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乱世之小圆满》韩灿灿

8、你姓卫，保卫的卫

　　初秋时节，天空湛蓝，云高且薄，那云朵儿被风吹着一会儿就变换个形状。卫青黎四肢酸疼地躺在院中的吊床上，看着天空发呆。
　　自那日四个家长就她的教育问题进行讨论后，卫青黎的学业任务骤然加重了很多。首先练功的时辰增加，而且这时辰还会随着她的进步速度三日一小增五日一大增，卫青黎经常累得连胳膊腿都抬不起来，连饭都得让小草来喂。她爹和二叔经常为这事儿跟两位夫人申诉，只是申诉理由非常单一，没有任何特色，主题思想都是“心疼、舍不得”，所以两位美人杏目一瞪，“你们当我们舍得么？现在不吃小苦，将来是要吃大苦的。”所以申诉成功率为零，妥妥的虎妈猫爸。
　　除此之外，卫青黎还要学习文化课。虽说李晓后来做了女飞贼，但是她却有个当私塾先生的祖父，李晓自小跟随祖父也识了些字，所以文化课由她来教授。不过两位“严母”对她的文化水平要求不高，只需识得字不做那睁眼瞎子便可。认字对于来自21世纪的小青年来说并不难，虽然很多字都是繁体形式，但靠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难得是写。俩月过去了，卫青黎的毛笔字也才堪堪告别一团墨迹的状态。李晓对于卫青黎在认字和写字上的巨大差异时常表示出极大的不理解，对此卫青黎表示很羞愧，但也毫无办法，毕竟一个是开挂一个是从头开始。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到年底了，就是这秀色谷也热闹了起来。赵蒙义等人虽说是秀色谷老大，但这四人跑惯了江湖怕极了麻烦，所以住处的下人也并不多，也因此过年的一应年货都要他们自己准备。于是卫青黎兴高采烈地当起了搬运工，成天跟着赵蒙义他们往山下跑，一趟一趟也不嫌累。
　　秀色谷中的众人皆知道谷主家有个女娃娃，但是一直很少见过，偶尔下山来也是带着斗笠面纱，很少似这般不带遮挡地跟在谷主后头。
　　青黎长得好又言笑晏晏的丝毫没有大小姐的做派，很是得人喜欢，经常这家铺子给个冰糖葫芦那家铺子给个大肉包子，青黎一手一个吃得不亦乐乎，满足得不得了。这么长时间了，她终于体会到当孩子的乐趣了。
　　“青黎，右二。”走在后面的钱通忽然一声道。
　　卫青黎闻言身动，往右边走了两步。钱通反手一扔，一小包金丝蜜枣就进了青黎的小背篓。卫青黎颠颠背篓，继续前行。钱通大摇大摆地跟在青黎身后，骄傲非凡，丫头跟他真有默契。
　　午间他们也不赶着回去吃饭，照例到了秀色谷中最好的酒楼。这几日下来，卫青黎连菜单都不用看了。
　　“红糖糍粑、糖醋里脊、锅包肉、宫保鸡丁……”
　　钱通听着这一串串菜名儿，只觉得牙疼得厉害嘴里也直泛酸，钱通过过很长一段时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于吃上也不甚讲究，果腹就行，在家时通常也都是叫厨房做青黎爱吃的菜，他随着她吃就成，可偏偏他家丫头就爱酸酸甜甜的东西，不过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吃点甜的怕什么。
　　小二记住菜名儿正将离去，卫青黎看了眼对面钱通快倒牙的神情，终于憋不住了，笑眯眯道：“再加上我二叔爱吃的水煮肉片和红汤羊肉再加两个红烧大猪蹄子。”
　　钱通一愣，随即咧嘴笑开，心里也美滋滋的，丫头心里惦记着他的啊。
　　菜还未上齐，去街市另一头采购爆竹的赵蒙义也到了，他把大背篓放在一边，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来，丫头，这是你最爱的酥酪糕。”
　　卫青黎眼前一亮，双手接过，“谢谢爹爹，爹爹真好。”后世在西藏旅游时，卫青黎就吃过酥酪糕，当时就喜欢得不得了，只是后来一直就没买到那么好吃的了。没想到竟能在这秀色谷中碰到同款，尝过一次后便是念念不忘了，见她喜欢，赵蒙义更是三不五时就下山来买一趟。
　　赵蒙义心满意足地看着闺女秀气地吃相道：“幸亏没像你二叔喜欢啃大猪蹄子。”
　　钱通：“……”
　　见青黎只吃了两块就把油纸包了起来，赵蒙义问道：“怎么了？今天的不合胃口么？”
　　卫青黎道：“怎么会呀，我想带点回去给娘和二婶吃，她们上回也说这酥酪糕做得不错呢。”
　　赵蒙义笑道：“真是个孝顺的好丫头，不碍事的，你尽管敞开了吃，”他努努嘴指向那只背篓，“里面装着给你娘和二婶的呢。”
　　卫青黎一听这话儿立马又打开了已经包好的油纸，动作之迅速惹得赵蒙义钱通一通大笑。

　　日子在一趟趟采买中飞逝，除夕到了，整个屋子张灯结彩，连院中的树上都被挂满了小灯笼。卫青黎也换上了红艳艳的新衣裳，被孙素打扮得像个过年娃娃，她溜到水缸前照了照，嗯，很好很喜庆。
　　年夜饭很丰盛，他们五口说说笑笑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饭后，卫青黎磕了几个头，又得到了四份压岁钱。接着就是守岁了，这年头没有春晚没有手机，卫青黎只能倚在孙素的怀中听他们说着谷中的一众事宜。在现代，卫青黎是忠实的熬夜党，但是那是在手机的加持下才入的党，现如今没了手机，又刚刚吃饱喝足，她很快就困了。若是往年，孙素肯定一早就把青黎抱回去睡觉了，但是今年不行了。
　　卫青黎被叫醒，只见四个长辈个个都表情严肃，一时有些愣神，怕是自己刚醒有些眼花，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这四人却还是这般神情。
　　幼时练功打盹儿看到师父衣角时瞬间清醒的机警又立刻回来了，她想了想，应该就只有出谷学艺那件事了。大概就跟在游戏里要先修炼后做任务一样，她在这秀色谷中修炼了半年，终于要谷打怪了，可心头刚振奋一会儿又顿时萎靡了，她知道眼前的这四人是真心待她好的，个个都拿她当亲生女儿疼，她来时有多忐忑现在就有多感谢这四人，她舍不得。
　　还是孙素先开的口，语气略有些忧伤，“青黎，过了年你就又长大一岁了。”
　　赵蒙义像是为了缓和气氛，呵呵两声笑，“对啊，过了年你就不是六七岁的孩子了。”
　　孙素瞪他一眼，“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就是十八、二十八、三十八了都是我的孩子。”
　　赵蒙义：“……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孙素继续瞪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孙素转过来时又是一派温柔脸色，“青黎啊，想不想出谷去看看呢？”
　　卫青黎不知道这会儿是应该说“不想”来让孙素开心，还是应该说“想”来减轻她的不舍，是故半晌也没答话。
　　孙素只见青黎什么都不懂也不说话只知抬头傻傻地看着她，心里的不舍之意又如翻江倒海般了，可是又想到青黎未来的前程——不行，不能心软。
　　“青黎，娘、娘……”
　　钱通看看话都说不出来的大嫂再看看还没吱声就一直抹眼角的媳妇儿，心里哼哼了两声，决定的时候雷厉风行，谁反对都不行，到临上阵了却又怂了，啧啧啧，娘儿们就是娘儿们，说不出来也好，反正他是不会说的，不去了更好。再看向他大哥，两人眼神一交汇，只见大哥也朝他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孙素和李晓忙着伤心不舍所以没注意到这俩兄弟的神情，但是卫青黎可是看到了，结合那天下午听来的墙脚，她心道这兄弟俩显然还是不够了解女人，女人可以最柔情但关键时刻也可以最心狠。而关乎子女前程问题，这些为人母的女性显然是可以狠得下心来的。当初她以绝食相逼要去武馆当教练不考事业编，她妈苏女士毫不动摇，直言“饿死拉倒，少一个气我的正好。”最后饿了三天的她乖乖去吃饭，完败。
　　果然，孙素开口了，而且还是一鼓作气说完，“青黎，知道棪山派么？我们打算送你去棪山派学艺。”
　　卫青黎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运转起来，棪山，棪山派。她上回没有听错。这段日子她在书房的江湖小报中也见过一些关于棪山的消息，知道棪山派乃江湖中的第一大派，即使是行文最喜戏谑的《江湖风云》也很少拿它作趣，提到的寥寥数笔也均是褒扬，如什么“外出弟子帮助老太太下山”，再如“不愿透露姓名的棪山弟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退强盗”，还有一些捉妖捉鬼的好人好事。
　　卫青黎根据这些只言片语总结出来，棪山派在这个江湖是大佬，而且是有口皆碑的良心大佬。只是光凭那日听来的话语，她也不敢确定自己就是要去棪山学艺，以她爹娘叔婶的江湖名声她能进得了棪山派？就算是用了化名，那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吧？
　　这个问题孙素自然也是考虑过了，两年前她便与赵蒙义一起谋划此事了。进入棪山派虽难，但也不是不可能，说是几百年前棪山派刚立门建派之时形势艰难，缺银少粮，幸得一卫姓人士资助才度过难关，是故棪山人士多年来对卫姓者多加关照，虽然时间渐长，人情渐淡，但找个中间人引荐一下，争取个面试名额问题应该不大。
　　听孙素说完，卫青黎咬着唇思考，卫姓么？还是魏？
　　“可是——娘，青黎不姓卫。”她也不信赵、孙、钱、李，她在这里没有姓。
　　赵蒙义等人年轻时当过悍匪劫过镖车，虽然也杀过几个狗官，但是身上的终究是背着人头债的，不知是不是天道轮回，孙素接连怀过几胎都没保住，赵蒙义虽想要麟儿但更心疼媳妇便不让她再生了，而李晓也是多年未有身孕。后来有了青黎之后，怕给她带来什么厄运，这四人也皆不敢给青黎冠自己的姓，八年了也只叫她青黎。
　　孙素把青黎推得远一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青黎，你记住出了这秀色谷，你便姓卫，保卫的卫。维扬卫将军家的六姑娘，卫青黎。”

作者有话说

　　大家看文愉快～
吃麻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