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非典型童话》有花来

3、质疑

　　吉尔·波伊尔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餐时间，长姐是个称职的听众，不管他谈起什么荒诞的话题都表示出十足的兴致。父亲沉默的吃完属于他的那份就离开了，也没像往常一样挑剔他的进餐礼仪。要是切莉莉娅也在就更完美了，那家伙看到红皮书里的故事说不定比他还激动。

　　夜幕降临得很快，挂着墙上的机械钟指针刚停在最下面那个刻度上的时候，来接蕾缇娜的人就到了。
　　那是三位穿着银甲的骑士，还有两位女仆。
　　骑士们都是淡金色的头发，脸长得也不难看。最前面一位披着厚重的蓝色披风，用一朵银蔷薇扣在肩头，看起来十分潇洒。

　　吉尔暗自猜测这三位骑士都是卡利图家族出来的人，他听嘴碎的女仆们说过——那个做皮.肉生意发家的卡利图都是金发碧眼的美人儿，毕竟再寒碜的基因经过几代漂亮奴.隶的冲洗总能好看些。就连之前他们献给父亲的半精灵都是同样的标志性容貌。
　　不怪波伊尔小亲王心怀恶意的揣测骑士们是否继承了低贱的血统，他和他的同胞姐妹们聚少离多，每次相处的时间他都分外珍惜。但总是有一些讨厌的人打扰他们的家人时光，尤其是这些骑士，自蕾缇娜成年后叨扰的次数便格外的多。

　　“女王陛下吩咐我们接您回去。”
　　吉尔听到那个披着披风的骑士这样说，他不乐意地撅起嘴，拉着蕾缇娜的手偷偷撒娇，“蕾缇娜不要走嘛，外边已经黑了，住一晚，就在这儿住一晚嘛！”
　　蕾缇娜只是稍作安抚地按了按吉尔的手，便与骑士们一道去了偏厅，仔细问起具体情况来。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少了一份柔软，多了几分冷硬，刚刚褪去稚气的侧脸与贡别林宫里的那位女王有七分相像，“母亲召我回去是有急事？”

　　“冬季的最后一周即将结束，昼夏之初的第一个祭拜日，各个属国和东边的精灵都将到访。”
　　“每年收礼的日子，我记着呢。”在卡利图骑士三兄弟不赞成的目光注视下，蕾缇娜收起玩笑语气，“有特别情况？”
　　“与泽都边界线那边的埋骨之地传来异动，是苍鹰急讯，但还是迟了几天，信上的落款是月初的日期。”
　　“有人截了苍鹰？”
　　“有这种可能。”科林·卡利图顿了顿，补充了另一种情况，“上周南边突降了一场暴风雪，许多牧羊主都遭了殃，那几天苍鹰飞不过来也正常。”
　　“那母亲的意思是？”
　　“女王陛下让您回去一趟。下一只苍鹰大概明早就到，如果确定不是谣言，贡别林家族得有人过去一趟。炎龙之乱不能重现……至少不能在汉诺威。”
　　当今姓贡别林不过就三人，爱哭包切莉莉娅暂且不谈，蕾缇娜刚刚成年，再就是这个国家最尊贵之人。过去埋骨之地有情况都是女王亲自前去，现在，轮到年轻的王女了。

　　贡别林是汉诺威执政者的姓氏，这是一个特殊的姓氏。
　　这个已强盛百年之久的国家本由王权专.制，但最初的王族强行征收各种名目的赋税，引起了民众的强烈不满，再加上炎龙侵扰，汉诺威一度陷入暴乱。
　　乱世造就英主。
　　王室中的一位公主得到了神明的赐福，拥有了足以斩杀巨龙的血脉，她带领效忠她的骑士们将诞生在汉诺威土地上的炎龙尽数封印，赢得了民众的拥戴。对于那些寄生在子民们脊背上的吸血虫，该贬罚的贬罚，该绞杀的绞杀。
　　自此之后，便是女王执政的时代。
　　但是为了避免历史重演，由民意所归再加上新贵族的崛起，议会制度诞生了。议会主要由王室后裔、世袭贵族、新封贵族、骑士长、神殿神官和平民代表等重要人物组成。议会拥有治理一个国家最重要的立法、财政和行政监督权，王权渐渐被架空，只有在绝对重要的决断上拥有否决权。

　　“了不起的女性。”
　　月亮挂在树梢后面，亲王宅邸、宽阔街道和平民百姓的房子缓缓消失在模糊的黑影里。一同从亲王府出来的术者和神官看到的就是这些。
　　披白袍环锁链的是术者，着红袍挂绶带的是神官。发出感叹的正是术者莫里斯。

　　“第一任女王的领袖魅力确实无可指摘，但让我好奇的是，自议会成立以来的四百五十多年里，就再没有出现什么叛乱吗？”
　　就如同普通地谈论晚上的月色一般，莫里斯提起对王权的质疑来不以为意，环在腰间的锁链随着他的脚步吭啷作响。“您知道的，男人的劣根性，总有人看不惯女人当皇帝。”

　　“再怎么心怀不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有屈服。莫里斯，你自成年起便周游四方，你也应该看到过许多，人们畏惧的、尊崇的向来只有权和力，至于将它们握在手中的是男是女，那并不重要。”
　　莫里斯抬起一边眉毛，他那张还算体面的长脸被兜帽和夜色遮掩了大半，若是月光再明亮些，说不定能将他那双如鸦类一般的狡猾灰眸暴露在人前。老神官并没有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术者用余光扫了扫神官两鬓的斑白，心中暗自摇头，对付老家伙，与其小心试探，不如更直接了当些，有些真话得激一激。
　　“可是没有炎龙现世，那份值得尊崇的力量也就不被需要了吧。更别说贡别林子嗣不丰，有些家族已经蠢蠢欲动，贡别林的王位已经坐不长久了。”
　　“不要做傻事，莫里斯，你应该离那些蠢货远点儿！”一直绷着脸的神官即使是呵斥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波动，似乎控制表情的肌肉全被缝紧，但他话里头的不高兴已经十分明显。
　　他接任神官时便立下盖许，不得主动透露王室秘闻。贡别林的传承只是看起来脆弱易摧，真正的内幕之下牵连甚多，而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则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这是您的忠告？”在神官面前，莫里斯不用怎么规束自己，即使被瞪了几眼他仍不肯罢休。女王到底有什么力量，到底是哪些人维护着她的王位，让他们始终推崇一个女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老神官必定知道些消息。
　　“不，是警告。”

　　再往前道路就宽阔起来，每隔一段就有一对士兵驻守，因为被修剪得当的园林环绕着的就是女王住着的黑堡。而神殿就在黑堡右侧。
　　两人在此分道而别。
　　依着道路两侧而建的苍鹰石雕衔着魔法水晶做的灯盏，光亮虽然不是十分明朗，但照亮老神官已经爬上细纹的长脸足以，还有与术者如出一辙的灰色瞳眸。
　　“就到这里吧，莫里斯，替我向你的母亲问好。”
　　“你应该亲自跟她说。”莫里斯敷衍地摆摆手，老神官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固。他知道不远处的士兵正盯着他们，若是再逗留下去，说不定就会前来问话，不如主动点快些离开，“我先走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