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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抖抖抖 ...

  •   顾剑喊我,向来连名带姓,很不客气,只有两次叫我“瑟瑟”,一次是在逼宫时,危急存亡一刻,脱口而出;一次就在刚刚。

      我们相付过性命,又交换了真心。他肯定觉得,这样关系已经足够好了,才肯以柔软的一面相应。

      就像刺猬也会在安全区域翻开肚腹。

      ——还是别说刺猬了,怪渗人的。

      这一刻,我能够理解顾剑,是因为我想到了自己,在曾经面对他的时候,我为了能够得到一丝信任的可能,跟前跟后,出钱出力,简直像汤姆猫为了得到女神的青睐而卖了俩腰子。

      要说理由,不需要理由。我与他本就是女二男二,是两个下场凄惨的工具人,是原剧和原书中毫不相干的个体,我们之间没有利益纷争,却有相同的愿望,所以可以纯粹。

      顾剑愿意把他的本心剖开给我,我应该觉得高兴。但熨帖以后,相较之下,又隐约有些愧意上涌。

      我并非全然坦诚。

      赵瑟瑟已经不是最初的赵瑟瑟了,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穿越,一切的起源总该有个由头,写同人文也得编点新剧情呢,否则写什么?所以我想,《东宫》的悲剧既然是小枫的悲剧,那么,我来到这里的任务,应该就是要为她打出一个圆满的大结局,才能由此稳住李狗,拯救赵家。

      我与镇北侯并未有过多少交流,与赵士玄关系倒是很好,更多是他对我好。如果最后我失败了,最坏的结果就是重走原剧情,那时大家都得死。

      我会为此而伤心——废话,我又不是白眼狼王——所以我如此在意剧情的每一步发展。

      但我不会伤心到一辈子都难以摆脱。

      至少不会像原剧的小枫那样,永远都忘不了放不下,永远都痛彻心扉。

      理由很简单:我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十七年的记忆,有家,有爸爸妈妈,亲友伙伴,有喜欢的学科和想考的专业,我最深厚的感情和力量永远会留给现实,而这只是部电视剧。

      这样一来,其实,我与他们之间的交往早就有目的性了。穿越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游戏,我怕死,哪怕在剧里也惜命,也想改写大家的故事,在无伤挑战下达成happy ending。

      顾剑,是我又肝又氪也想要抽到的SSR,我对他的感情起源于同病相怜,深化在卡面好看又技能管用,落脚在一次又一次地并肩前行。他就像大天狗,或者达达利亚,总之是我抽到的第一个战斗伙伴,白月光角色,情谊当然深厚,但总归——总归算是纸片人吧。

      我对纸片人真情实感,那是因为我穿透了屏幕,就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但在此之前,我始终觉得自己才是真实,是主控,是玩家,付出的一切都只为扭转剧情,所以能有退路。

      可是有这么一天,纸片人突然对我说:你是我最相信的人,如果连你也要伤害我,就算我识人不清。

      他给我斩断他退路的权利。

      搁谁谁不心虚。

      毕竟在我决定撮合小枫和李承鄞的那一刻,就已经在伤害他了呀。

      可能是我脸上的纠葛太明显了,又或是太久没回应,顾剑沉默一会儿,也说:“话虽如此,其实,你没必要太多想……”

      我:(;?>Д<`)

      顾剑:“前路如何未定,我说这些,只是想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

      我:?·°(?????)°·?

      别说了,越说我越觉得我真不是个东西啊。

      半夜都得起来扇自己两巴掌的那种。

      顾剑又顿了片刻,忽然轻轻笑出声。我正惭愧到恨不得扎茶杯里自杀,乍见他豁达得过了头,也忍不住问:“笑什么?”

      然后又追上一句:“不许说没什么。”

      “……真没什么。”顾剑照旧嘴硬了一下,在我的目光逼迫下,还是说,“我只是在想,你是个好人。”

      一张好人卡直插脑门,把我给整沉默了。

      “我最开始确实以为,你是有所图谋才会接近我的。可是直到如今,金钱和精神上,都是你在给我支撑。你甚至帮我为明月找了个好归宿。”

      我:“……”

      不,兄弟,前边那些我认,最后这就不用算到好人好事里了,跟我有啥关系啊,纯纯是我哥这个老六在为爱冲锋。

      你们这部剧里的男人都这么会自我攻略的吗?

      顾剑继续说:“我如今一无所有,深恩厚义难以报偿。但若有一天,你有什么心愿要我完成,我一定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

      很感动,但大可不必。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不知道说啥好了。顾剑呐,咱俩都搭配干活到这个地步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还在一心想着为谁去死啊!

      一起活着不香吗!

      那我之前跟你无数次掰扯了那么多,到底算量变引起质变,还是他奶奶的全白说了?

      我脑浆沸腾,只有哑然,然而,思路一转,忽地心念一动。

      刚才已经想过了,我是在一部剧本里。

      是剧本,就有不可动摇的人设。

      如果说,顾剑的人设就是在为他人过此生,这是出厂设置,编剧的手笔,我一个外来人改不了。那既然如此,他所为这些人里算了我一个,我何不趁此机会道德绑架、借题发挥、做大做强呢?

      Emmm这三个词儿好像不是一个意思,但不重要。

      “我现在就有愿望。”我脱口而出。

      顾剑一怔,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要用掉他珍贵的许诺,如同杨过也不理解郭襄。

      “你尽管说。”他道。

      然而,郭襄尚有三根金针,我只有一个机会,必然要提出一个三合一加强版要求,方能不负恩泽。

      我一字一句:“顾剑,我的心愿是:你为我而活。若有一天,你非要为什么人的什么事而去赴汤蹈火,那个人可不可以是我?”

      其实我更确切想说的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为了任何人去死。

      但是这样讲显得我太s了,隐隐约约还有点像个变态,这种路线适合李承鄞,不适合我。

      所以我还是委婉了一下,至少意思差不多。

      我承认,我钻了一点剧情漏洞,既然顾剑的命运非要和一个人绑定,那就绑我身上好了,别人我管不了,但能肯定的是,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死。我可是乐观的新时代好少女,牢记初心使命,一开始就说了,咱们大家是要一起快乐走向大结局的。

      顾剑不知道快乐大结局,他似乎被我这句话打懵了,张了张嘴,一句话仿佛在喉咙转了又转却难以诉说。

      因为是个喜庆日子,他认真选了衣裳,菘蓝色袍子里面领口翻出一抹红,好像把他露在外面的脖颈都给染上颜色。

      他迟迟不吱声,我有点急,“你答应吗?不是要反悔吧?”

      见我催促,顾剑伸手按住自己一边颈侧,目光错开,“没有,君子一言九鼎。”

      语气很真诚,态度不坦荡,我也不讲究这么多了,反正他一向别扭,只是赶紧前倾去抓他的手。

      顾剑又跟让人薅了尾巴似的抖一下,仍然没抽回手,任由我去了,只转回眸光来眼睁睁看着我给他的手掰好造型,半是强行地拉钩钩按了拇指印。

      “一言九鼎,”我敲定,“驷马难追!”

      “……”他无奈又无语地笑一下,“这两句也不是一块的吧?”

      那我不管,我很满意。“那说好了,”我低一点头,盯着他的眼睛,“别动不动就死呀死的,要多想想我,活得开心一点,好吗?”

      顾剑终于看向我,眼睫毛颤抖了一瞬,“好,答应你。”

      吃到了重要的剧情瓜,革命友情也升华了一下,我非常开心,连带着困意也消失无踪,终于有点肚子饿。

      “那我们回去吧?”

      院子里时常传来响动,大概是仆人家丁们在忙前忙后。顾剑很明显地停顿,“等等吧。”

      “怎么?”

      “外面人多口杂。”他又犹豫片刻,“这样出去,于你名声不好。”

      诶呀我去,给我整乐了,“你跟我进来的时候想啥来着?”

      “那时候外面又没人看见。”他多少有些紧绷地说。

      “哦——”我拉长音调,恍然大悟地为他点赞,“原来只要没人看见,就可以随便进女子闺房了,顾大侠真是君子。”

      顾剑一手按着脑门,语调难得有些恼羞成怒,“赵瑟瑟,不会说话可以闭上你的嘴。”

      我笑得发出鹅叫,好半天才收敛一点,“不开玩笑了,走吧,看就看见呗。”

      “……你不怕旁人闲话?”

      “咱俩的闲话可传得不要再多噢,都快有人写话本了,再多一两句又何妨?”我伸手拉他,“走啦,再晚一会儿叫人找过来,那才叫丢脸呢。”

      顾剑力气很大,远强过我,但只是叫我抓住一根手指,就顺从地跟着起来,像某种被驯服的大型动物。

      桌前到门口不过几步路,我推开门,晃晃悠悠地走出去,忽然察觉到后边没有脚步声,于是回头。

      顾剑还站在门里,垂着头,专注地盯自己手看,仿佛那里开出一朵花来似的。

      “在干嘛?”

      他立即偏开脸,“没什么。”两步跟了上来。

      还是我走在前面,下人们碰见便会行礼招呼,他便在后头跟着,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是以一路无话。穿过花园,回到厅前,他又站定住。

      “你先进去,”顾剑说,“分开走。”

      他很坚持,而且前边确实外人更多,于是我点点头,成全他的绅士情谊,“那我走啦。”

      落了座,小枫便凑过来询问:“你干嘛去了?我等你等得都吃饱了。”

      我看一眼我哥,嗯,已经喝到了勾肩搭背的环节,全自动敬酒,用不上我操心,就反手摸了摸女鹅的猫猫头,慈祥道:“崽,你这种干饭精神,跟等我有什么关系?”

      小枫悄咪咪缩回去,顺便从我桌上顺了一杯桂花甜酒,喝完满足地打了个嗝。

      约有半刻钟,顾剑回来了,目不斜视地回去坐下。小枫“咦”一声,“师父怎么才回来?我刚才以为他去找你了呢。”

      “谁知道呢,”我专心致志地夹一颗光滑的鸽子蛋,随口胡诌,“也许是刚才喝太多,找地方吐去了吧。”

      小枫很给面子地笑,“哈哈。”

      总算夹起来了,我手颤颤,立刻低头去追筷子,吭哧一口放进嘴里,一抬头,发现顾剑正在看我,有点不好意思,就用腮帮子包着食物,对他wink了一下。

      用油腻打败尴尬!

      顾剑果然无语地撇开了目光。

      这顿婚宴恰得很饱,我心满意足。倒不如说,只要在家,顿顿都很饱,不像在宫里,吃饭时恨不得给你规定清楚米粒数量。

      宫里可没有赵士玄这么好的智能护妹提款机。

      也没有温柔美丽大方的嫂子摸摸头。

      虽然小枫很好,永娘也很好……但李狗子不好,皇后不好,皇帝不好,那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事,不好。

      不想束着又高又沉的发髻走小碎步,想披发轻衣满大街闲逛;

      不想面对着弘文馆却只能被抽考《女戒》,想在家读难得一见的古代话本;

      不想用镶金嵌玉的浅杯一点点抿白干,想泡在米罗的酒馆,跟顾剑抢最后一口甜甜的葡萄酒。

      由奢入俭难啊。我痛苦地躺在我烟粉纱帐的小床上翻滚,阴暗地爬行,无声嘶吼,变换形态,扭曲地蠕动,彻底发疯。

      过了两天好日子,想摆烂了。

      但剧情是不容我摆烂的,我的好领导李狗更不容。就在我痛定思痛,刚打算回去继续搞事业时,恰如其分地,一道圣旨降下,宣告李承鄞夺嫡胜利,即将入主东宫。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早有预料,也许是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面对更加暗潮汹涌的战争,我并没有很惊喜,只是有点头皮发麻。

      如果没猜错的话,瑟瑟我啊,就快要结婚啦。

  •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起哄:结婚!结婚!结婚!
    顾剑:破防的又只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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