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陆决明

4、提前

　　和一位哑女交流的过程的确是很费劲，看起来格雷不仅仅是不能说话，似乎智力方面也有一点缺陷。
　　她除了能熟练的做出讨好那些客人的举动，再让她做别的就很困难了，不能很好的理解顾箴半遮半掩的问题。
　　顾箴忙活了半天，一边强忍着和女性接触带来的尴尬，一边想办法把自己的语言变得简单易懂，还得分辨出格雷的否定和肯定，甚至是谎言。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这个女孩子还不太有心计，眼神轻易地能被看透。
　　他热出一身汗，才弄来了一点信息。
　　秦冕可不是表面上正人君子的模样，顾箴也高估了他所谓的“清高”。没想到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也会愿意来这种地方找野食——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自家产业。
　　格雷是远远没有资格能接触得到秦冕的，秦冕每次来都会被带到特定的地方，过几个小时又会低调的离开，有时一个人，有时带着一群人。
　　这里的确是一个隐蔽的，谈些上不了台面的生意的地方。而且不用担心留下痕迹，房间几乎是一个小时就被清理一次，也没有监控。
　　秦冕是个偏执的人，所以这里虽然没有监控，但一定会被管理的井井有条。一旦有了秩序，就不需要什么辅助的证据了。因为不顺从秩序的人会被秩序清理。
　　“不要学会说话，至少是现在。”顾箴轻轻吻了吻格雷的额头，低声道，“宝贝儿，能懂吗？”
　　他笨拙着学习那些人的语气，温柔的抚摸着格雷的喉咙，像是在驯服一只小狐狸。顾箴强迫自己把他当做妹妹，这样还能缓解一点心里的别扭。
　　还好这会儿安眠药的作用已经开始发作了，可怜的小女孩还以为是那些药，更想快点往顾箴怀里钻，生怕过了药效让客人不满意。
　　顾箴抱起她来，只觉得轻的不像话，抱在手臂里都硌手。暗红色的大床上若有若无的缭绕着一丝香气，闻久了头昏脑涨惹人心烦。他想快点走。
　　又干坐了几分钟，确定格雷已经睡着，他才自己一个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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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箴从来没这么留恋过新鲜的雾霾，从“小王子”出来，他才逃离了那种被挤压的感觉。那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承载了太多男男女女的情爱之事，连空气都变得浑浊，团在他肺里。
　　这会儿是两点钟，太阳最刺眼的时候。时间的概念在里面被搅乱了，他竟没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倒是不算晚，他打算一路溜达回去。
　　这算是第一次好好地逛一逛A市，上一世他出行都有专车接送，很少有走路的时候，更不用说挤公共交通工具这回事。
　　A市靠海，空气比较潮湿。此时正是春季，夜晚还有些微凉，但白天气温已经不算低了，尤其是这会儿太阳这么烈。
　　顾箴漫无目的的在街边走，看着周围的景象。有坐在店门口谈天的老人，也有上学路上追逐打闹的学生。这是一种十分浓烈的生活气息，在他的印象里好像已经离他很远很远。
　　他年轻的那点活力全都用来应付秦冕了，无论是一开始他主观的愿意还是到后来的抗拒，他都只给了秦冕一个人。
　　即使重来一次，十九岁身体的他还是很疲惫。
　　溜达到顾铭家里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顾箴洗掉脸上的肤蜡，又把身上沾染了胭脂气的衣服换掉。
　　顾铭这个地方连洗衣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的。只好先放在洗手池里泡着，等晚上再洗。
　　坐在那一张孤零零的小桌子前刚想泡一盒泡面，顾铭正好进来。
　　“怎么不叫外卖。”顾铭放下钥匙，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又弯下腰换鞋。
　　“我怎么叫外卖啊。”顾箴笑着说。
　　“哦对啊，你看我早晨迷迷糊糊的。”顾铭从他包里找出顾箴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我等会儿给你充电，sorry啊。”
　　“没事，我也没有用着。”
　　“我叫外卖，你别吃泡面了。”
　　顾铭把他的桶面拿走，又打量了他一会儿。
　　“你穿着我的衣服啊。”
　　“啊，懒得拿了，你衣柜比较近。”
　　“行吧，懒死你啊！”
　　小房间里没什么娱乐的东西，两个人的手机都没有电，就只能干瞪眼面对面坐着。
　　还好顾铭家里有两张椅子，不然得席地而坐了。顾箴心想。
　　顾箴先起了个话头，问他在公司都做什么，他本意是没想提到秦冕的，但是顾铭这个样子，几乎是三句不离秦先生，看着就很单箭头。
　　秦冕大概是正好在A市，就顺便在公司里待着，不知道跟顾铭有没有关系。
　　练习生的生活无非就是那些东西，其实顾箴也不在意。秦冕似乎是把顾铭安排在了一个小团里，担任队长。虽说天天都忙得和大腕儿似得，实际上并没有要被包装出道的意思。顾铭倒也不急，估计连当明星也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就是你上回说到你的......那个啥，他是你上司啊？”
　　“对，能进新跃还是他帮我的呢。”新跃是秦冕的那家娱乐公司，表面上出了各种风光无限的明星，营销包装团队也是一流，背地里账目也不怎么干净。牺牲者都是那些傻不愣登就签了卖身契的小明星，一辈子都出不来。
　　“咳，你们天天都是不是能看见那什么影帝影后的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八卦没？那个金猫奖的小影帝是不是睡上来的啊？”
　　“你想什么呢，”顾铭拿手指戳了他脑门一下，他一个不注意，脑袋被戳的往后仰了仰，“正经公司，这违反规定的。”
　　顾铭这么一个天真的性格，就不用怀疑他为什么会被秦冕迷的如痴如醉了。
　　“秦冕对你好么？”
　　顾铭被顾箴跳跃的话题问懵了，顿了几秒，才笑着说挺好的。他虽然总是提起秦冕的事，但大多数都是秦冕个人的事，从来没有将他与秦冕一起提起过，更不用说他俩之间到底是什么感情。
　　问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总不能直接强硬的问你俩是不是睡了。
　　其实他能理解这个世界的顾铭和他处处相反的地方，但想不透为什么秦冕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按理说上一世他一开始也是被秦冕迷得神魂颠倒的，那这里的顾铭不应该是对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吗？
　　总不会是因为他带着仇恨而来，强行给这个世界的顾铭改了一个痴情单箭头的人设吧。
　　顾箴是笑的很好看的，如果幅度稍微大一点，还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但他现在不太经常笑，即使笑也是很小幅度的，反而顾铭似乎很喜欢露齿笑。
　　是那种略微咬下唇，有点腼腆但还是很有活力的笑容。
　　顾箴像是在照镜子，而这面镜子不是普通的镜子，像是哈利波特里面的那面魔法镜子，可以映射出人心中的欲望。普普通通的顾铭，就是他现在想活成的样子。
　　如果放在五年前告诉顾箴，他一定会嗤笑的说他不喜欢平凡的生活，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鬼使神差的，顾箴又把手贴上了顾铭的脸。
　　顾铭躲闪的时候不小心嘴唇蹭到了他的手心，两个人都察觉出这会儿气氛有些尴尬。
　　“靠你怎么突然动手！”
　　“恩？你还害羞吗？”顾箴看着他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突然觉得调戏人还挺好玩的。又手贱的去戳了戳这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我戳我自己。顾箴把自己给想笑了。
　　试问谁会有这样的体验呢？
　　两个人好像一瞬间变成了三岁小孩，在这个一共不到十平米的客厅里打闹成一团。
　　说到底顾铭是真正的十九岁。
　　闹过之后，已经没了刚才那种激动的感觉，顾箴突然觉得空落落的，仿佛是不理解刚才的行为。他干笑了两声，又道：“那个什么，要不早点洗澡早点睡？”
　　“行，你去吧，我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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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箴转身进了卫生间，掏出白天买的那个老人机。他承认刚才那阵打闹着实让他很轻松，甚至是忘了重生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计划，但嬉笑结束，一切记忆又如同潮水一般的回来了。该做的还是得尽快做。
　　他白天浏览秦冕的报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按照上一世的这段时间里，秦冕大多还是在北方发展，动作也不算大。但现在得到的消息不太一样，似乎前段时间秦冕就已经开始接触了海外的一家银行。
　　这家银行顾箴并不陌生，在他的记忆里，是先前秦冕用来洗钱和销赃的工具，处理的技巧很是高端，他们的信用地位在自己国内也非常高，背地里却经手了不少地下的买卖。
　　但他们的接触应该是两三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
　　包括他把重心放在新跃这家娱乐公司，也很奇怪。明星虽然赚钱，但是远远低于秦冕的野心，就算是公司里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勾当，秦冕也不会看在眼里。估计这点获利也只是他账户上的一点零头。
　　他得明确秦冕现在的目的，需要更多的信息，或许可以去问一问另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