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桃花尽》Itsuki

3、第三章 故人

　　我认真地思索着该怎么解释，萧天华却已忍受不了此刻的静默，一下子扑轮过来。我任由她拽着我的手臂痛哭着诉说她是如何如何地对不起我。我也只能沉默着，不知是否该安慰她。毕竟，她要的人并不是我，而我所遭受的一切，也全部是我自找的而已。我和她，本来也没什么关系，更没有接受她歉意的资格。
　　保持着面上的平静，默默在纸上写道：“星洛年少时无知莽撞，毁人珍宝，受了点教训罢了。是星洛自己的错，萧大姐何必自责？”
　　没想到萧天华看了之后越哭越厉害，萧石立过来想扶起她，却也拉不开她紧抓的手指。
　　还好这时候胡大夫端着药也来了。萧天华终于放开了手，我连忙感激地喝下那碗微微甘甜的草药。放了不少安神促眠的料子啊，看着胡大夫期待的目光，我反正也不想再和萧天华扯下去，不久便装出一副倦怠的样子回床上恹恹地睡去。
　　渐渐地舒缓自己的呼吸，床边的人也似乎松了口气，但我可还能听得一清二楚。本来就容易惊醒，尤其是越安静，对声音就越发的敏感。纵然胡大夫每天晚上都端来安神茶，那夜间林里不是传出的细细簌簌声音总让我夜夜不得安眠。这也就是我不得不大白天的来补眠的原因。一晚小小的药想要让我安睡，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胡大夫，”萧天华幽幽叹口气，稍微平复了情绪，“真的没办法治了吗？”
　　“公子年少时便已用药，那药效早已侵体，再加上公子似乎中毒颇为繁复，老夫也不敢乱用药以免激发毒性。这些天老夫一直在研究医书，希望能弄清公子身上的毒素，慢慢解开一些。不过……”胡大夫的声音略带踟躇。
　　“不过什么，你但说无妨。”萧天华急着说。
　　“不过毒性伤身，公子若是想要留下子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元晟，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干的！兖儿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就下得了手？他……他……”萧天华激动地大叫起来，害我几次考虑要不要被她“吵醒”算了。
　　“天华你先别着急，毕竟我们还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世子殿下。”
　　“不会错地，肯定是的。这张脸，和姑姑几乎是一摸一样，年纪也正好。他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我不可能认错，他就是我弟弟，他就是兖儿。当初线人来报说在元晟府里看到他的时候，就不该听你的话说那是陷阱啊什么的，我早该把他救出来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啊……”
　　“不是你的错天华，不要自责了，那时就算我们倾力去救，也不一定能救他出来。况且他还叫着义父的，也许还有贵人暗中助他呢。”
　　“你不懂的，你不知道，当时那元晟对姑姑的爱慕简直到了发疯发狂的地步。兖儿与姑姑如此的相像，元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放过他？可怜兖儿从小便聪明伶俐，都说是一代明君的资质，现在却……”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什么时候离开了，我全都听不见了。脑子里繁复回忆着萧天华的话。他心里的人，果然就是娘啊。也是，每当他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脸上的时候，不是向来就飘在远方的吗？而萧天华，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内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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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林子的杂音特别厉害，睡了一个下午的我干脆推门出去走走。悠长的鸟鸣声不时在西边响起，我扶着一棵棵的桃树慢慢地走着。
　　有人！我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微微地震动，而且似乎越来越快，然后在离我半里地左右地地方停了下来。今夜东风特别大，呜呜地吹过自己，也送来了两个人地低语声。
　　“查到了么？”
　　“报告将军，元晟在十年前的确曾收养过一个义子，据说体弱多病，一直局于别院，从没有出现在人前。而自从元晟登基之后，此人便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半点消息。”
　　“那元晟对这个义子，又是什么态度？”
　　“据说是极为宠爱的，王府里大半珍贵的药材都送到了别院。只是元晟似乎不喜外人打扰他，曾经还打死过一个乱闯别院的侧妃。”
　　“阿路，照你看，林子里救回来的那位，是否有可能是……”
　　“属下愚昧，不敢妄自揣测。”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救照实说吧。”
　　“是，将军。依属下看，那位星洛公子，的确很有可能就是世子殿下。”
　　“果然，连你也这样想，唉。”
　　“将军的意思，难道……？”
　　“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我们才刚到汴京，就遇到了长相酷似太子妃又和世子年纪相近的少年。再说那个世子失踪了那么多年，说不定早已不在人世，而元晟正好利用这一点把人插到我们中间来。”
　　“可是，这位星洛公子，连内力也没有，而且这一连几天，似乎也没什么动作啊。”
　　“等到真的出了事就来不及了，我想再试探他一次，你把这个意思告诉几位大人。记住，千万不能让天华知道，她早已对那人深信不疑，等试探之后我会自己告诉她的。”
　　“属下遵命。”
　　震动的声音渐行渐远。
　　巧合？那倒真是的，我也不曾想就这样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与你们相遇啊。我冷笑一声，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听到冷冷一呼：“阿诺！”
　　树叶间沙沙的声音大了些，但并不见人声。
　　“这里有几封信，你一定要亲手交到他们手中，亲眼见了他们毁了，务必得了回复再回来复命。”
　　依旧没有回答，只有树叶的一阵躁动，然后又是寂静。
　　当萧石立的脚步声也渐渐远离之后，不知哪里的乌鸦连叫了三声，我摇摇头，当作什么也没听见，继续散我的步。
　　对于自己的直觉，我还算有自信。今夜一点睡意也没有，肯定是有什么要发生了，而另一个方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喧闹和晃动的火把，证实了这一感觉。
　　“怎么连你都惊动了？夜风很大，你也不知道加件衣服。”萧天华看见我立刻迎了上来，解了身上的披风给我。
　　我询问地望向她，她的脸色并不好，只说是有只大型的野兽掉进了他们的陷阱里，拉着我便要往回走。
　　呵，野兽？这方圆几十里连只兔子都不会有，哪来的野兽？就算有，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我只皱着眉头抽抽鼻子，意思是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
　　“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团黑影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血腥味更加浓烈了，隐隐的，还夹杂着奇异的香味。
　　林子里的鸟鸣声越来越凄厉，耳边的人们低声猜测着他的身份。我像是发现了什么，挣脱开萧天华径直走到他身边，跪在地上。
　　他的身上有无数的的擦伤、刮伤，左边腰间被陷阱里的竹矛刺伤，暗红的鲜血仍在往外流。紧闭的嘴唇上泛着紫色，显示着他的中毒时间已经很长。
　　我的手颤抖了，小心地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尘土，看到他的脸颊，他的鼻子，他的下巴……无数的记忆从脑中崩出来，看着他近在眼前，却又觉得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