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烧仔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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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启到宁州最快也要两个月，姜西楼出东启不过半月就遭到了几拨人的追杀。
有时她也在想，自己的命真这么精贵吗。
如果说云栩帮她是因为少年时的情分还在，那卫弄影为什么要护她。
她侧过头去，看卫弄影撑着竹篙，夕阳在他身后，使得他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卫弄影我饿了。”
“干粮还有。”
卫弄影没有回头，依旧专心地撑着竹篙，淡淡地说。
“我不要吃这个，”说着姜西楼打了个喷嚏，“我要吃热乎的。”
“没有。”
如今已是初冬了，两个人吃了十来天的干粮面饼，姜西楼终于遭受不住了，她素来怕冷，又是走水路又是吃冷食，感觉骨头都泛着生冷。
不比从前在东启，大大小小街巷的人都认识她，只要她一招手一开口，各家的好吃的都会送到她这里来。
她小时虽顽皮，但钱财出手却大方，也能骂上市井泼皮几句，泼皮与她论无赖，没人论得过她。大家都知道她是姜府的大小姐，大司马唯一的女儿，倒也都让着她躲着她。
宁惹太子一尊佛，莫惹姜府一个魔。东启人人都这么讲。
先帝垂暮时，平原郡君常带她入宫面圣，她自封宫中一霸。公主王孙自视甚高不与她打交道，反而让她更加嚣张跋扈了。
所以当她看见曾经校场远远见过的少年也在宫中，却不理会她时，她瞅准机会带人将他套进麻袋里狠狠地揍了一顿。
事后她才知那个清冷的少年是卫王世子。先帝极其喜爱她娘亲，连带着也偏宠她，就板着脸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当兄长的不知体谅大度，反而将卫之清给骂了一顿。
之后姜西楼仍在校场看见卫之清，对上人家的视线却恶人怂了胆，不敢与他搭话，反而到处吹嘘她揍过世子、救过小公子。
想起从前，姜西楼笑了起来。
卫弄影余光瞥见她一个人发笑，问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和卫之清都被我揍过。”
是的，元夕宫宴她救下卫弄影后，又将人家揍了一顿，说是什么整个东启只有她能揍他，他不能再挨别人的揍。
就是这么蛮不讲理。
“你记性真好。”卫弄影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狠狠剜了她一眼。
姜西楼却是笑得越来越大声。
良久，她又哀嚎出声：“卫弄影我饿，我冷。”
“知道了知道了。”卫弄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为什么我们走的时候不搬一床被子？”姜西楼幽怨地看着他。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这谁知道呢。”卫弄影无奈地说。
姜西楼又叫：“我想上地上走走。”
“姑奶奶，趁着这几日天晴多赶点路。”
“但是我想吃热乎的肉，还想喝汤，汤真好喝啊……”姜西楼眯着眼看落日余晖。
卫弄影不理她了，让她一个人继续做梦。
秋天遗留的芦苇一丛丛一荡荡，随着风吹摇曳，姜西楼伸手折了一把，盖在眼睛上。
虽然是初冬，却少夜风，虽冷却还不至于冻人，赵大嫂给她俩的衣服很厚实。姜西楼想到此眼睛酸酸的。
“我们要到晋方了，看来走水路是正确的，那群人没有再来了。”卫弄影判断着方向。
“晋方我熟啊！”姜西楼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害得卫弄影差点没站稳。
“我们在水上，姑奶奶你动作可以小一点吗？”
卫弄影稳住身形，把竹篙抽起来敲她的头。
姜西楼躲了过去。
“你能熟什么，也就往宁州去的时候经过而已。”
“你别瞧不起人，晋方的吃食我熟得很，我娘在的时候，先帝常常托人买我喜欢的吃食给我。”姜西楼自豪地说。
“让我想想啊，烧仔鹅最好吃，先帝对我娘说吃它可以少灾厄，但是，我娘还是去了。”姜西楼的声音越说越小。
卫弄影知道她难过，就岔开话题说先帝对你娘真好啊。
“对啊，其实先帝应该比我还要伤心才对。”
姜西楼轻轻地说着，她的声音飘入风里，飘入芦苇荡里。天地间，漫天星辰，河流缓缓，独他们二人。
“这是为何？”卫弄影从小长在宫外，对先帝的这点往事还不甚清楚。
姜西楼坐下来盘着腿，对卫弄影说：“他弥留时我娘还经常入宫看他，谁知那年我娘突患了恶疾，发作来得快，大夫一个不注意人就没了。”
“本想生前多看看自己宠爱的人，谁知那人竟先走了，先帝很伤心吧，”姜西楼轻声说，“没过多久他自己也去了。”
“平原郡君好命，先帝对公主都不曾这般。”卫弄影看着河流映上满天的星子，他一晃动竹篙，那些星子就被搅在一起。
“沾我娘的光，我从小活得也好。”
“我也觉得。”卫弄影许久才回她，见无动静，他往后看了一眼。
姜西楼就这么压着星河睡着了。
第二日午时两人才到了晋方城，从河面上远远看去可以看见城门。
姜西楼捧了把水洗脸，又拿出没剩多少的面饼子啃两口，对卫弄影说：“我们终于要吃上正常人吃的东西了。”
“你脑袋里就装着吃。”卫弄影活动活动脖子，恨恨地说。
姜西楼白他一眼，“那你别吃。”
“你自己掏钱。”
“自己掏就自己掏，你以为我待在卫王府是白喝粥的吗？”姜西楼神气十足。
“嗯？”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姜西楼赶忙说：“我的意思是喝白粥以此省下的钱。”
卫弄影无语，只让她省着点儿用。
“去晋方买两套衣服被子，再买点干粮火折子这些，去宁州我们还得走水路。”
“下雨怎么办？”姜西楼哭嚎，这是凭的运气，他们呆在竹筏的小半月里没有下雨。
卫弄影一脸无所谓，“我去买条乌船。”
财大气粗就是好啊，姜西楼感叹。
过会儿到了岸边，俩人下了木筏，踩在被水浸湿的河岸上，一深一浅地向城门走去。
她瞅了瞅自己和卫弄影，活脱脱像逃难的，不过她们也确实在逃难。
“小弟你还得赔我一双鞋。”
“好。”卫弄影应了。
于是等到了鞋铺，某人指着挂在帘上的草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冬天了啊喂。”姜西楼提醒他。
“你又没说赔你什么鞋。”卫弄影淡淡地说。
姜西楼咬牙切齿，“你把钱给我我自己买去。”
于是某人只好待在酒舍里点菜，并等着姜西楼买鞋换衣归来。
姜西楼晃悠悠地蹬着新买的羊皮靴，外披貂裘，提着手中的大氅走过来坐下，那模样就差没喊着让卫弄影瞧瞧。
“客官，尊夫人回来了？”店小二传菜过来，见姜西楼和他坐在一起。
姜西楼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变得奇怪起来，“你在乱说什么？”
“贱内脸薄。”卫弄影示意店小二。
姜西楼刚想发作，却被卫弄影一个眼神盯过来。
待没人注意到他俩后，他才说：“有兄妹姐弟这么出门的吗？”
“这不就有我们了吗？”姜西楼反问道。
卫弄影自知辩不过她，只好说了一句“给你点了汤暖身子”就自己住嘴了。
店小二又过来时，姜西楼正想说什么，却被卫弄影给打断了：“娘子别闹。”
姜西楼：“……”
“好的夫君。”
姜西楼在桌下狠狠踢了卫之清一脚。
卫弄影吃疼，对她说：“我后背的伤可还没好。”
他开始打柔弱感情牌。
姜西楼还真没了法子，卫之清也确实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只好恨恨地看着他，眼神狠厉。
卫弄影回以幽怨的目光，好似深闺受委屈的小媳妇。
“两位客官，我这儿的这烧仔鹅可是晋方的一绝啊。”店小二端上一个大盘，里用橙皮盛着鹅肉，皮酥肉香，正“滋滋”地往外冒着油。
姜西楼夹了一筷子，神色却不甚开心。
卫弄影有些好奇，问她：“你不是说从前喜欢吃烧仔鹅的吗，怎么又不高兴了？”
“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了。”姜西楼皱着眉头说。
“物是人非事事休，只有人在才是从前那个味道。”卫弄影开解她说。
姜西楼望向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着他说的话好像总是对的。
很久很久以后，姜西楼想起曾与卫弄影在晋方这家酒舍吃的烧仔鹅，味道不是幼时吃的那般，但那天的烧仔鹅却令她想念了很多年。
或许是想念那天正正好的阳光、那件厚实的貂裘，或者根本就是酒舍里那道滋滋冒油的烧仔鹅，又或许是那天陪她吃饭的人。
吃罢，姜西楼又包了几只鹅走，两人采买了路上需要的东西后，卫之清买下了一条乌船。
乌船如其名，船上有一个乌色的蓬蓬，供人夜间宿眠。
“你穿这个赶路，还想让我穿？”卫弄影看着穿貂裘拿大氅的姜西楼，问道。
姜西楼却是把貂裘一脱，露出里面的圆领袍来，说：“所以说你是愚弟我是贤兄，贤兄就是要贤德聪慧一些。”
“晚上冷，盖这个正好，又不用卷铺盖，穿上就走了，极易携带。”姜西楼大力夸赞。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烧仔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