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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Chapter 70 舞会与赠礼 ...

  •   西奥多下了算术占卜课之后故意没有走。他一边慢吞吞地把书收拾起来,一边偷瞄正在问维克托教授问题的李素。太棒了,她也没有走。他非常有把握自己会成功。凭着这张脸他可以办成很多事。
      “啊,谢谢您,教授!再见,教授!”李素很有礼貌地向维克托教授道别,随后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东西。维克托教授出去了。
      “嘿,素。”西奥多向李素走过去。
      李素理所当然地吓了一跳,她的刘海短发也猛地一跳。“噢,西奥多,是你。”她特别聪明地把称呼悄悄改了,“你的天文学作业本我还给你了吧?”她突然问。
      “你不是上周就还了吗?”
      “噢,噢……我最近有点健忘。”李素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绷着脸像是在防止自己做出什么过大的表情,“说吧,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圣诞舞会吗?”
      “啊?这个……”李素有一瞬间的惊喜——西奥多差一点就没捕捉到。
      “可以吗?”西奥多觉得自己已经够诚恳了。
      可是李素的表情转向了为难。她正了正头上的发箍,尴尬地笑笑,“你要是早点说就好了……我都跟安东尼说好了,我是在说安东尼戈德斯坦,你应该认识他吧?”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碎碎念,“不认识也没太大关系,反正我们几个约好没舞伴就组对一起去的,莉莎和泰瑞布特也是。”
      西奥多的心猛地沉下去。除了李素,他跟其他外院的女孩都不熟。至于斯莱特林的女孩子们,达芙妮和潘西帕金森是肯定动不得的,米莉森伯斯德……还是算了吧,西奥多也拉不下脸去请高年级或低年级的陌生人。
      难道他真的要跟特拉蒙塔娜一起去舞会吗?
      噢,不行,他光是想想就要吐了。
      “不过,如果你实在想的话,我也可以——”
      西奥多的心刚刚被提起来,李素却又没说下去。她看向西奥多身后,以一种他不熟悉的神情翻了个白眼。西奥多闭上了眼睛。
      “我和西奥多早就说好了要一起去的,对吧?”
      特拉蒙塔娜把手搭在了西奥多肩膀上。西奥多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说话了。
      李素的嘴角抽了两下,这时候倒没了以往的畏畏缩缩——大概是因为有外人在吧。“我去吃晚饭了。再见,西奥多。我真的很抱歉。”
      “再见,素。没关系的。”
      就算西奥多不想说话,他还是得道个别。李素为什么就不能再顽固一点呢?既然是无关紧要的约定,她为什么就不能爽约呢?她为什么非要在此刻如此守信呢?
      算术占卜教室里只剩下西奥多和特拉蒙塔娜两个人。他在这里多待一秒都要窒息,可是她没有让他走。
      “你怎么能这样呢,西奥多?”特拉蒙塔娜搭在西奥多肩上的手似乎有千斤重,“你要乖一点。”她的语气像极了上午魔法史课上因为学生成绩不理想而发怒的宾斯教授。
      不幸的是,西奥多这一次没能问特拉蒙塔娜是不是真的有病。他好像搞错了一些东西。

      西奥多僵硬地看着眼前特拉蒙塔娜的脸,僵硬地在舞池中旋转。所有的人都很高兴,只有他感受不到任何感情。哪怕已经跳完一曲,特拉蒙塔娜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她本就比西奥多高一点,还不愿配合他的舞步,本来很会跳舞的他也被带得笨拙起来。
      “你感觉如何?”
      特拉蒙塔娜居然这样问他。
      西奥多想冷笑,可是他连勾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想让我感觉如何?”他反问。
      “我没什么想法。”特拉蒙塔娜看着西奥多的眼睛微笑。
      西奥多听到许许多多的笑声,总觉得那些人都是在笑特拉蒙塔娜的明知故问。他听得最清楚的是李素的笑声,她还是跟以往一样,跟图尔平和戈德斯坦他们在一起。他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李素总有那么多事情值得她笑?西奥多忽然有点嫉妒李素了。她只是远跨重洋到这个地方来求学,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在所有的事情中,她只是个过路人和看客,只要她想离开,她随时都能走。他们所处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李素的笑声很响亮,莫名给了西奥多一股反叛的勇气。
      “你觉得很好玩吗?”西奥多问特拉蒙塔娜。
      特拉蒙塔娜没有回答。她死死盯着西奥多的眼睛,仿佛要把它们盯穿了。过了半晌,西奥多牵着她转了一个圈,接着她才接着说道:
      “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西奥多的眼睛是昏黄色的,和卡佩拉姑姑一模一样。卡佩拉姑姑因那个人而死,此刻特拉蒙塔娜这样评价西奥多的眼睛,让他觉得是对卡佩拉姑姑天大的侮辱。
      “你最好别逼人太甚,特拉蒙塔娜。”
      “我逼人太甚?”特拉蒙塔娜嗤笑了一声,“我已经够善良了,换做别人或许会直接把你弄死。”
      “所以我还得感谢你?”
      “懂得感恩自然是最好的。”
      西奥多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没有发火的精力也没有直接动手的勇气,于是他立刻放开特拉蒙塔娜的手走出了舞池。这是他唯一敢做的事,他并不怕丢人,反正他的脸已经丢尽了。
      西奥多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他只知道他不能回头。或许他还是想要脸面的,他不愿去想。
      “喂,西奥多!”
      西奥多回头了。李素靠在礼堂大门边面对着冷风抱着手臂,冲他笑得有些尴尬。
      “你是不是不开心啊?”她的声音没有以往响亮,但是西奥多听得很清楚。
      “没有,没有,”西奥多强迫自己勾起嘴角,“我只是去透口气。”
      “噢……”李素垂下头,笑得更加尴尬,“是我多问了。”
      李素转头走回了礼堂,头上的丝带不舍般地飘了起来。她文静起来给人一种寥落的感觉,让西奥多的心情更差了。
      “真没意思。”西奥多对自己说。现在的他好像无力享受任何东西了,尽管他本来就不能。

      斐克达做了一个梦。
      那仿佛是1979年的圣诞节,罗齐尔庄园的厨房,那个温暖的怀抱。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下巴上的胡茬,他把那只手握住了。
      “斐克达,我想……我会做一些大事。”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斐克达的眼睛里涌出来。她隔着泪水的屏障直视着他,看到他眼里自己灰蓝绿色的眼睛。那时他们那样年轻,她虽然颓丧却依然拥有希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一节被火烧焦的枯木。
      “你可以不做吗?”斐克达央求道,“求你留下来,雷古勒斯,为了我。”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脸,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几十岁,生命永远定格的倒像是她自己。
      “我很快就回来了,斐克达,你等我。”
      他笑得那样温柔,越温柔他离她就越远,身影在无边的夜色里越来越淡,就连牢牢抓住他的手也留不住他。
      “带我一起去!求求你,让我和你一起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想要,带我走,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再见,斐克达,我走了……”
      他还是走了,斐克达连一阵风都没有抓住。她蜷缩在原地嚎啕大哭,这是在现实中比立刻去死还荒谬的行为。他再也没回来,她曾经有过的患得患失全都成了愚蠢至极的念头。他明明就在咫尺之近,偏偏就是生死两隔。
      他是那样年轻,那样值得她深爱。他们从未分开过那么久的时间,他会孤单吗?他会思念她吗?
      斐克达不知道。他从未陪她度过一场完整的梦境,她总是来不及问他。
      ——斐克达醒来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图书馆睡着了。她没有去圣诞舞会,因为她不想直面那些美好的回忆。精美的礼服依旧摆在她房间里,她试过很多次,最终还是没有穿出来。
      图书馆里空无一人,只有斐克达在僻静的最僻静处盯着坩埚发呆。她又把试管掉进去了,当然她还是得自己拣。坩埚没有点火,这本是最简单的事。
      可惜,只是本来。
      愿意替斐克达拣试管的人依旧十九岁,他已经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长眠十四年了。
      十四年真是太长了,长得让斐克达害怕。这样漫长的缓冲期还是不能让她做好决定,或许她会一直犹豫到死。不过对她来说每一秒都是漫长的,是她活该。
      斐克达转头时,秋水仙吊坠把她的心都硌疼了。她看见窗外的大雪、夜空和玻璃上映着的法国女人的脸,还有十四岁男孩昏黄色的眼睛。
      “你怎么出来了?”斐克达回过头。
      西奥多垂着头没说话,拽了拽礼服的衣领,随意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他眼里有许多斐克达能读懂却无力读懂的东西,不过后者知道他心里依旧有怨怼。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斐克达又问。
      “你们……都有病,脑子有病。”西奥多低声说。他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在颓丧低落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可怜。
      斐克达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隔着不远的距离默默看着那张只有几分诺特家影子的脸庞,恍惚间却真的有了这就是她的孩子的错觉。
      “不过我也有病,我把一切都搞错了。我以前居然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好笑吧?”
      “发生什么了?”
      斐克达很想摸一摸西奥多的头,但她还是忍住了。他到底不是斐克达的孩子,他很快也不会是孩子了。如果曼卡利南现在在这里,一定会笑话她傻。
      “前几天……两个钻心咒,在这里,”西奥多艰难地提起手指指向自己的心口,“她说,如果我再说你们有病,她就对着我的脑门再来两次。她完全有这个能力。是我搞错了。”
      斐克达本以为自己会作出激动而愤慨的反应,没想到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想起许多年前禁林里几乎剥离她灵魂的痛苦,到现在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是个懦夫,”西奥多似乎难过到了极点,又平静下来,“我放弃了,我不反抗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那双眼睛真的和卡佩拉一模一样。斐克达想象不出卡佩拉彻底对抗争失望的样子;姓诺特的好像都不知道什么叫放弃,曼卡利南的毫无希望也仅限于他的话里而已。一时间斐克达竟有些恍惚——时代的车轮到底在向哪个方向滚动?向前还是向后?
      “西奥多。”
      斐克达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可她并没有哭。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走出梦境的速度就越快,这不是因为她更加清醒,而是因为她更加绝望。
      “我……会跟你父亲谈谈的。”她说。
      “我现在不反抗了,应该算是个好儿子吧?”
      眼泪终于从那双昏黄色的眼睛里掉出来。西奥多抿着嘴不让自己的表情失控,抬手去揉眼睛,眼泪却越揉越多。
      “你说……这算什么事,斐克达?我来的时候那些拉文克劳在跳舞,笑得特别开心,”西奥多喃喃道,“他们玩得很疯,脑子也比我聪明多了……特拉蒙塔娜说我的眼睛很漂亮,还说我应该感谢她。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通,她觉得自己很仁慈吗?还是说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事,她觉得她有资格惩罚我吗?”
      斐克达把手放到西奥多肩膀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她不想善良地说谁都没做错,也不想鲁莽地把过错推给特定的某个人。最后她只能说,“其实你很幸运。”
      “我幸运什么?”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懂质疑这些。”斐克达微笑道。
      西奥多好像想嗤之以鼻地哼一声,但是他没做到。
      “质疑?”西奥多把这个词翻来覆去地嚼,“质疑?我不认为这是质疑。我爸爸就是这么教我的,如今我在遵守,他却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说着说着,自己就冷静了下来。斐克达本想着是否要抱一抱他,现在似乎没必要了。
      西奥多抬起脸,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如果你能和我爸爸说上话,就告诉他别担心。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活成你们这样的。”
      斐克达无言以对。她和西奥多一起待的时间越长就能感知到自己和家人、朋友当年的不幸。从来没有人,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应该质疑或者拒绝妥协。
      “我该走了,免得惹事。”
      话音刚落,西奥多就起身离开了,甚至没有对着窗户玻璃整理一下仪容。
      “别反抗,别妥协……别妥协。”
      斐克达的话语被嚼碎了、嚼烂了,又吞回肚子里去。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绝望的时候劝别人要有希望,仿佛她真的很善良一样。

      “陪我在这站一会儿吧。”西弗勒斯斯内普低低地说道。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不过他也没有高兴的时候。
      “快到宵禁时间了,斯内普教授。”
      雪景在黑夜下也变得暗了。霍格沃茨的冬夜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多了几分不合时宜的鲜活。
      “看在梅林的份上,别用你那滑稽的法国口音跟我说话。”斯内普嫌弃道。
      斐克达现在没有翻白眼的精力,于是就懒得追究了。“一片漆黑很好看吗?”她开始讲标准英语。
      斯内普没有说话,只是眺望着远方模糊不清的地平线。
      “喂,斯内普,快宵禁了呢。”
      “我是个教授,罗齐尔,我想站到几点就站到几点。”
      “您身体真好。”斐克达嘀咕道,“今天可是圣诞节,您考虑考虑饶我一回?平时给您当助教已经够我受的了。”
      “再过一会儿就不是圣诞节了。”斯内普讥讽道。
      “您嘴这么毒怎么还没把自己毒死呢?”
      斯内普又不说话了。斐克达耳边只剩下冬夜的寒风凛冽,听着居然也能获得片刻的宁静。风把她的裙袂吹起来,似乎要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盯着飘扬的裙袂,忽然想永远这样待在这里了。
      “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斯内普突然说道。
      “说吧。”
      “他现在还如此虚弱,我们是否可以……”
      斯内普的声音很轻,但在斐克达耳中却如雷贯耳。在他说完之前,她就打断了他。
      “邓布利多是这么想的?”
      斯内普冷笑,“我都没告诉他那个人要回来。”
      “要真是这样,只有你的哈利波特能活了。”斐克达也冷笑,“西奥多也会死,他父亲也会死——西奥多今天晚上那副样子你也看见了,我以为你也会像怜悯波特一样怜悯他。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你是服从了太久,忘记反抗了吗?”斯内普转过头看斐克达。这时候他的眼睛里倒是有怜悯了。
      不愧是凤凰社的人,斐克达讥讽地想。
      “那么你呢?”斐克达也转过头与斯内普对视,“如果莉莉波特还活着,我想你立刻就会那么做的吧?”
      斐克达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斯内普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他平时不是这般感性的人,要怨……就怨今天是圣诞节,又是深夜吧。
      “揭我伤疤让你很高兴吗?”
      “我只是想让你停止你那愚蠢的想法。”斐克达把目光转向月光下结了冰的黑湖。
      斯内普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大约早就有了这样的习惯。他好像叹了口气。
      “你到底还是没把所有事情告诉我,这可不太好。”
      “我怕我告诉你之后你会疯掉。”
      尽管不愿回想,近一年前那个夜晚的一切还是回到了斐克达的脑海。那一瞬间她几乎就要崩溃,但是西奥多在图书馆的泪水让她冷静下来。
      “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斯内普嗤笑。他的嗤笑让斐克达更加难受了。
      “你确定要知道?”
      “告诉我吧。”
      斐克达狠狠闭上眼睛,不让恐惧的泪水涌出来。她的嘴张了好久才在那些恐怖的回忆中获得了讲述的能力。然后,她开始用沙哑的声音讲述那个同样是严冬的夜晚,关于她脸上的疤,还有那个把她彻底推入地狱的牢不可破的誓言。

  •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老爷们除夕快乐!!!牛年撞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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