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非典型童话》有花来

2、妖精

　　切莉莉娅被老修女领回了修习室，这是贡别林两姐妹学习圣经和淑女课程的地方，听说这也是她们的母亲曾经学习的地方。房间在贡别林宫的西南角，镶着彩琉璃的窗户正对着外边园林中的圆尾湖。夏天放晴时打开窗子，就会有湖水折射过来的破碎光影打在书桌上，十分奇妙。
　　等切莉莉娅喝完牛奶，老嬷嬷便催着她赶紧穿上鞋子继续背完今日份的圣经章节。放下杯子仰起头，等着侍女来为她擦嘴的切莉莉娅在老嬷嬷和那个不讨喜的骑士注视下愣了会儿，才想起侍女们都退下了，没人会上前服侍她。

　　“这种小事你自己可以做，切莉莉娅。”
　　“可是我需要热毛巾，牛奶里面加了蜂蜜，我感觉脸上黏糊糊的。”切莉莉娅不服气的回了一嘴，“而且她们应该服侍我。”
　　“是的，这是她们的职责。”老嬷嬷扎尔莎将沾了水的手帕递给切莉莉娅，“这是您的权利，但是学会照顾自己也是您的职责。”
　　“……好吧。”切莉莉娅接过手帕，自己擦了脸，又从柜里找了双备用鞋，扶着椅子自己穿好。
　　小公主虽然调皮任性，小缺点一大堆，但照顾她的人抱怨的同时仍然爱她。因为她有对聪明的耳朵，有道理的话她还是听得进去的，听进去了便会乖乖照做。

　　等波伊尔亲王的马车出了黑堡，女王桌上的公文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上面大多都是一些琐碎杂事，重要的财政军队文书只有它们需要拨款的时候才会送到她面前，当然，她只需要根据议会的要求盖上她的私印就行。

　　女王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后面的壁饰面前，不动声色地舒展僵硬的头颈。黑铁龙盘成一圈的身躯被特制的锁链缠绕，锁链用矮人们所能挖掘的每一种金属打造而成：黑铁和红金，发亮黄铜和沉重的铅，精练出的钢、锡和黯淡的密银与钨金。
　　这种锁链不仅能锁住黑铁龙，还能锁住真正的炎龙。但没人知道如何将这些金属完美的冶炼到一起，连精于铸造的矮人也无法打造，但女王却知道。那些过去的记忆碎片半随着贡别林的血脉继承至今，在炎龙还活跃着的时代，与它们一同从岩层中诞生的还有另一种存在。
　　它们是巨龙的同类，也是巨龙的死敌。它们和巨龙一样是自然造物，是元素行者。它们，就是妖精。

　　“妖精？它们也是幻想种吗？”

　　汉诺威的冬季长达六个月之久，冬季过后便直接进入夏季，因为夏季的时间之于冬季就像冬季白昼的时间之于夜晚，短得有些仓促了，于是夏季也被称为昼夏。
　　现在还是冬季的最后一个月，等切莉莉娅背完圣经已经是吃晚餐的时间。为了让切莉莉娅乖乖待在椅子上，像个淑女一样进餐，修女嬷嬷一边切着白面包，一边给她讲童话故事。
　　“幻想种是什么？”老修女的爱好除了刺绣就是看一些纸页泛黄的老书，一些在年轻人间流行的小说词汇实在摸不着头脑。
　　“就是，嗯，只在神话或传说中存在的物种,幻想种会因众多的信仰或人类想象的力量被具现化！”
　　切莉莉娅回想着术者们写的冒险小说中的描述，咽完最后一块没有味道的白面包，就把盘子推开了，南瓜甜汤她也一点儿没碰。

　　“嘿，切莉莉娅，你得喝掉它。”
　　“不要，我不喜欢它，南瓜的味道让我想吐！为什么不换点别的，比如肉羹？”

　　“哦，肉羹！我的小公主，冬天还没过去呢，就算是女王也不能顿顿吃肉羹！”老嬷嬷的眉头挤在一起——因为她实在是太老了——眉毛都掉完了，现在她皱着眉，加上那满脸褶子，看起来可怕极了。
　　切莉莉娅害怕得不敢吭声，又坚持着不愿碰那碗汤，她的眼睛不争气地酸胀起来，湿答答的泪水顺着她的鼻子流下来，钻进衣领口，鼻子也开始堵塞了起来。
　　“不准看我，你这个断眉骑士！”老嬷嬷还在嘀咕着，切莉莉娅不敢跟她呛声，但能在别人身上撒撒气。即便因为哭咽，她的声音朦胧又低软，一点儿震慑力都没有。

　　守在门口确实盯着屋里情况的盖文迟钝地眨了眨眼，同时小心地收起不自觉勾起的嘴角。他有些讶然于切莉莉娅的敏锐，但想到小公主总对着他炸毛的态度，又觉得小公主对他的视线敏感理所当然。
　　即便切莉莉娅气得要从椅子上跳下来，盖文也没有转过头去。骑士们只忠于女王和王女，女王命令他盯着切莉莉娅，他便连眼睛都眨得甚少。他不用惯着小公主发脾气。

　　切莉莉娅的眼泪汹涌得停不下来，连那个不会看眼色的骑士都在欺负她，委屈得昏了头的切莉莉娅一头扎进修女嬷嬷的怀里，泄愤一般，鼻头蹭得生疼。
　　老修女很快就心软了起来，诚然她也认为骑士长的行为过于无礼，但确实是女王的吩咐，她也不能多说。

　　“好了，小切莉，你是个大孩子了，别哭。哭哭啼啼的样子不仅吓不到别人，还会让他们把你笑话一顿。”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切莉莉娅把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了，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糟糕。
　　“这不是什么伤心的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旁人不值得你流泪，孩子。只要不把柔软的一面随便交付，他们就伤害不到你。”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才能哭？”
　　“在你爱的、爱你的人身边，她们不会笑话你，你还可以从她们那儿得到抚慰的拥抱。”
　　“可是蕾缇娜上次就笑话我了！”
　　“她只是在揶揄你的眼泪汪汪，没有真的去取笑你的悲伤。”老修女把切莉莉娅的小脑袋捞了出来，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得干干净净，“告诉我切莉，最后她抱你了吗？”
　　“……是的。”

　　不知道自己的小姐妹又哭了一顿，还在亲王府与父亲和弟弟共进晚餐的蕾缇娜心情还算不错。
　　不像贡别林宫每间房间都有地热，这边只有熊熊燃烧的壁炉，里边漏出的火光比烛光和魔法水晶亮堂得多。蕾缇娜喝下完最后一口热汤，舒服得暂时不想动弹。她瞄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波伊尔亲王，看来他被妈妈伤的心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
　　蕾缇娜放心大胆地欺负起动作较慢的弟弟，把他细软的黑发揉得一团乱。切莉莉娅八岁的时候就不准她摸脑袋了，逼急了还爱咬人，还是吉尔更可爱。

　　神官的药水和术者的治愈符文十分有效，原本恶心干呕的吉尔·波伊尔躺了一天精神就好了许多，现在他又有胃口吃他的乳酪小馅饼了。
　　蕾缇娜注意到吉尔餐盘边搁着本书，红漆皮的，应该是童话书，“吉尔看的什么童话？”
　　“不是童话，是历史传说！”吉尔颇为较真，谈到书上的内容脸颊发红，“是跟龙有关的东西。”
　　“好吧，是历史传说。但是吉尔，世上已经没有纯种的龙了。”女孩语气里带着少年时期独有的确信，“埋骨之地的最后一条巨龙就是咱们祖母斩杀的。”

　　“人们是这样说没错，”吉尔答道，“但龙是那么神奇的生物，人们畏惧它，却又憧憬它……还有妖精。”
　　“妖精？一个新词，是新故事的主角？”
　　提到妖精，吉尔骄傲的挺起胸膛，它们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记载它们的文字少之又少。但多亏了波伊尔家族收藏甚丰的藏书馆，他看到了些，而忙碌的王女和被拘在黑堡的二姐，她们都不知道，或许连女王，他的妈妈也是。
　　“是的，妖精！它们的身躯与人类形似，它们的面容比精灵昳丽，它们的知识比矮人渊博。”吉尔放下刀叉，专心描述起来，壁炉的火光映亮他的眼睛，“它们没有坚甲利爪，却能与巨龙相搏。它们与巨龙同生于地底岩层，共死于三族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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