入军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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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张府。
午后书房,熏香袅袅。初夏之节,宣城便接连下了几场大雨,院里院外各处湿漉积水,信清索性便在屋内看书,看累了便在塌上靠着小甛一会,不甚舒适。
自从来到张宅,她便好似过上神仙般日子。这张无疆待她极好,吃好喝好,专让丫头宜芳照顾她衣着饮食出行,她仿佛提前过上少奶奶的生活。
望着这屋内静雅之景,听着窗外淅沥雨声,信清沉迷不已,早忘记了前几月还发着狠誓要独自创荡江湖的事了。
江湖险恶,哪比得这安全舒服。信清真想多过几日这样神仙般日子。
书看累了,喝了几口参茶,肚子感觉饿了之时,便见宜芳端着糕点进来,“姑娘过来吃点心,张爷知道您喜欢杏仁糕,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信清笑着坐了过来,往嘴里塞了一个,果是清香酥口,唇齿间有淡淡杏仁香味,赞道:“真是好吃。”
宜芳替她倒了茶水,又指着其它几个道:“我让厨房做了花生和核桃两种味道,姑娘也试试。”
信清又尝了一个,心中觉得还是杏仁好吃,嘴上却道:“也好吃。”便又拿了一个给她,道:“你辛苦了,也吃几个。”
宜芳见她如此,喜欣道:“多谢姑娘。”
信清想着这两日没有见到张无疆,便道:“对了,张公子这两日不在府上?”
宜芳吃了一个便停住了,道:“是了,张爷这两日到周边县城去收账了。大约还要两三日才回来。”
信清听他离开却没有告之自己,顿觉食之无味,却不应声。
宜芳心巧通透,浅笑道:“张爷出城之时,姑娘正在休息,他说不打扰你了。这两日看你在一直在屋中读书,我竟忘记了说。是我的错。”
信清知她所意,又觉得自己身份不过是过客,怎能与她生气,便转道:“你们张爷真是饱览诗书,学富五车,这一屋子的书不知他是如何读下来的。”
“年少的时候,他便很勤恳,五更起读书写字,练功健身,白日里跟着老张爷出门学习生意,晚间仍是回来读书,直至半夜也不休息。这屋里的书,每一册他都读过。”宜芳说着间语气充满自豪。
信清问道:“你是一直在张府侍候张爷?”
宜芳忙敛道:“我打小便被老张爷收养,,,”
信清这才知道难怪此前她能出口成章,原是打小跟在张无疆身边,听多他读书,自然也懂得一些,又问:“既然你们张爷学富五车,为何不考取功名?”
宜芳先是微楞,转而微笑,道:“许是张府一直从商,无走仕途之路,张爷便没有此心。我与姑娘想法一样,也相劝说他考取功举,可我毕竟只是个丫环,身份有别,不好说明。”
信清对她好感剧增,道:“难得你如此深明大义,眼光深远。你家张爷有你这位丫鬟是他的福份。”
宜芳惊吓,道:“不敢,不敢,我只是个丫头,我知道本份。”
信清笑着道:“别怕,我又不是你主子,我是真心觉得你这份心思俨然比过其它女子太多。”
宜芳紧张得手不知如此放举,便道:“雨停了,外面空气清新得很,宣城景色很美,我看姑娘身子好多了,要不要到外面走走?”
“也好,我出去散散步,也看看宣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信清跃跃欲试。
宜芳起身道:“那我陪伴姑娘一起,我们宣城好吃的东西有木瓜,雪梨,鲜枣,雪茶,核桃对了,您一定要尝一下我们宣城的木瓜,眼下正是季节,这可是美容养颜的好果。”
“噢?养颜美容,那我一定要尝尝。”
“姑娘当心脚下湿滑,待回来的时候,宜芳给您带一壶黄酒,,,”
“酒?”
“嘘~~~这宜城黄酒香甜爽口,并不醉人的。您可放心。”
“如此最好,快走,书走,,,”
“再过一月就是荷灯节,到时宣城更是美不胜收,姑娘一定要留下来看一看。”
“好,到时我们还一起出来看灯。”
二人前脚刚出,张无疆后脚却赶回了张府,行色匆匆,一入府中便径直朝二楼阁房。
那里,谢天宇已经等了半日。
张无疆一入房中便屏退随从,随手关上门。
“张爷,事出紧急,我这才让人给您带口信。”谢天宇上前急禀。
张无疆知他稳妥,若非有因,他必然不会如此,脱了披风,道:“先生不必顾虑,有何要事,尽管说。”
谢天宇将他让至桌前,示意他看一眼桌上信函,待他阅读之时,又道:“年前已有几路义军攻入川蜀,年初其中广安,永宁,遂宁几地已经被他们攻陷分城而据。”
张无疆一目三行看完,脸色凝重,问道:“陶大哥他们怎么样?”
谢天宇亦眉宇不展,道:“陶哥的人马本在合川,并没有掺与攻城,但朝军从南下进取,正面袭击了合川,然后从合川而过,与北部南下的另一路朝军南北夹击广安三地。我们的人在遇到朝军镇压时,损失惨重,,,李秀言和廖昌在混战中被杀了。”
陶哥指的是陶运恒,是万里沙在川蜀的练军总把子,而李秀言和廖昌则是他的左右副手,这三人是万里沙的兵营的支柱。若是左右手被断,无疑是对万里沙重创。
张无疆眉眼低垂,瞬间一脸愁云,沉默许久方问道:“其它人呢?”
谢天宇又道:“吉慕清,涂凡二位带着残余兵力已经逃出朝军围势,至于其它人尚没有具体消息。幸在我们去年已经将一半老弱妇孺迁移往广西。张昌二爷在柳州置业扩充,我们可以将剩余的人马转至广西,暂作休养。”
柳州本是万里沙考虑到未来可能会与朝军正面交战,为保护老弱妇孺,选了一处远地休养。不想眼下竟必须作为安置万里沙残军的主地。最让张无疆心痛的是,他的万里沙一战未打,就被其它几路义军连累,以至被朝军如此轻易剿杀。
倘若万里沙如此脆弱,以后如何立足?他这些年苦心经营岂不是都是在织造一个绣花枕头?
谢天宇宽道:“张爷,眼下万里沙受了重创,而川蜀之地,我们已经暴露,不宜再待。最好尽快联络张帅,将情况与他说明,同时陆续将人马移至柳州,方是稳妥。”
“我知道。”张无疆脸色发白,思了又道:“我这就书信给他。”
谢天宇道:“万里沙此次受创虽元气大伤,但亦要及时止损。张爷可要振作。”
张无疆深吸一气,翻开宣纸,提笔思词。
谢天宇随即替他研磨,道:“柳州之地,亦是绿水青山,物资丰盛的好地方。我们在那韬光养晦,沉心练军,一样会有作为。”
张无疆语气失落,道:“我们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川蜀的一切都白费了,到了柳州一切都要重头开始,谈何容易。”说完在纸上缓缓书字写明情况,写信之时,谨慎用词,思索再三,约有一盏茶时间方完成。
谢天宇在他写信之时,全程没有开口与他交谈,只是静候一旁,待张无疆将信函塞入封封之内又封上印泥,方道:“让张同跑一趟吧,现在也就他最可靠。”
张同虽名义上是张无疆的书童,实则身份却是他的堂弟,亦是张昌的小儿子。他叔伯几人共有四名儿子,分别江山同欢四字其一,张无疆是最大的,原名张江,无疆乃是他的字。张同是排第三。另外两人张山张欢都留在川蜀协助张大冶理万里沙。
只是这张同虽论亲疏,确唯他最可信任,但他年纪尚小,性格敦厚,怕是没有经验。不过眼前已然没有得选择,这送信之人,越是看似不关之人,反倒越是安全,不让起疑。
“也好,让他送完信便绕回柳州,不必回来宜城了。”张无疆将信件递交给谢天宇。
谢天宇点头应是,正要转身出去,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张爷必是要随后前往柳州一趟,安扶人心是必须之举,而且那边筹建重组亦是一摊子事务,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不能。那府上的信姑娘怎么办?”
张无疆面无表情,道:“我会想办法让她先行离开的,先生不用挂虑。”
谢天宇听此点头便转身出门。
张无疆看着他身影离开,方重叹一气,起身立起窗前。窗外又下了淅沥小雨,雨水顺着屋檐滴下,雨雾迷蒙,宣州城在视线里一片模糊,仿佛万里沙的前景一般,让他心忧扰乱。
他本是意气风发之时,万里沙的重创竟来得如此无辜,他竟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信心大挫,可他又不能表现太过明显。
万里沙尚要他重管振兴,还要对抗朝军,兴大义,救万民,他必是要迎难而上。
没有哪一道大业是轻易可得的。这点他内心是明白的。
“那信清性格直爽聪慧,确是个让人心动的女子,本是想留她在宣城多住几日,将来娶了进门也是不定。眼下这情况,怕是要找个好说辞,让她离开了。有缘无缘,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相见。”
且说池红双那边的船开出十几里后找个了位置,刚要泊岸,便见岸上竟列队候着几群衣着劲服的人。虽看不清是什么人物,但哨工私服快调转船头,往回行驶。
池红双二人在船上晃悠了半日,直至傍晚下了船,登岸一看,竟还在吴江城效。
哨工悄声将原由说了,便让他们云往效外一处偏僻小屋子,临走时交代:“不要乱跑,最好呆着几日,看情况再定。”又说回头他会禀告赵臣,等候他指示,再来传话。
池红双二人道谢再三,只能先行留下。
小满一过,气候更显潮热。二人匆忙出门,本是所带细软不多,又经混乱一战,东西丢得差不多,此时几是空手。
好在哨工留了些食物,够二人勉强裹腹几日。逃命之时,也不讲究什么,这会子安定下来,夜深人静之时,二人躺在床上,皆无睡意。
池红双瞪着大圆眼,轻声问身侧的容楚:“我们为何会走到这样地步?”
容楚亦是不解,道:“我真是不明白 ,我们不过逃婚,李肖元真的要赶尽杀绝的非要弄死我们不可?”
池红双摇头,神色凄惶,道:“我也不明白。人与人,何必要逼迫到如此。”
容楚仍关心她脚踝,道:“池姐姐,你脚伤怎么样?要不明日我上街要点药草缚一缚?”
“不行,现在哪儿都不要去,我们就呆这里,哪儿都不去。”池红双断然拒绝,又道:“我们命都捡回来了,一点脚伤不怕的,最重要的是不要再被他们盯上。”
容楚道:“可我们仍在吴江呢,并不算逃离他们的范围。”
池红双显不想再提及,双眼微闭,静听窗外雨声,喃道:“又下雨了。小满大满江河满,江南真是多雨。”
容楚听她转移话题,不知如何应她,索性起身半靠床头。
池红双仍就自言自语道:“小满过后便是端午,端午最热闹,吃粽子,赛龙舟,洗汤浴,多好玩呀。在我们那里,端午也是女儿节,绣香囊,塞艾叶,饮雄黄酒,多是乐趣。如果现在太太平平的,没有这些霍乱,多好。”
容楚失口一笑,道:“池姐姐说的我都饿了,吃棕子?赛龙舟?”想起在谷中,杜估并不让她和小小张多吃棕子,说怕二人积食不爽,至于赛龙舟,乡香囊,她更是没有见过。一思及雁荡谷,容楚又想起小小张,也不知她此时究竟在哪里。
她竟不知,这一两月间,与小小张同处吴江,只不过际遇不同,数次错过见面机会。
那边池红双倒是清醒了,睁开眼,道:“是了,眼下哪里有这么多吃,怕是有了这顿下顿我们便得吃野菜了。”
容楚直起身子,问道:“池姐姐吃过野菜?”
“穷苦人家的哪个没吃过?”池红双没有说出自己逃亡之时的困境,连树皮都啃过,又道:“春风吹,苦菜长,荒滩野地是粮仓,效外就这点好,我们没得吃的,还可以在周边采点苦菜。”
容楚忽的问道:“我们真的要呆在这里等那个来?万一她不来呢?万一,,,李肖元的人找到我们呢?”
听此,池红双神色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