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乱世之小圆满》韩灿灿

7、教育问题

　　赵蒙义孙素与钱通李晓这两夫妇都年逾不惑且均无子女，所以这四人把所有养育儿女的热情都撒在了卫青黎身上。但凡有要事出谷，总会给她大包小包带回一众新鲜玩意儿。钱通大字不识三个，出谷的机会也不多，但却愣是给卫青黎搞出了一个大书房。
　　书房内经史子集摆放整齐，介绍风土人情山川地貌的书籍也是应有尽有，但是——卫青黎第一次在书架上看到夹杂在其中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以及《河间传》时，眉毛还是控制不住地跳了跳，她抽抽嘴角，还真是很全呢。
　　这日卫青黎正一边吃点心一边翻着地理志，小草一阵风似地冲进来，“姑娘！姑娘！！”
　　卫青黎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手里的梅子糕也滚到了地上，手还维持着捻糕点的动作，她扭头看向小草，“怎么了？失火了啊？”
　　小草一边给姑娘找衣服一边道：“不是，哪儿能啊，是两位谷主回来了，现在正在前屋等着你呢。”
　　她在这儿爹娘回来了？脑海里闪过两张脸，卫青黎扔下糕点和地理志，一骨碌跳下凳子，还没站稳就往前院跑。说起来她这儿的四个长辈的相貌都是极好的，而且还都是纯天然的那种好看，在她的记忆中她娘酷似刘嘉玲她爹神似梁朝伟，这两位殿堂级的美人，叫她如何不激动。
　　刚冲进前厅，卫青黎就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身子一轻，接着就有爽朗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乖乖嘞，想不想你爹啊？”
　　这是个豪迈版的梁朝伟啊，卫青黎小晕了会儿，答道：“想了想了，”说着又把小脖子一扭看向坐在她右后方的她娘，“青黎也想娘了。”
　　孙素眼里满是笑意，“来，快来让娘看看。”刚才听钱通夫妇说丫头因练功不适还昏迷过几天，让她的心一阵揪，现下看这状态应该是没事了。
　　赵蒙义又颠了颠卫青黎的重量才将她放下，挺好，没少分量，拍拍她的脑袋，道：“去，让你娘看看。”
　　孙素是个端庄的美人，反正光看气质绝对看不出这美人是二十多年前名震江湖的孙娘子。钱通给卫青黎搞来的一屋子书中居然还夹着一些过期的江湖小报，其中多数版面都极尽刻度地鞭挞了二十多年前的江湖四大邪人，而这四大邪人非常凑巧就是她的爹娘叔婶。江湖小报将这四大邪人描绘得穷凶恶极，各种贬义词如同不要钱一般砸向这四人。网络时代时卫青黎也曾被各种标题党和网络上的不实新闻忽悠过，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现在别说她不信那些江湖小报，退一万步讲，就是真的那又如何，那被形容成牛鬼蛇神一般的四人对她只有数不尽的温情脉脉。
　　再说这秀色谷，也是江湖小报浓墨重彩描绘的一笔，因着这名字，谷外的人便猜测秀色谷定是在那阴冷湿寒的狭窄谷底，简直是可笑，秀色谷虽名为“谷”，但是此地却是大大的名不副实，有山有河，有鸟儿有花儿，卫青黎的住处便是在青峰山的半山腰上，再往上爬几步那些云朵都触手可及，而且这里的春天有报春花、杜鹃花，夏天有龙胆等各种各样卫青黎叫不出来的花草，跟她之前去过度假村差不了多少，还有小报说这里恶人成堆，尸骨遍野，民不聊生，这就更可笑了，卫青黎亲眼所见的就是没有苛捐杂税的安居乐业。

　　孙素从油纸里给青黎拿了个锅盔，“来，你爱吃的牛肉锅盔，山下你最爱的刘伯那家的。”
　　卫青黎愣愣地接过来，还是热乎的，咬一口，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就控制不住了。不是好吃哭了，而是她想家了。她想到以前老爸老妈每次出远门也会给她和小川带些礼物回来，有时是新衣服有时也只是一些糖果饼干，但不管是什么，都是她和小川发自内心的期盼，那种欣喜难以形容也无法取代。她咽下锅盔，眨眨眼，眼泪就流了出来。
　　孙素急了，怎么哭了呢？忙在青黎面前蹲下，“怎么了啊？青黎？有什么就跟娘说。”
　　卫青黎不说话，直接伸出手抱住面前的美人娘，“我想娘了。”
　　孙素的心都快化了，不顾青黎吃的油乎乎的手，一把将小人儿抱起来，心啊肝儿的哄着。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了一定得有个出口才行，眼泪就是最好的宣泄。在秀色谷醒来后，卫青黎逼着自己不去想家不去想爸妈，可是刚刚孙素从油纸中给她拿吃食的那一瞬间，她控制不住了，辛苦建造的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早点完成这所谓的“任务”吧，她要回家。不过眼泪流出来也就好了，至少心里轻快了很多，而且这里的美人爹娘二叔二婶待她也是真好，而且的而且这牛肉锅盔也着实好吃，她就先当个小孩子吧。
　　虽然卫青黎心智成熟，IQ虽然不惊人但大脑发育得倒也还健全，但这小身体还是个小娃娃，哭着哭着居然睡着了。她是被钱通的大嗓门给嚷醒的，迷迷瞪瞪地醒来就听到她二叔洪亮的声音。
　　“……我不同意！绝不同意！胡闹么这不是！”
　　李晓用力拍了他一下，“你小点儿声，声儿这么响，怕吵不醒丫头么？”
　　钱通条件反射地望了眼后堂，降低音量，但语气仍然坚定，“大嫂，你看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嘛？别人不知道，大哥你还不知道么？谷外的那些人是那好相与的么，丫头还那么小出了谷还不得被扒了层皮么？”
　　赵蒙义也降低了音量，“老二啊，谷外的那些人却是有很多不是个东西，但咱们丫头也……是吧？”
　　想到平日里青黎调皮捣蛋的招数和日常接待的那些来告状的家长，钱通抽了抽嘴角，犹自争辩道：“那、那咱们丫头就是再机灵也比不上外头的那些个玩意儿。”
　　赵蒙义噎住，其实他也这么认为的，青黎这么一个粉雕玉琢被保护得好好的小姑娘如何去与谷外人斗法，且这些年都是她欺负别人，这到了谷外若是被人欺负了，他也没法儿替她出头，他如何放心得下，可……叹了口气，道：“你让你大嫂跟你说吧。”
　　卫青黎听出来这是在讲她的事儿，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
　　孙素道：“我知道你们都疼青黎，都舍不得，我又何尝愿意……”
　　钱通急道：“那又为何……”
　　李晓打断自己男人的话，“你急什么，先听大嫂把话说完。”
　　孙素接着说：“我们为何会在秀色谷，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见识过也受够了谷外的世界，所以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是避世也是赎罪，但是青黎呢？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应该有选择的机会。”
　　钱通嗫嚅：“我们谷里难道不好么？”
　　“好，对于一心安定的我们来说是好的，但是对青黎来说却不一定，外面的世界她未曾见识过，坏与好她全然不知，我们就这样将她一辈子锁在这谷里，这对她不公平。再说将来她知道了这谷外谷内之分，她会甘心么？不会的。青黎活泼好动心思活泛，她会渴望出谷。与其到那时她千方百计地从这儿逃离，不如先让她去学点本事，这样即使日后她出去了，她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领。再说这学本事，大家皆知青黎聪慧敏捷，我们能教的也都快教完了，适才二弟和晓儿也说了，青黎自昏迷醒来后也一改往日的顽皮淘气，勤奋练功，这样我们就更无甚可教的了。那接下来呢？难道就让她在这闭塞谷内数着日子过么？”
　　大嫂的话说动了李晓，青黎确实天资聪颖，时日一长他们也确实无甚可教，且不说这学业功夫，这些都可放在一边，最重要的是婚姻大事，指望谷内的那些男娃娃们么？不行！她反正一个都看不上。
　　“大嫂说的对，青黎是应该去外面见点世面。”
　　钱通见自家媳妇倒戈了，急了，“你怎么这样？！”
　　李晓不客气道：“我怎么样了？青黎终归是要长大的，长大了要嫁人，若是一辈子留在这谷里，你让她嫁给谁？”
　　“嫁、嫁人？嫁什么人？”钱通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丫头还是个孩子，这么遥远的事想它作甚，于是看向赵蒙义道：“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赵蒙义错过头，不去看二弟殷殷热切的眼神：“我听你大嫂的。”
　　钱通差点噎死，憋了会儿，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好，就算我们都同意了，人棪山愿意收我们青黎么？”他可还记得当初他们四个被人人喊打的场景，棪山派的那伙儿人就是叫得最凶的。
　　孙素放下茶杯，“二弟放心，这事儿我跟你大哥已经考虑过了，此次我托人去办时用的便是化名。”
　　钱通明白了，这下大哥大嫂是铁了心要把青黎送去棪山学艺了。他只觉得一阵窝火，一肚子理儿没地儿说，一肚子气儿也没处撒，只能蹭得站起来，“大哥大嫂既然已经决定了又何必来问我。”说罢，便甩袖而出。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李晓率先反应过来，笑道：“大哥大嫂不用理睬他，他轴，一时半会儿脑子转不过弯来，待他想通了就好了。”
　　孙素点点头，对钱通也多有理解，当初因为他一人，全家都受到谷外之人的诘难，母亲也因为村里人的碎言碎语病倒之后骤然辞世，是以他对谷外之人之事尤其厌恶。
　　卫青黎听明白了，这四人是在商讨她的求学问题。她窃笑，原来不管是古代还是她在的那个网络时代小孩子的教育问题永远都是家庭矛盾的导火线啊，孙素李晓是严母角色，赵蒙义钱通则是做不得主的慈父……等等——钱二叔刚刚说的是什么？演山？还是——棪山？卫青黎心里一惊，接着小心脏就控制不住得狂跳起来，是“棪阴周恒之”的那个“棪”么？

　　钱通坐在院中的石磨台上，沉着脸，一言不发，李晓走到他旁边，拍拍他的胳膊，“好了，大哥大嫂多疼青黎，他们能害她么？”
　　见钱通还是不作声，李晓又道：“秀色谷是什么地方？是避难隐居的地方。我们做错了事也受了罚，不愿在那红尘中过了，所以才来了这儿，但秀色谷的好是对你我而言的。可青黎呢？她什么都没做错过，她应该有选择的机会。她现在还那么小，她的未来有太多的可能，我希望她能走遍山河湖海，看遍世间繁华，这样才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
　　顿了顿，李晓看了眼钱通的神色似有松动，又接着道：“再者，你也知道青黎天赋高，大哥大嫂该教的都教完了，待青黎学完你的功夫后，我们也就没什么可教的了，这么好的天赋你忍心浪费么？”
　　钱通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承认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他并非不讲理之人，对于青黎他也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只是他们丫头从小就在这么单纯的环境中长大，如何应付得了外面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再说了万一被外人知晓丫头是出自秀色谷，那丫头岂不是得被人欺负死？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看文愉快～
吃嘛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