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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Chapter 86 漫长的告别 ...

  •   “亲爱的妈妈:
      “今天的雨声很好听,希望你也听见了。中午有一种三明治特别好吃,里面有你喜欢的培根。下午贾斯廷拉着我去跟戈德斯坦和科纳他们打魁地奇,我打得不怎么样,汉娜很大声地嘲笑我们,晚饭的时候又给我们塞了两只巧克力蛙,结果其中一只跳走了。
      “妈妈,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爸爸一直是个勇敢的人,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对这样的结局感到意外。我们会记得他的付出,所有人都会。麦克米兰家族几乎全族都死于战争,从文迪米娅姑姑到希兹叔叔,从我的亲生母亲库尔莎再到爸爸,以后或许还有我,我希望我能和他们一样勇敢。
      “但是,妈妈,在义无反顾之前,我还是更愿意沉下心来感受生活美好的那一部分。我这样愚蠢,唯一擅长的大概就是那点发现美好的能力吧,这是伏地魔所夺不走的。这或许就是你常说的赫奇帕奇品质,我为此感到无比骄傲。
      “我努力让我的每一天过得充实。我相信爸爸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妈妈,你一定要多笑笑,爸爸看到也会高兴的。他离开了我们,我一定也能保护你。伏地魔给予的苦难打不倒我们,太阳总会出来的。
      “我写了这么多不知所谓的东西,你大约也看烦了。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希望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都好好的。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常常想起塞德里克,那么就希望他不会枉死,希望我能像他、像爸爸、像所有为抗争牺牲的人一样勇敢。
      “爱你的儿子,
      “厄尼
      “1996年6月××日”
      厄尼第十九次把信叠好放进了口袋,拿起桌上的黄油啤酒灌了一大口。
      “走吧,去猫头鹰邮局。”
      “噢,厄尼……”汉娜打破了自己长时间的沉默,叫了一声厄尼的名字。
      “你们谁都别哭。”
      厄尼把目光在贾斯廷和汉娜时间转来转去,最后发现最想哭的却是他自己。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手忙脚乱地擦去,越擦越多。
      “噢,我的好伙计,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
      朋友们的拥抱是抚平伤痛的一剂良药,但终究治不了根本。写给母亲的信里充满了信心,可仇恨的火焰仍在厄尼心中燃烧,他无论做什么也无法熄灭它。
      放下仇恨,厄尼,父亲在世时总对他说,怜悯他们,他们只是选了一条最艰难的通往真相的道路,他们付出的永远只会比我们多。
      厄尼知道父亲说得对,但他只是无法克服一些或许只属于这个年纪的固执与倔犟。那些食死徒都被抓去了阿兹卡班,但杀死父亲的那个女人逃脱了。
      那个女人叫斐克达罗齐尔,父亲生前提起过她。她是文迪米娅姑姑的一位旧友,后来她们因为观念不合决裂了。“我那时候也很讨厌她,毕竟那些道理她明明全都懂,”父亲当时说,“但是后来我开始长大,我慢慢地就明白了。她不像我们,没有人教她那些,顺从与迂腐已经刻进了她的骨髓里。可悲的是,像罗齐尔这样的人有成百上千个……怜悯他们,厄尼,怜悯不是盲目的原谅。他们只是需要为了真相付出更多,真相有时候残酷得可以夺人性命。死在他们的道路上无论多壮烈都是不值得的,但总要有人去冒险。人人生而平等,谁牺牲都一样。”
      想到这里,厄尼的眼泪也快干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到过幸运——他有这样的一位好父亲,把许多人都不懂的东西早早地教给了他,所以他才会在此刻这样坚强而充满希望。
      厄尼觉得自己想通了。他拍了拍贾斯廷和汉娜,“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他说,“走吧。”
      ——很巧,苏珊也在猫头鹰邮局寄信。她看到厄尼时很勉强地微微笑了一下。
      “嗨。”
      “嗨。”
      厄尼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加隆放到柜台上,把信纸放进崭新的信封,在上面工整地写下“安娜麦克米兰收厄尼麦克米兰寄”。
      “莎莉安在……图书馆。”苏珊小声说。
      厄尼此时倒并不是很想见到莎莉安。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最软弱的样子。
      “嗯,我知道了。”
      “……你最近还好吗,厄尼?”
      厄尼并没有准备好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说,“我正在努力。”
      “噢,或许我不该问……”苏珊垂头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巧克力蛙递给厄尼,“给你的。”
      “这是做什么?”
      “昨天你丢了一个巧克力蛙,后来被凯文拿走吃掉了。”
      厄尼略有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记得凯文是苏珊的表弟。“噢……谢谢。”他小声道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苏珊突然说,“我希望我成为能像阿米莉亚姑姑一样的人。至少,我会很有用处。”她的语速很快,仿佛她想说这些已经很久了。
      “你姑姑很伟大。”
      以前跟莎莉安说话的时候,厄尼总是作了十足的准备。现在跟苏珊说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就像你爸爸一样。”苏珊试图扯起嘴角,眼底却始终浮不起希望。厄尼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堂草药课时,苏珊红着眼睛咬着牙的样子。他都快忘了她还有另一个死去的姑姑了。
      当年博恩斯家最小的女儿可是个人人喊打的食死徒。现在想想,那个女人到了那种时候依旧坚定不移,从某种令人痛恨的方面来说应该也算是伟大了。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那一步呢?夺魂咒?忠诚?还是那丝不该有的希望?
      “有人歌颂他们就好,”苏珊接着说,“至少……有人记得他们为谁而死。”
      “是的,我们都记得。以后所有人都会记得的。”厄尼坚定地说。
      “希望吧,希望。”
      “希望是个宝贵的东西,你觉得呢?”厄尼转身看向门外,一时竟有些愣怔。门外天气正好,高街上人来人往,汉娜和贾斯廷在冲他招手。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苏珊的眼里又有了笑意。她伸手去摸了摸一只胖胖的猫头鹰的脑袋。
      明明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厄尼却有了岁月静好之感。这应该就是他的希望;人们常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厄尼清醒地珍惜着拥有希望的当下。
      漫长的道路才刚刚开始,父亲一定在看着他。

      一颗比比多味豆在西奥多手指间滚动。他望向车窗外站台上数不尽的亲人重逢,很清楚那里面不会有自己的父亲。
      曼卡利南十几天前在魔法部被捕了。在这件事发生前,西奥多也曾劝过父亲不要踏入这滩浑水,可劝告是永远不会有用的。
      “我没得选。”
      他们都没得选。西奥多后来想想也觉得毫无意义,他劝告父亲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良心不安吧。这一整年西奥多都没有心安过,以后也没有机会了。他忽然不太想下车了,因为一旦走进外面的世界,他就再不能回头。
      “走吧,西奥多。”布雷司说。
      外面的走道上已经没有人了。德拉科阴沉着脸,没有打招呼就走出了隔间,他后面的潘西帕金森脸上倒是写满了忧虑。
      “走吧。”西奥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那颗比比多味豆丢进嘴里。
      是黄油啤酒味的。
      想起圣诞节那天的黄油啤酒,西奥多不由得不合时宜地惆怅起来。那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觉——他当时居然觉得自讨苦吃也没关系。
      “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布雷司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很多次,许是因为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才会如此锲而不舍。
      “活着就行了。”西奥多故意把脚步放得慢了些。他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暗得要命,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又不是不会回来看你们,再说还可以写信啊……你们再哭我也要哭了,你们总不想看见我哭吧?”
      巧合总是这么令人窒息。西奥多知道他最好还是不要跟李素说话,可是他的脚步还是不争气地停了下来。她愣了一下,眨了几下眼睛,也不再走了。
      狭窄的过道上只容得下他们两人。布雷司撇了撇嘴,说了句“我到站台上等你”就下车了。图尔平在抹眼泪,戈德斯坦的脸色不太好看,还留在隔间里的布特和科纳则阴阳怪气地盯着西奥多。
      “走吧,走吧,走吧……”戈德斯坦一手拉过图尔平,回头看了他的两个朋友一眼,看也没看西奥多就走下了车。现在再去进行那些斗争已经没有意义了。
      很快,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西奥多的心可能是最后一次为李素狂跳起来。
      李素还保持着拥抱图尔平的姿势,看西奥多的眼神就像去年开学时一样不自然。她把衣领拉起来盖住脸上已经淡去的脓包。
      “我以为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你还会来吗?”
      他们同时说。
      “不会了,我还要命。”李素忽然把脸露了出来,并把脸前的头发拂到耳后。她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里还是暗淡无光。那天她冒失地闯进医疗翼时不是这样,所以西奥多才会充满希望地对她说“我只是想帮一点忙”。
      虽然他在帮上忙之前就被特拉蒙塔娜打昏了。这是她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因为西奥多确实不能也不配帮DA的忙。
      “对不起。”
      古怪的是,西奥多居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罪恶感。是因为悔恨得多了,所以麻木了吗?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道歉不会改变任何东西,所以不会在这句话里倾注任何多余且无用的情感。
      李素苦笑道,“你以后不要自讨苦吃了,没用的。”她好像并没有接受西奥多的道歉。
      “我知道。”
      西奥多早就知道了。可是每每到了李素面前,他就变得格外愚蠢。从一开始他就是最愚蠢的,他还厚颜无耻地用这份假戏真做的愚蠢去伤害了所有最亲的人。要是早点看开,他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西奥多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或许他应该爱惜羽毛。或许加入食死徒没有什么不好,他会获得强大的力量,无非就是拿完整的灵魂做交换、双手沾满鲜血而已。
      如果西奥多没有遇到眼前的女孩,他现在可能真的会这么想。
      她为什么偏偏要拯救他呢?她为什么要给他最明亮的希望,让他跳出地狱一样的条框桎梏去看世界呢?她为什么永远都在选择他,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救呢?
      时间长了,西奥多都快忘了,朋友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把李素当朋友看待——一开始不是,后来对她的感情也是远远超过友情的。他是在洪水中拼命抓住浮木的溺水者,最后还是没能抵过汹涌的浪潮,没能上岸。他已经溺死了。
      而李素,这个善良得令西奥多良心不安的女孩,已经仁至义尽。她把一切放在心里,在最后的时刻把他打醒,然后离开得无愧坦荡。李素已经做了一切她能做的,是西奥多辜负了她。
      李素忽地笑了。“说真的,你是真的有点傻。以后别这样了,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是的,素,我就是个蠢货。”
      西奥多忽然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他们的告别本不该在他的妄自菲薄中结束,他应该说点好话、应该挽留、应该表现得伤心欲绝。可是李素不会为之感动,西奥多最清楚不过。如果她真的会那么轻易动摇,他们之间也不会那么刻骨铭心了。尽管李素一次又一次地为他打破底线,可她最后还是醒悟了。
      “你别这样,我是认真的。”李素的笑容渐渐变得勉强,“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我不想闹得太僵。”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还是这样善良,善良得让西奥多无颜面对。是他亲手夺走了李素曾经的欢笑飞扬,他从一开始为之心动的明明是那个明媚开朗、笑起来就无法停止的她。她会满脸通红地塞给他新羽毛笔,会在走廊上语出惊人,会跳起来折下树上的檞寄生,还会在躲雨的屋檐下拥抱他。
      她是最好的女孩子。是西奥多有恃无恐了。
      “那么,再见了,西奥多诺特。”
      李素转过身去的时候,西奥多不知第几次听见了自己的内心崩塌的声音。一切的故作坚强在他看到她的背影时变得毫无意义——看哪,多么“称职”的预备役食死徒,他又在叩问意义了。
      于是西奥多叫住了李素。
      “其实你都知道,是不是?”
      李素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喜欢你。”
      李素回头了。可是她的表情就像去年开学时在这列火车上看到西奥多点烟的时候一样。那是属于陌生人的一惊一乍。
      “可是我不喜欢你了。”她轻轻地说。
      这明明不是西奥多想要的答案,他却感到了一种怪异的解脱。他的行为不可原谅,李素要是随随便便就答应了才是见鬼了呢。正因为她不是这样的人,西奥多才会喜欢上她。说穿了,一开始那也不过是征服欲的一种美化而已;李素这样回应,反倒让西奥多意识到他其实没有什么不值得——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真心还不够。
      她是对的人,只是时间错误得令人发指。
      “……我很抱歉。”
      西奥多真想再握一次李素的手,那双温暖的、有写字磨出的茧的手;但现在他们中间隔了太多东西,这已经是最体面的告别。徒手是抓不住光的,他只是想要一点安慰。她不是他唯一的光,却是最亮最热烈的那一簇。西奥多清楚地知道,从今往后他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人了。
      李素低下头,眼底终于泛起了泪光。她死死咬着下唇,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挂上了阳光般明媚灿烂的笑容。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什么?”
      “你唱歌很好听。”
      西奥多的泪水瞬间不争气地从眼眶滚落。李素别过头,捂着嘴发出了铃铛般的笑声。她一定也哭了。
      她听到了。她都知道,她只是没说。
      “那么,永别啦。祝你生活顺心。”
      夏天结束了。
      西奥多浑浑噩噩地走下火车。站台上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暗,他却知道自己的天黑了,他再也没有希望了。西奥多忽然想起来,他曾经很认真地考虑过邀请李素陪他过他的十六岁生日。
      西奥多以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适应了现实,他用变成面具的脸露出微笑,摆出了已经离他很远的那个万人迷西奥多诺特的做派,跟周围的人道了再见,然后走向站台之外那个他理应痛恨的属于麻瓜的世界。
      歌里唱的都是假的。那个姑娘早就搬离了集市,她等不到心上人的问候,更不会为他做天衣无缝的衬衫。
      现在歌者也不会苦苦等待了。真好。
      他们本就应该各奔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循环播放《真相是真》以安(bian)慰(shi)我们可怜的小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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