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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乾坤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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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不说话了,几百年前那场大乱他是亲临者,更是受害者,而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这十恶不赦的慎缘君笑的开怀,就是一个正常的青年,一点儿也没当初疯魔的影子。
也不能这样说,因为他疯魔的样子自己也没见过。
虽然他没亲眼见过,不过也差不多了,毕竟痛是实打实的挨在自己身上。
试想一下,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眼见着就能得道成仙,却在这临门的最后一脚卡住了,一下子被打入深渊,甚至无法修行,只能像个凡人一样,生老病死,悄无声息的度过一生。
他奉道的,凡事能看淡一些,还不至于活活气死。
毕竟,
也不是没有。
他也确实有本事,可当初遭殃的哪个不是有本事的?
穷极一生也只是想见他一面,可是初衷早已经磨的干干净净了。
他怯了,他实在太老了,老的不像样,老到站在这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面前,都觉得自己不体面了。
他抬头,直视易辞的眼睛,那是相当温和的,温和到没有感情的地步。
突然觉得几百年的恩怨只因这一眼就烟消云散了。
谁又比谁好过呢?
昔日风光无限的慎缘君又变成了什么样的存在呢?非要揪着过去不放,蹉跎了半辈子。
真了了夙愿,老头儿就后悔了,极其复杂地看了聂出那孩子一眼。
养他这么久,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很罪过,恍然如梦,老头儿缓缓开口,扯回前题:“李香香的姐妹也叫李香香,扶风县里飘香阁的妓院里的一个妓女。道长若是想探清此案,这一趟还是要走的。”
易辞猛拧了一下眉毛:“……”
老头儿静默了。
半晌过后,
“我可没带过孩子。”
他是真没带过,也不是不愿意,万一把人孩子给带残了怎么办?不犹豫是不可能的。
老头儿:“……”
怎么就不能在一个话题呢?! 所以他刚才是在思索怎么安置这个孩子?我还以为,他看出什么了……
老头儿:“不要你带了,你走吧!”
易辞:“真的可以吗?你走了,他可怎么办?”
“我这老骨头还能再坚持两年。”
易辞瞥一眼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老头儿,更不放心了。
老头儿还没老眼昏花,气的拿拐杖直往地上杵:“不要你管,他多大的人了,还饿不死自己!”
易辞果断溜了,修行之路漫长,谁要带个包袱?
易辞行了个拱手礼:“告辞。”
一溜烟儿,没影儿了,老头儿都还没反应过来。
“我去,给我个反悔的时间啊!小孩儿你真的不要?”
老头儿看着易辞奔跑带起的轻烟,心道天怎么不下道雷把这祸害给劈死。
“轰隆——”
“……?!”老头儿:“我说什么了。”
聂出一脸懵:“啊?”
这瞬间就乌漆抹黑的天说明了什么?那跑的比兔子快的果然是个造孽的,连天都不待见的。
老头儿一步一挪走到瞬间就瓢泼的大雨中,‘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聂出不敢去扶,只能陪着淋雨。
良久,一道明晃晃的闪电从天空深处劈下,染黑了半边天,他看向老头儿,发现老头儿张开了嘴,
“您说什么?”
老头儿目光落地,聂出紧盯着他的嘴巴,终于,一道雷声落下,连带着老人的话都击的支离破碎。
这真是兰溪镇前所未有的天气,聂出觉得自己承受不来,看了一眼坐倒在地的老人,无奈叹息一声,然后一个人跑回屋。
老头儿浑浊的老眼往天上看,那漆黑一片的地方似乎藏了两个人。
天上果真是站了两个人的,挥一挥衣袖带起一声雷鸣的那种。
易辞躲雨跑的飞快,不一会儿不知道就窜到了哪片儿林子。
直到雷‘轰——’的一声劈到身上,他才停下步子。
这道雷大概是长了眼的,逮住了人就可着劲儿的劈,足足响了半柱香的功夫,周围的树木全部给劈的焦黑。
雷声停了,易辞在一片噼里啪啦中走了出来,披着一身的金光,好不潇洒。
气定神闲地走出这个圈子,找到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倚靠着树干,右手握圈抵住嘴,压着嗓子咳了两下,还是溅出了点点血沫。
易辞神色未变,毫不在意的用手一抹,半阖着眼,算作休息。
“轰隆——”
易辞:“……”
“给个痛快的!”
万籁俱寂,再无半点声响。
易辞候了一会儿,见没个动静,勉强站直了身体,一口气还未吐出——
“轰隆隆——”
易辞:“……”
幸亏他脾气好!
这次他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没有动作,直至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把自己淋个狼狈不堪,也只是阖了眼。
不知是黑色的袍子慢慢往外渗透着什么,还是雨水滴答落在衣袖上,易辞微微抬起,地上的小水洼已然成了鲜红色的。
若是有人能看见,一定当他是死了的。
易辞不知哪里来的恶趣,竟想逗一逗这未知的下一个急雨中经过的人,掺着疼意,半真半假地窝在地上不起来,也权当自己是个死人。
没过多会儿,易辞都还没偷懒睡过去呢,鼻间传来的花香引得自己睁了眼。
真是奇可怪哉!明明是脏污不堪的小水洼竟然瞬间开放了数十朵从未见过的艳红的花,把易辞整个人围住了。
吃过太多亏的易辞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连忙屏住了呼吸,还不忘装模作样喊一句:
“何方妖孽,在此作乱。”
“……”
自然是无人应答。
易辞静静地看着这怒放的叫不出名字的鲜花,心道,吸两口毒气对他来说又不算什么,总不能把自己憋死了,干脆饶过自己,小心翼翼吸了口气,发现还挺香,他果然是个百无禁忌又记吃不记打的,当时就上手了。
美丽的玫瑰都是带刺的,易辞百遍也是记不住的,手堪堪摸上枝茎,就被划了个口子。
易辞郁闷了,他还想着翻滚两圈,沾染点儿花香呢。
怜香惜玉么?他懂的,所以物尽其用,伸手碾了两片花瓣,红色的汁液正好盖在伤口上,升腾起一片红雾,倏地又消失不见。
易辞笑了:“奇也奇也,贫道果然道法深厚,光用眼睛就能看出这花的香气。”
林子大了什么都有,他倒是不怕乱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伤着自己了。
随手挥一挥,挺直了腰,站了起来。忽然就觉得来了力气,易辞淡定地翻开领口往下望。
嗯!皮肤看起来光滑白净,肚子上覆盖着一层薄薄但很结实的肌肉。最重要的是,
伤口没了。
他虽说闲来的琐事自己乐意揽一大堆,却偏偏又少了这追根究底的精神,以至于做事总是半途而废,总之是好习惯没有,坏毛病倒是一大堆。
见自己得了便宜,当即乐开了花。拱手朝虚无摇了两下:“好妖怪,谢谢,谢谢。”
踏着一地泥泞,易辞乐呵呵地上路了,去哪?自然是扶风县。
他要真心找那‘妖怪’,也并非找不到,但他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那瞬间就枯萎了的一地残红也就无人能见了。
林子很大,双腿走的慢呐!
易辞一路上经过了三条河,洗了三回脸,才知道自己要扮死人吓唬人是有多蠢。恐怕他躺到猴年马月也等不到一个人经过,在他第四次净面时,终于听到了点异响,估计是离的远了,声音不大却闹哄哄的,易辞激动的差点儿把拂尘落在河边。
拂尘委屈的毛儿在河水里打卷儿。
易辞着急看看什么情况,头也不回唤:“明镜呢?还不快过来?”
明镜委屈巴巴地一下子弹过去,差点儿没砸在易辞脑袋上,易辞随手拽住:“贫道多抓几只妖,等赚笔银子,一定换个趁手的法器。”
明镜摇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易辞这次满意地站在一棵树后面,不怎么用心地躲起来,看着那一路土匪模样的人吆喝着走来。
本来就要打眼跟前过去了,土匪们完全没察觉到易辞的气息。
易辞见他们穿的破破烂烂,跟逃荒的难民似的,只除了人人手中都握着一样铁器,还是以菜刀居多。
易辞心道,这年头连土匪这么自由的行当也难做,看着怪可怜的,索性不为难他们了,没当着自己面杀人放火,就少管一档子事。
正打算悄无声息的退场,一顶违和的翠帏青账就慢悠悠的被众人抬了过来。易辞隔了近百米都能闻到那股呛鼻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湫!”
众人:“……?!”
哪里冒出来的披头散发的道士?
立马有机灵的小弟反应过来了,向那拿着把砍刀的老大献媚:“老大,老大。虽说这道士看起来很穷酸,不过蚂蚁再小也是块儿肉,今儿个刚宰了头肥羊,又遇上这个,也算个好兆头,一并劫了吧!道士身上不都带些算卦的铜钱吗?”
看起来很‘穷酸’的易辞抢在老大面前开口:“贫道用不上那本事,全身上下就只有几分力气罢了,还能帮忙抬个轿子。”
这香喷喷的轿子里的不会是哪家倒霉的良家少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