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夫和离后我成了富婆》柯青蜉

13、第十三章

　　林玉琅一进家门，便听到身旁引路的夏子说，许家的几位长辈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林玉琅听了这话，顿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只好祈祷今日来的不要是她四姨许秋嫦。她这位四姨，年方三九，比自己也就大了五岁，是祖父最疼爱的小女儿。外祖父与外祖母育有三子两女，自母亲去世后，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说是捧在手心养大的也不为过。
　　果然，越逃避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林玉琅一进偏厅，还未踏进门，便听到一道凄厉的哭声，堪比狼嚎。这是她四姨最拿手的把式——一哭二闹三上吊。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许秋嫦哭道：“姐夫，你……好狠的心啊！”
　　林玉琅一只脚踏进房门，听了这话步子一颠，差点把脚给崴了。
　　众人见到她，哪还管许秋嫦，大舅许辰和二舅许群立马围上前来，齐声道：“阿琅回来啦！”语气喜不胜收。
　　林涛坐在主座上，此刻正在被许秋嫦纠缠着，脱不了身，只好给林玉琅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劝劝许秋嫦。
　　许秋嫦原本背对着她，听到自家兄长们的话，当即收了泪，转身朝着林玉琅飞奔去，红黄相间的长裙散开，像一碗番茄蛋花汤。
　　她一把抱住林玉琅，将下巴抵在林玉琅肩膀上，声音还带了些许抽泣声：“呜呜，琅琅，你终于回来了。”
　　许秋嫦长这么大，从未遇到过什么磨难，一路顺风顺水，因此一副小孩心性。林玉琅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嫦姨，好了，好了，不哭了。”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她这么一哄，许秋嫦果然不哭了，却直接指着林涛，义愤填膺道：“姐夫，五日内你不把绡儿接出宫，我便赖在这儿不走了。”
　　林涛一口气堵在肺里差点没呼出来，他气得吹起了胡子，道：“家里客房多得是，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实在住不下去了，我便去尚书府喊人接你回去。”他怎么可能不想将林玉绡接回来，可几日前他入宫见了林玉绡，这丫头却根本不愿出宫，他难道还能将她绑了回来不成？
　　一旁的许群看了眼自家妹子丢人的模样，权且当做没看见，还是许辰忍不住了，拿出身为兄长的威严，轻喝了一声：“哭得真难看，妆都花了。”他自然不敢训许秋嫦，让家里老爷子知道了，少不得一顿说教。
　　许秋嫦哼哼唧唧了一会儿，道：“可怜我这三个侄子侄女，娘走得早，爹也不靠谱，真真是受苦了。”
　　林涛自然知道她会搬出亡妻给自己施压，但是仍不为所动，他已经答应林玉绡了，不会再逼她出宫。
　　林玉琅听了这话，更是哭笑不得：“嫦姨，父亲对我们三兄妹是极好的。至于绡姐的事，恐怕另有隐情。”若是绡姐想出宫，集林家与许家之力，必然能接她出宫。如今父亲不做出行动，想必是绡姐自己不愿出宫。
　　林玉琅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免有些担心。
　　许秋嫦瘪嘴，心中自然也明白了几分，可她就是见不得林玉绡在宫里受苦。先王的妃子，有几个能有好下场呢？
　　林涛叹了口气，对两个小舅子道：“我们先进宫吧。”身为朝廷命官，他们需要立即进宫。若非齐王去得急，他们可能在齐王弥留之际便已进了宫。
　　明明听说齐王今日早上精神还好了不少，没想到几个时辰后，便突然……
　　许辰和许群点点头，林涛走至林玉琅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好在家待着，陪陪你嫦姨就好。”
　　林玉琅下意识道：“我也想进宫见见绡姐。”
　　林涛罕见地没答应她的要求，道：“过两日，过两日你再入宫。”
　　林玉琅垂下头，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秋嫦以为是因为自己无理取闹，所以林涛才让林玉琅看着自己，不许她进宫。于是等到三人离开了，她拉了拉林玉琅的袖子，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琅琅，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林玉琅知道她心性纯良，拍了拍她的胳臂以示宽慰：“嫦姨，不关你的事。父亲说的是对的。”今夜宫中会涌进各路人马，她犯不着以身涉险。
　　“琅琅，我真的好羡慕你啊。父亲总说我不通人间世故，你比我小几岁，懂的东西却比我多了不知多少。”许秋嫦叹了口气，然后嘟囔着嘴坐在凳子上，趴在桌上。
　　林玉琅拉了张凳子坐在她面前，看着她纯洁清亮的眸子，低声道：“嫦姨，我也很羡慕你呢。世间事，知越多，心越杂。丑恶的，狰狞的，统统涌现在眼前，便会害怕天黑了。”从前，她也不怕黑的。
　　许秋嫦没明白她这话和天黑有何联系，索性抓住她的手晃了晃，道：“不如说说你这三年在外头，遇到了什么趣事？”她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乾垣，因此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
　　林玉琅笑了笑，想来想去，这才发现自己这三年实在过得有些无聊，绞尽脑汁才想起了离开山庄前曾收留过那位受伤的苏公子，于是便讲给许秋嫦听了。
　　许秋嫦倒也听得乐在其中，时不时提出个问题。
　　“我还以为你会对他的身份很好奇呢？”
　　“啊！嫦姨，我是这么有好奇心的人吗？只要他别动其他心思，我管他是什么身份。”
　　“嘿嘿，那他长得好看吗？”
　　林玉琅摩挲着下巴，想到小桃初次见到苏峤时眼中发光，想来应该算是好看的，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把他留在那儿！说不定也能成就一桩美事。”
　　林玉琅哭笑不得：“嫦姨，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强抢民男呢？”
　　“我瞧着你与那苏公子该是极有缘分的，说不定哪日便重逢了！夕阳西下，两人相对而望……啧啧！”许秋嫦近来看多了话本，此刻脑中正联想翩翩，话本里的才子佳人重逢时，都是这幅场景。
　　林玉琅没将她这话放在心上，只笑着摇了摇头，哪里会想到，有一日竟真的一语成谶。
　　“不提这个了，嫦姨，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出来前，姨夫可知晓？”
　　许秋嫦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我昨日与他吵了一架，便回娘家住了。”
　　林玉琅听了这话，大吃一惊，在她印象里，夫妻俩可从来都没吵过架，姨夫性格温朗，对嫦姨到了近乎溺爱的地步。
　　“为何？”
　　“还不是因为家中老太太逼他纳妾。”
　　林玉琅这才想起，两人成婚多年，膝下无子，想必那老太太是急了。
　　“那姨夫答应了？”
　　许秋嫦气鼓鼓地道：“他若是答应了，我便不是回娘家这么简单了！非得把和离书砸他头上才成！”
　　林玉琅微微挑眉，道：“哦？那是为何？”
　　许秋嫦双手交叉，显得有些难过，她抬起头看了看林玉琅，轻声道：“我也知道老太太是想抱孙子了，可这事儿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林玉琅极为赞同这话，点点头道：“听说冬云山上的临泉寺求子极灵，嫦姨不如下次去庙里求支签。”
　　许秋嫦轻哼一声，道：“我才不信这些。”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
　　林玉琅红唇微勾，目光望向窗外的夕阳，心中不禁想道：若是真的，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每年中元节，她还能见宋辞一面。可三年过去了，那衣冠冢上长满了草，宋辞却连托个梦都不愿。他这人活着的时候对她狠心，死了之后倒也一样。

　　龙渊殿外跪了一地人，这些人有的是朝廷命官，有的是王族后裔，有的是后宫嫔妃，此刻皆身着缟素，伏在地上恸哭不已。王宫各处早已挂上了白绸，宫灯内的红烛也早就换成了白烛，殿内传来阵阵哀乐，显得好不凄凉。
　　跪在最前方的，正是储君齐衍。他生得清俊温润，此刻看上去似是悲痛至极，双眼通红，似乎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若是今夜林玉琅入宫，便能发现，这位齐国储君，竟与当日她在后山所救的苏峤生得一模一样，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齐衍微微抬起头，看着上方那灯火通明的大殿，耳畔传来凄婉哀乐，忽而觉得全身血液似乎滚烫发热，连心都跳得格外快了些。
　　父王母后，峤之今日终于大仇得报，能慰二位在天之灵了。
　　十九年前，苍龙门宫变，他的父王母后惨死在自己弟弟的剑下，十九年后，他亲自了结齐王的生命，重新夺回王位。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那个碍眼的家伙给除掉，那么整个齐国，就完全握在自己手中了。齐衍看着龙渊殿里映在窗纸上的那道修长身影，心中暗暗发誓。
　　殿内。
　　贵妃林玉绡跪在地上，屏风内，正是齐王的棺椁。齐国到了齐王这一代，嫡系子嗣单薄，只得前太子一个嫡子，其余都是公主。林玉绡无所出，却偏偏能执掌后宫，除了凭借娘家的势力，自然还因为她的美貌。
　　和林玉琅的艳美外放不同，林玉绡生得若冰山雪莲，气质清冷淡泊，此刻她身上着了件白色纱裙，静静地跪在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只有齐王最宠爱的妃子，才能在殿内跪着哭。一旁的婢女见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免心急，怎的半滴眼泪都掉不出来呢？若是让人瞧见了，指不定如何传谣。心里想着，她便下意识地看向一直站在窗边望着天上明月的摄政王，可惜后者戴了副面具，看不清他的神情。
　　“娘娘为何不哭？”秦澜低声问道。
　　林玉绡难得地抬了抬眼皮，道：“生死有命，哭又如何？不哭又如何？结局都是如此。”
　　秦澜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倒是不那么冷淡了：“前几日，娘娘见过林相了？”
　　林玉绡听到这话，脸色总算有了一丝变化，她抬起头看着秦澜，双目微微泛红，双唇轻启：“本宫不过思念父亲，邀其进宫一叙，难道也要向王爷禀明吗？”她早该想到，这个宫中早已遍布秦澜的耳目，任何人的一举一动，他全都知晓。
　　秦澜扶在窗柩上的手微微一缩，他一步一步朝着林玉绡走近，最后停在离她不过几尺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缓缓道：“本王倒是好奇，娘娘为何拒绝了林相的请求？”离开王宫，多么好的选择，他实在想不出林玉绡拒绝的理由。
　　“天地方圆，在哪不是一样呢？”林玉绡缓缓闭上眼，殿内烛光映亮了她的脸庞，恰好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或许从那年决定进宫时，她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