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夫和离后我成了富婆》柯青蜉

12、第十二章

　　当重新回到乾垣时，已是十日后。
　　一辆尖顶灰蓬马车出现在城门外，正不疾不徐地朝着城门口前行。眼见着就要到了城门前，车夫这才拉了拉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看守城门的侍卫瞧了眼这俩不起眼的马车，只当他们是城中的百姓，于是按例行事，将手中的长枪一挥，便拦住了去路，道：“可有通关文牒？”
　　车夫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册子，递给他，道：“有，自然是有的。”
　　侍卫收了长枪，翻开册子，却见这通关文牒上所写的名字，以及上面烫的金印，不由瞠目。立马双手将通关文牒呈给车夫，然后欲下跪行礼。哪想车夫却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臂，笑道：“小兄弟，我们是否可以进去了？”
　　侍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点头：“自然，那是自然。”
　　车夫将通关文牒重新揣回怀里，翻身上了马车，驾着车慢悠悠地朝城内走去。
　　待马车走远了，站在另一侧的一个侍卫才凑过头来，轻声问道：“刚过去的又是哪位大人物？”
　　“是林相府里的那位小姐。”
　　“林府可有好几位小姐，兄弟你说的是哪位？”
　　“自然是，那位四小姐。”
　　“哦……是那位四小姐。”虽然未说出名讳，但是二人都心照不宣。那车里的人，正是三年前离开京都的林玉琅。
　　从青峰郡到乾垣一路，直到今日入京，方觉如今竟已是初秋时节，枝头树叶半黄不青，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浓浓秋意。林玉琅轻轻撩开车帘，看着街道上的过往行人与林立楼阁。
　　三年过去了，乾垣似乎没什么变化，那家她常去的酒楼依然宾客如云，陈记粥铺的老板还是喜欢坐在树荫下和别人下棋，就连倚香楼门口招客的姑娘都还是同一个。三年前她回到这里，带着浑身伤痛，如今见故人皆在，心中却觉早已物是人非。也许随着岁月流逝，只有自己迷失在了时间长河里。
　　有时候忘了一个人很简单，只需再寻新欢，有时候忘了一个人又很难，世间众人生得万千模样，我却从每个人脸上都能或多或少看到你的影子，可他们都不是你。林玉琅想至此，心中顿觉沉甸，又觉喉间生涩，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春燕心思细腻，看出了她此刻眼中的脆弱，便想着用其他事转移一下林玉琅的注意力。
　　“小姐，您可知那定江王来自何处？”春燕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前两日在旅店内，曾有人提起过这位摄政王，于是便随口问了出来。
　　林玉琅显然对这个问题兴致不高，但是好歹眼神温和平静了些。她一只胳膊靠着旁边的矮几，缓缓道：“据说之前是东辰王门下幕僚，前两年立下军功，这才封官入朝，后来一路高升，半年前，镇压前太子谋逆有功，便封了摄政王。”这番流传于世的说辞，她却是不信的。一个小小幕僚，两年间便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阅遍史册，也未见过第二人。朝堂间的事，她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只是这次回去，少不得要牵扯其中。
　　小桃在一旁听了，道：“这位定江王可真了不起！”
　　林玉琅恹恹地“嗯”了一声，伸手将臂上披的轻纱拢了拢，然后缓缓地闭上眼，轻声道：“到了家再喊我。”
　　春燕知道她这几日舟车劳顿，也不再打扰，只轻轻地答了一句“好。”

　　“咚……咚……”忽而浑厚的钟声传来，回音不绝。
　　林玉琅只是闭眼小憩，听到这钟声，她心头猛地一颤，双眉忽而蹙起，立马睁开了眼。
　　春燕听到这钟声，亦是脸色一白，甚至结巴得有些说不清话了：“这……这是，丧钟。”
　　当时父亲寄信过来，说王上生命垂危，没想到今日她刚入城，便碰上了，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林玉琅弯腰起身，让车夫停了车，然后提起裙子往车门走去，不忘回头对两个侍女道：“随我下车。”
　　三人下了车，便见原本热闹非常的街市此时寂静非常，乌泱泱一群人齐齐朝着一个方向跪着，只能听见细微的啜泣声。齐国国法，天子殁，百姓皆需跪地半个时辰，以示哀恸。
　　林玉琅领着两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混在人群中。
　　她低伏着头，想起宫中的长姐，不免心中感伤。三年前离开乾垣时，她入宫见了长姐一面，当时长姐明明情绪不佳，但还是安慰了自己一番。可如今，她却不能第一时间陪伴在长姐身边。再一想，如今的储君乃是宸王世子，继位之后，也不知会对先王嫔妃如何，她又怎能放心。
　　明日便入宫见长姐，林玉琅暗自咬牙，心中默默念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玉琅觉得双腿毫无知觉之际，自王宫内传来的钟声终于停止了，这也意味着众人可以起身了。饶是她身子骨不错，站起来的那一瞬，腿也软了，若非春燕和小桃搀着，恐怕早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忽而一阵马蹄声自长街尽头传来，声音利落整齐。
　　林玉琅回头一看，只见一群身穿甲胄的将士骑在马上，他们手持长剑，身板挺立，看上去训练有素。只为首那人，骑着高大骏马，身着一袭绛红色劲装，黑发高束，脸上戴着一张金色面具，看上去神秘而高贵，似乎是颇有身份之人。
　　有这么一瞬间，这人似乎与她脑海中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
　　一阵秋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与尘土，林玉琅下意识地抬起手遮住眼，免得被沙子迷了眼，哪想却还是难以幸免。她眨巴眨巴双眼，用手揉了揉眼，恰好被一旁的春燕瞧见了。
　　春燕忙止住她的手，道：“小姐，可不能用手揉，奴婢帮您吹出来就好了。”
　　林玉琅点点头，任由她帮自己吹眼睛。
　　耳旁是铮铮马蹄声，脑中是两个重合的背影，林玉琅微微偏过头，却见军队恰好路过自己身旁。她抬起头看了眼为首的男子，却只瞧见了他脸上的面具，压根看不清半点五官。
　　正在这时，马上青年似乎注意到了那赤裸裸的目光，忽然微微低头，看向了林玉琅所在之处。
　　林玉琅倒也毫不畏缩，直直地看着他，两人有这么一瞬四目相交。
　　只这一眼，他便继续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前方，继续前行，似乎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林玉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而自嘲一笑。那人的身形背影像极了宋辞，可方才只一眼，她便知晓对方并不是心中所想了。宋辞的眼，温润软和，藏着悲天悯人的善良，而在方才那人的眼中，她只瞧见了肃杀冷漠，似是看清了世态炎凉。
　　而且那人，是异瞳。
　　春燕见她直直地愣在那儿不动，于是开口道：“小姐，快回车里吧。”
　　林玉琅这才反应了过了，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路过两个妇人时，却听了她们口中的谈话。
　　“王爷方才可真好看！”
　　“王爷哪日又不好看了？这乾垣未有婚配的女子，哪个不希望嫁给王爷？毕竟当了定江王妃，便真的是享不尽的荣华了。”
　　两人的话一句不落地进了林玉琅耳中，她这才知晓，原来刚才那个在马上与自己对视的青年，便是传说中的定江王。
　　那个功高盖主，手握大权的摄政王！
　　今日一见，倒是不负盛名，看上去果然不像个好相与的人。待宸王世子继位，这齐国恐怕就真的不姓齐了。
　　“阿琅姐？”
　　正当林玉琅欲登上马车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
　　这声音莫名熟悉，林玉琅下意识地微微蹙眉，回头一看，果真是她。
　　来人正是重山侯家的二小姐，周月芸。而她大哥，便是当年与自己定过亲，后来又娶了堂姐林玉容的周元！周月芸比她小了约莫四五岁，从小知书达理，足不出户。这样的姑娘，自然和林玉琅玩不到一块儿去。
　　周月芸生得花容月貌，声音温柔和软，走起路时如弱柳扶风，才识超群，乃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林玉琅虽与周元有过节，但是与周月芸关系不好不坏，既然人家先打了招呼，自己不回礼便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周小姐。”林玉琅微微低头，算是应了她一句。
　　周月芸手中捏着块白丝帕，她看上似乎身子不大好，掩帕微咳了两声，复而对着林玉琅笑道：“多年未见，阿琅姐还是如此漂亮。”
　　这话倒是实话，林玉琅心里想道。不过一想到自己如今已经二十有二，终于意识到自己年纪有点大了。她垂了垂眸子，看着如今二九年华，脸蛋白皙微粉，青春貌美的周月芸，不禁感叹岁月蹉跎。还是年轻好啊！
　　“我今日刚回乾垣，今日又……，必须立即回府，下次再找周小姐叙旧可好？”这倒不是假话，她已经能预料到林府里已经坐满了人，而他们在商讨的事，定是如何安排林玉绡出宫。
　　周月芸未料到她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连几句话都不愿敷衍自己，但是转念一想，林玉琅长这么大，又给过几人面子呢？自己那不成器的哥哥身为世子，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抽了几鞭子。
　　于是周月芸点点头，道：“那姐姐还是快些回去吧！莫要让伯父等急了。”
　　林玉琅微微颔首，一步跨上了马车。
　　周月芸见她进了车里，眸色微冷，对一旁的侍女道：“回府。”
　　一旁的侍女不明所以，小声问道：“姑娘，咱们不是去王府吗？”
　　周月芸乜了她一眼，道：“王爷进宫了，我还去王府作甚？”
　　侍女握紧了手中的糕点盒子，不敢说话。众人皆以为周月芸温文尔雅，可只有她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侍女才知道，主子是多么的表里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