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乱世之小圆满》韩灿灿

16、那些往事

　　随弋长得俊，这些年又被卫青黎潜移默化地教了许多和人尤其是和姑娘说话的技巧，七个人中即使有四个对他爱搭不理，但也还是了解到了不少信息。临走时，还提了篮木樨宫的糕点走。
　　随弋出了木樨宫后没有立即回棪山而是去了太上老君的太极宫。
　　太上老君笑着迎出来，“道君来了？诶呀，怎么还带东西来了？”说着便顺手去接。
　　随弋避开他，手往后一扬，“不是给你的。”
　　“……”
　　“好吧，也可以分你一两块儿。”
　　“……”他才不稀罕好么！
　　“我来想问你点儿事儿……”见太上老君想说话，随弋道：“你别打岔，也别跟我说那些虚的，我知道天帝下了命令，但是我不信他还能命令你。当然，我也知道你毕竟在他手下当差，你也为难，所以我一开始也没难为你，现在我从别处知道了些事情的大概，这事儿就不与你大相干了，我只需要你跟我说些细节就行。”看了眼太上老君犹豫不决的脸色，随弋又补充道：“若是我一上天来就来找你，你说你能拒绝得了我么？”
　　一番话恩威并施，他还能说什么？太上老君叹了口气，“道君，你随我来。”
　　随弋满意了，“这才是自己人嘛。”
　　太上老君抽抽嘴角，这个自己人当得有点糟心。他将随弋带到一个房间内，取出一卷画卷，画卷打开，空空如也，接着他捻诀一指，画卷上慢慢就开始出现了栩栩如生的场景。
　　那是一个战场，极其血腥残忍的战场，即使是经历过妖魔大战的随弋见了都有些心惊，因为这个战场的战争双方并不势均力敌，所以这更应该算是场声势浩大的屠杀。
　　“他们——都犯了什么罪？”
　　“杀人放火吧。”
　　“全都杀人放火了？”这个场景里面分明还有稚龄幼儿，他们难道也是杀了人放了火么？
　　“欸……”太上老君叹了口气，“说句不应该的话，怀璧其罪吧。”
　　随弋懂了，他看到了来自天界的震灵箭，这些人应该又是一个渡劫升官儿的牺牲品。
　　“这画上的这些是不是都是卫青黎的亲人。”
　　“那个女子是叫青黎，这些人是她的养父母族人。”
　　“后来，青黎为了复仇与邪魔教派为伍，学尽天下邪功恶法，也泄愤杀了不少无辜仙子百姓，还曾扬言要把这天捅破。最后天庭派了战神领了数十万天兵天将下界出战。”
　　卷轴上的画面一转，便是真正的交战场面了。只见天界战神身着金丝战甲，手持银枪列于阵前，而对面带领众妖魔的青黎却是半卧在小妖抬起的榻上，一身青衣一脸不屑。
　　“两方混战时，那密谋之前那场屠杀的人竟趁机毁了青黎父母族人的坟茔。这下，她就彻底失控了，凭着灰飞烟灭也要这天地为她父母族人陪葬，竟用四肢化作利剑沾满自己的心头血砍了这天地间的四根柱子，那时崩塌引起的灰尘将这天地足足遮盖了月余，蓝朝从此湮灭，天庭也塌陷很多地方，天地险些合在一起。”
　　“一个朝代的历史文化百姓全都没了，这件事也彻底闹大了，一开始天庭还想敷衍过去，但是越来越多的不祥之兆出现，银河无星，瑶池水枯，甚至是蟠桃园的蟠桃树都死了一大半，下界更是山峰无峰、黄河西流……总之是异象环生。这件事就再也瞒不下去了，只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幸而青黎灰飞烟灭后尚不甘心，仍留有怨气在人间，千年时间这股怨气便可幻化成人。欸……”
　　不用说，卫青黎便是那股怨气了。
　　时光倒流，这随弋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当时师姐作法前还问了他的意见，那时的他是无所谓的，反正于他没什么影响，法力不减容颜不改，多过些时光就多过些时光吧，只是现在——“那你们把她从千年之后弄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太上老君一下子从刚刚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道君道君，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有参与这件事。这之后的事就全是天帝自己谋划的，除了参与的那几位，没人知道其中的内幕。”
　　“嗯，”随弋点头，“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即使是他的话，那四根神柱怕也不是说砍断就能砍断的吧。
　　太上老君又叹了口气，“这说起来也是一件憾事了，那青黎本是上万年来黎明时分世间山脉之精华所凝聚而成，一身清透骨血，悟性极高，又有上古神山保驾护航，只是一念成佛一年成魔，后来她灰飞烟灭后之所以还能尚留一股气息也是因这世间山脉所包裹维系。”

　　随弋回到棪山后没有立即去找卫青黎，而是到了棪山后山的揽翠亭。他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见当年那个小女孩儿握着与她身型并不匹配的长剑挥剑斩蛇的样子，清秀白皙的脸上满是深红色的血迹，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有一股子决绝的味道……那时他以为这是求生的本能，却原来也是前生的本能。
　　以心养剑、自断四肢和最后的灰飞烟灭——这得是多决绝多痛苦才能做出的决定。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心中迅速酝酿成型，随弋以手抚胸，一向游刃有余的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卫青黎也从周策那儿听到了这些过往，周策的话就像是自带ppt，他说一句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一副相应的场景，她甚至还能听到那些被杀害之人的哭喊声……随着周策的讲述，她还看到一个女孩儿穿着一身素衣跪在一片坟茔里，她听到她说在对不起，千千万万句的对不起，最后还有无辜百姓惨死的场景……喉咙发紧，身子也止不住地颤抖，卫青黎终于受不了了，她抱着脑袋蹲下身来，大口喘着气儿，她觉得头疼心疼哪儿哪儿都疼，身上头上也满是冷汗。
　　卫青黎瞪大眼睛咬着牙拼命让自己停止这些想象。画面渐渐消失，她也缓过来些，慢慢站起身，她冲着周策道：“原来我还报复过社会啊，可真不该啊。”说完，又笑了笑，“我有点闷，我去走走。”
　　甄旋要去追，被周策叫住，“让她静静吧。”
　　甄旋叹了口气。
　　信息量太大了，卫青黎难以接受。怕头疼，她不敢再瞎想，怕做噩梦，她也不敢回去睡觉，就这么放空大脑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后山。自那年在这里遇蛇之后，后山就成了她的噩梦，成了即使是在梦里见到也要绕道而走的地方，没想到今天却走来了这里。这算是潜意识么？再往上走点就是揽翠亭了，但是现在天色已晚，而且那里发生的事也还历历在目……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算了，去！勇敢不是什么都不怕，而是怕也要面对！她最勇敢！再说了，不去那里的阴影就没有了吗？不存在啊！硬灌下一碗卫氏鸡汤，卫青黎深呼吸，小步往上走，她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突然前面传来声响，吓得她立刻作出防御姿势，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会又是蛇吧？
　　“这么紧张做什么？是我。”
　　随弋？卫青黎瞬间放松了下来，一溜小跑到揽翠亭，“小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呢，你呢？你怎么来这儿了？这季节可正是蝮蛇出来的活动的时候，天又黑，你能耐了啊？”
　　“来吧来吧，都来。来一条杀一条，来两条杀一双。”卫青黎龇着牙故作凶狠。
　　随弋笑了笑，把手边的篮子递给她，“吃吧。”
　　“我不饿。”卫青黎不接，她现在哪儿还有胃口吃东西，只是她的肚子和胃口经常不对路，话音刚落就听见肚子发出洪亮的声响表明自己的立场。
　　随弋这回是真乐了，“快吃吧，特意给你带的。”
　　卫青黎脸红红地接过篮子，抱在怀里。
　　“怎么了？心情不好？”
　　卫青黎咬了口糕点，蛋黄馅儿的，“没有啊，我心情好得很，我就不能来这儿转悠转悠么？”
　　“心情好你跑这儿来送死？这里的蛇可只认身份不认人的。”
　　卫青黎声音闷闷的，“不用你提醒我我没人选的事实。”
　　随弋一根手指敲上她的脑袋，“嘿，你这是什么态度，有这么跟小师叔说话的么？”
　　卫青黎吃糕点不说话。
　　“我帮你问过了，他们不收你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
　　“而是没有人愿意收一个注定要干坏事儿的人对吧？”
　　随弋看向她，“你——都知道了？”
　　“这不是刚知道就来送死了么。小师叔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的话听不出什么情绪，随弋斟酌道：“跟你差不多，也是刚刚。”
　　卫青黎似乎并不在意随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自顾自地说道：“小师叔你知道吗，除了夏天被拍死的蚊子和不小心踩死的蚂蚁，那些蛇是我第一次杀、杀……那次回去之后我吐了很久，还做了好久的噩梦，可是、可是我居然还杀过那么多、那么多……”人。
　　“他们还说我是因为要复仇，因为我爹我娘二叔二婶和秀色谷的所有人都被害死了……怎么办？小师叔，我好怕他们会死掉，我也好怕我会、会杀……”
　　一滴泪砸了下来，正中糕点中央的那点红心，随弋看着那滴眼泪慢慢晕开，听到了他心中的震天回响。

　　祝大家看文愉快～
吃嘛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