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桃花尽》Itsuki

12、第十二章 往事（上）

　　义父的宫里有两座牢狱，一座是关押普通犯人的天牢，另一座，则是我亲自设计的地牢——就在离御书房不远处的地下，还是前朝留下来的。这里关押的都是些不能让人知道的却不一定是犯人的人，是生是死，不过义父一句话，不需要法典，更不需要刑官。这里的狱卒，自然也一样见不得人，大多是我地庄的手下。
　　在牢头的带领下走进牢房，一会儿才适应了里头的昏暗和烛火摇曳。环视两边的钢铸栏门之内，青石铺地，有床又被，倒还算干净。这关着的是萧石立萧天华还有那些说得上话有份量的人物，或者说，都是我的旧识。
　　一见我也被牢头带了进来，萧天华第一个反应过来，表现得最激动，扑得就抓着栏杆靠近过来，一面想要看我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一面还要对牢头发发牢骚竟然连我都不放过。
　　看上去萧天华除了脸色苍白点，其他身体、精神状况都不错。估计鹰玄那一剑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很好，到底是地庄的人知道什么是命令，没有为难她。至于其他人，看瘫坐在地上的样子就知道全被下了我的软筋散。
　　我的出现自然引起了各方的关注，站在那的时候也顺便把另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然后很自然地挥挥手，让牢头下去。
　　也不知道是故意或是习惯，他退下的时候，朝我行礼，说了声：“少主请自便，属下先行告退。”
　　萧天华愣在那里，伸过来想要摸我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至于其他人的反应我根本不想知道，径直走向萧天华，握住她的手，说：“明明嘱咐了他们不许伤你的，听说你还是受了伤，怎么样，没有大碍了吧？”
　　“你……你能说话？你到底是谁，这又是哪里？”萧天华一下子收回她的手，虽然这么问我，但是心中已有答案，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我就是星洛啊，这里是皇宫的地下，对于天华公主您来说，应该并不陌生。”我不无尴尬地放下手，换了语气微笑着对她说。
　　“我早就说过，他是元晟派来的卧底。哪有那么巧，我们刚到京城，就遇上了‘太子世子’，一定是元晟事先设计好的，故意找了个和太子妃长得极其相像的人来。真正的世子，早就被他杀了吧。”萧石立瞪着我恨恨地说，如果不是中了软筋散不能动弹，估计早就一剑过来了。
　　其他那些人也纷纷表现出了后悔当初没有听信萧石立的表情，所以现在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就连萧天华，也一步步往后退着，回到了她丈夫萧石立身边，突然流出眼泪来，自责地说着对不起大家。
　　萧石立还有其他人自然是爱怎么说怎么说去，我都不会在乎。可是这萧天华啊，那么爱哭，我其实还真挺怕她的眼泪的。可惜伸手够不到她的脸不能帮她擦眼泪，我低声叫唤：“咪咪姐姐，别哭了，兖儿没事，咪咪姐姐不要哭了。”
　　惊得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却问不出话来。算了，反正是要慢慢谈的问题，我干脆从门口摘了钥匙下来打开牢门，在一帮子人的注视之下走了进去，来到萧石立身边无视他的仇视，把萧天华从地上扶起来坐到床边去。抬起手为她擦掉眼泪，我开玩笑说：“咪咪姐姐，小时候我摔倒了破了皮在那哭，你见了也跟我一起哭，结果是我去安慰你。现在我什么事都没有好好的呢，你还是哭，难道还是要我安慰吗？”
　　“兖儿，真的是你！！”萧天华抱着我，眼泪渗过我的衣服达到皮肤，还是热的。我没有动任由她抱着，等她慢慢平复下来，才开口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先不要打断我，让我从头开始讲起，好吗？”
　　萧天华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我的故事，其实是可以从头讲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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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真名是宇文兖，萧朝的太子世子。
　　我的太子父亲在我出生没几个月便因病驾薨了，我跟着我的母亲在宫里长大。咪咪姐姐是我舅舅的女儿，舅舅身为大将军战死在了沙场，皇帝爷爷认她做了义女，也接到了宫中，时常过来和我一起玩的。
　　关于义父，其实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了。那时候他是个外邦藩王，每年会进宫一次来面见皇帝爷爷。每一次，他都会来东宫看我和母亲，为我带来些新奇玩意儿，然后陪母亲说话。他是母亲出嫁之前的朋友，那个时候母亲这样告诉我。直到我再次与义父相遇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义父是那么的爱母亲。
　　有一次，我撒娇要认他做父亲，义父也半开玩笑地答应了，但是母亲没有答应，而且还生气了。从此义父再也没有在东宫出现过，再不久，母亲也得病，不久也离开了我。那时候咪咪姐姐哭得比我还伤心，她告诉我是因为义父的关系在宫里有风言风语了，才害母亲悒郁成疾撒手人寰，都是义父的错。咪咪姐姐告诉我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非常可怕，让我不敢和她争辩说义父是个很好的人。
　　我开始和咪咪姐姐一起生活。我六岁她十三岁，一起度过了宫里令我印象最深的时光。但是义父却真的再没有来看我了，甚至连皇宫连京城都不再来。他的名字，现在常和反贼一起出现。我不敢问咪咪姐姐，因为一体起义父，她就恨之入骨的样子，还说恨不能自己上战场去杀敌。
　　宫里所有的人都说义父是坏人，我已经学会不去争辩。皇帝爷爷从很早就开始不理政势，一直求仙炼丹地想要长生不老。国势的衰退，我在宫中也是能够感觉得到的，更何况还要支撑起一支能与义父军抗衡的军队。
　　发生宫变前的三个月，咪咪姐姐走了，嫁给了一个边关的将军，也就是石立。她是不是亲自上了战场我不知道，但也算圆了她的一个梦想了。令人庆幸的是，发生宫变的时候她没有在宫里。
　　那天的满目鲜血，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忠心的老太监把我藏在了花园的假山石里，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整整两个时辰，我时常能够听到平时温文尔雅叔叔们疯狂的吼声，我缩在石缝里，不敢大声喘气，更不敢往外看。
　　最后是谁赢了我也不知道，父亲的旧部，几个御前侍卫护着我偷偷出来宫。本来，我们是要一路北上去投奔石大将军的，但是途上遇到了一帮坏人，也许是普通的山贼，也许是哪个叔叔派来的杀手。侍卫们寡不敌众，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却始终没让他们伤我分毫。
　　我想我应该是被上天眷顾的人，最危急的关头，正好遇到祁钰经过。他是我一个叔叔的心腹爱将，但我那叔叔死在了宫变之中，他便带着剩下的人回去叔叔的领地。救下我完全是个意外，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则，一切还不一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