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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乾坤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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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长辈去了?
易辞颇有些不好意思,甩甩臂弯里的拂尘道:“莫要客气,我自行去便是了。”
小孩连忙回头伸手做惊吓状:“千万别,他得准备准备。”连忙进屋,还顺手阖上了门。
听了这话易辞倒是一点儿都不惊讶,他这样一说,易辞心中有点儿底了,这家主人怕是听说过自己。
也不勉强,易辞心安理得的等着那两人出现。
随意抬眼望向铁灰色的大门,易辞离的不近,可还是后退了几步,这院子里的死气都被这道门给遮住了,这大门被熏的冲破天的死气,原本的红色直接成了铁灰色,死沉死沉的。
小孩惊讶什么呢?不光是自己能找过来吧,这门可不好开,设阵的人是懂行道的,告诫过他……
“小辈见过慎缘君。”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易辞回头,只见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儿缓缓跪下,将一根拐杖放在一边,头挨着地,双手撑在一边,仿佛是极度虔诚。
这一幕在一旁的小孩眼中当真是奇怪极了,小孩是一脸惊讶,他何曾见过老人如此卑微过!一副趾高气扬的态度对着所有人,谁都不看在眼里的样子。此刻竟然恭敬的跪下,还有这可笑的自称,他说什么?
小辈?一大把年纪的对着这样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自称小辈?
他是不敢笑出声的,这老头儿的本事没谁比他知道的更多。
索性看着那黑袍道人,看他应不……
“免了,”
那道人果真是不敢受的,小孩这般想着,嘴角不由得撇出点儿鄙夷。
老头儿千叮咛万嘱咐要等的大人物究竟有什么来头?
慎缘君……吗?
是谁?
他自顾自地胡思乱想,一点儿没看见易辞浅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老人缓缓站起身,一双浑浊的老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火热,直勾勾地看着易辞,
“我……我……我叫……”两三个字秃噜半天也出不来,他自觉没趣,“罢了罢了,无名小卒罢了,慎缘君何须知晓。”
易辞看着他,眼里流动着什么,最终化为虚无,淡淡应了一声:“嗯。”
老人自己还需冷静半天,见易辞这满不在乎的表情,不知是从哪来的火气,敲着拐杖:
“慎缘君你……”
“哪里来的慎缘君?”易辞打断他,“我易辞,一个疯道人。”
老头儿懵了:“慎……”
易辞不耐烦道:“你将我引来就有事说事,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什么慎缘君?几?百年前钻土里了的易辞,易辞,我叫易辞。”
这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才符合慎缘君的脾性。
一通话过后,老头儿不再慌了,也不敢直呼易辞名讳,应了他的愿,不再多别的嘴,本也就不是什么磨蹭的人,脑子里过了一遍,捡些易辞想听的,抖抖嘴皮子,张口就来。
易辞心道一声罪过,对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儿不客气,当真是罪过。
转念一想,他自称小辈,年纪应当比自己要小。这般想,他倒是又能心安理得了,对于小的嘛,说教两句也无妨,专心致志听他讲才对。
“慎……”
“嗯?”
“道长!”
“嗯。”
他刚才那一声‘嗯’里完全是因为没反应过来,毕竟太久没人这么称呼他了,其实叫他什么都可以的,他不在意。
如今再听‘慎缘君’ 这三个字颇有些讽刺,衰极之时,别人是这样骂人的——
“对对对,你厉害,你就是天上的慎缘仙君,杀师杀友杀爹娘,死了坟头儿万人踏的贱种!”
易辞第一次听的时候就想反驳,这是讹传!
但跟这些胡说八道,坏他名声的凡人讲道理是没用的。所以他何须白费那个功夫,不如把人吊起来打一顿。
不过,他是没机会那样做的……
老头儿会察言观色的很,见易辞脸色略有迟疑,便停顿下来。
小孩儿见老头儿不说话,也不敢吭声。
一室静默……
半晌,易辞疑惑开口:“怎么不说话?”
老头儿:“……”
小孩:“……他刚才说了几句,你没在听。”
易辞云淡风轻脸:“那开始吧。”
老头儿看了看易辞神色,确认他在听后,拽拽衣袖,正襟危坐,开始长篇大论——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死了个孕妇罢了。不过能引得道长来,恐怕这事儿就不单单是牵扯到凡人了。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哪路神仙,总之那个孕妇怀的种都是不能存于世的,可那死胎却消失了。老道我待在镇上多年,不问世事,想必外界不安分,出了什么岔子,才让老道我有幸能见上大名鼎鼎的慎缘君一面。不要惊讶,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老道在此恭候多年,只为迎接慎缘君的到来……”
易辞还未表露什么表情,小孩已经惊讶的瞪大了眼。
老头儿在此守候了不知多少岁月,只为了等一个不确定会到的人?
其他人不知道,小孩可是眼见为实的清清楚楚,老头儿绝不是单纯的怀着感念的心思等候,他时常露出的愤懑与怨怼,莫名其妙破口大骂上苍,好像天断了他子孙似的。
啊呸!咒自己?小孩反应过来又去看易辞,
嗯,很好,面无表情!
老头儿可没管他怎么想,自说自话:“我活不了多久了,还好能够见到慎缘君一面……”
他果然是太激动了,连称呼都不在意了,又或者……
他是在骂自己?拐着弯儿骂自己是‘慎缘君’?
“你不要多说废话了,事件挺急的,请讲重点。”
易辞心想:还好我反应快!
被打断的老头儿:“……”
心碎——
不过,慎缘君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老头儿抖了抖,自以为振作了精神,可在易辞眼里,他就像随时都会断气的,
他实在是太老了。
老人假装看不见,继续道:“这个孕妇李香香有个双胞胎姐妹,在本镇所属的扶风县,不过应该没人知道,老道我看到也纯属巧合。我养的这小儿见的比我多,他活捉了那李香香与一男子偷情!”
易辞问:“确认是……两厢情愿的?没有胁迫?”
小孩没好气道:“奸夫□□,偷情就是偷情,还两厢情愿,说那么好听干嘛——”
老头儿敲敲拐杖:“聂出!”
聂出连忙回答:“我确定,那男的我从来没见过。再说张淮灵那绿帽王在镇上就没待过多久,根本没时间和那贱女人做那档子事儿,不是她丈夫,自然就是她情夫呗!”
易辞觉得自己是个老不死的,但还是知羞的,那档子事儿是哪档子事儿,略有迟疑过后,他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个清楚:
“你……全都看到了?”
聂出十三四岁的样子,自觉还是个孩子,听了这话不由得做出一副干呕的表情,
“我说道长,那多辣眼睛啊,狗男女敢打野战我也不敢看啊!在屋里,在屋里才好办事儿!”
易辞疑惑:那你怎么看到的?
没问出口就给了自己解释,这孩子好像很爱听壁脚。
算不上意外,易辞喃喃自语道:“两厢情愿吗?……又多了个相同的~”
那祖孙二人只待他自己想,不置一词。
半晌,易辞起身,稍稍点头算是行了个礼,对那老人道:“你引我来是为了什么呢?”
老头儿笑了,毫无阴霾的笑了:“一开始就说了,等你来,就只是为了等你来。”
易辞:“既然如此,那贫道还有事,就不做停留了。”
易辞转身,习惯性甩了下拂尘,作势要走。
那老道人果然拦住他:“且慢!”
易辞回过头:“还有何事?”
老头儿一言不合就又跪下了:“小老儿活不了多久了,平生无欲无求,只是挂念我这唯一的,孤苦无依的孩子。他无父无母,求慎缘君答应我一个请求,收下我这可怜的孩子。”
易辞看向聂出,默不作声。
老头儿不知他的想法,想卖个可怜,死命往地下磕头。
不料却听到一声轻笑,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实在没脸在磕下去了,老头儿一颗头不上不下,在易辞的注视下十分不自在。
易辞还未开口,聂出已经边嚷嚷边去拉老头儿:
“谁要跟他走?你死了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哼~”
又是一声轻笑。
聂出呆呆地看着半握着拳挡住嘴角的笑的易辞,忽然就红了脸。
这道士长的实在是太太太太……太过撩人了。
聂出闷声闷气问:“你在笑什么?”
他此刻完全没注意到还在跪着的老头儿露出的表情。
老头儿也是呆了,茫然无措的呆了。
易辞好不容易才压住了嘴角的轻笑,咳了咳才开口道:
“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吧?若是无父无母,只是你一个老人带大的话,怎么能养出这么……嗯……直率,直率的性格?我还以为是哪家蜜罐里泡着的小公子呢。”
聂出看着易辞嘴角勾出的似笑非笑,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他从小就被教导应该这样笑!
聂出忍不住反驳道:“没爹没娘才会这样,没人教我‘教养’二字怎么写。你这道士真是爱耍花腔,想骂我便骂了,没人替我撑腰,我又打不过你,你尽管欺辱我。”
易辞看聂出一副受了委屈还自己硬抗,做出满不在乎,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忍不住再次笑了出来:
“哈哈,过犹不及了,哈哈哈哈。”
老头儿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养这么大的仔子找个地缝给塞进去。
太丢人了,他那么多年的作为就像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老头儿已经无力动作,可易辞的嘴是不会合适宜的闭上的。
他甚至嗤笑出声:“枉你活了那么久。哈哈哈,喂!你不会真的比我年纪还大了吧?我以为我能打击的的只是些初出茅庐的小辈罢了。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在嘲笑你。哈哈,哈哈哈哈。”
老头儿看他笑的好像要喘不过气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把眼睛阖上了。
易辞往人家伤口上戳还不自知,甚至还想往上面撒把盐,纡尊降贵弯腰行了个礼,当真是差点儿给跪了,站都站不直了,姿态不甚恭敬,将拂尘往后脖颈儿一插,双手一拢,道了个不怎么诚意的歉:
“老前辈,真是对不住了,你若是资质好点儿,说不定我们就能成为同僚了。哦!不对,”易辞伸手轻轻打了自己个嘴巴子,然后冲老头儿笑笑:“我错了,您一定能成为技压群雄的大英雄,哪儿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呢!我指不定在哪个小土坡埋着呢。”
老头儿:“……?”他在夸我?胡说八道!他分明是在贬低我,夸他自己呢!两人一个像快腐朽的死木,一个像正朝气蓬勃的青年,孰高孰下,一目了然。
真正要化为一抷黄土的自己才对。
老头儿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而一旁的聂出更是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易辞简直停不下来了,虚虚站直后,又将视线转移到聂出身上,盯的聂出头皮发麻。
上下打量了两圈,缓缓开口道:“真是奇怪,这孩子好像没脸似的。”
易辞仿若很嫌弃似的皱了下眉头,修长的手指来回比划着二人,转脸问那老道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倒想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似的:
“您真的放心把人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