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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episode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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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床”,梁雪挥了挥手中的黑色房卡。
温涵身子移开一点,指着刚刚自己坐的那张空床,“是这张床。”
行李箱的轮子轻磕着暖黄色的木质地板,轱辘轱辘地。
像是穿越时空。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梁雪一个人,温涵需要值夜班,洗了个澡就出去了。
上下铺的多人间甚至连个椅子都没有,梁雪将就着收拾了些洗漱用品放进储物柜,衣物什么的就直接放在行李箱里并不拿出来。
她也翻找出内衣进洗手间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头上兜着温涵的浅蓝色毛巾。
湿得滴水的短发黑润亮泽,梁雪用毛巾在头上揉了几下,不经意间看到了温涵码在储物格那块儿的书。
她比了比柜子的高度,又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下。
点点头,又挑挑眉。
大概能够想象到温涵踮脚伸手够书的样子。
就算是这么艰难地拿书放书,她大概也不会随便把她的书扔几本在床上或者是直接放地上。
严谨到有些固执的地步。
温涵基本上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吃穿用度皆随便,她最常说的一句话,不对,是一个词,是挺好。
唯独对书有着严苛的要求。
买书必买正版,看书的时候她基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至于其他的什么娱乐活动,基本没接触过。
梁雪也不是没带她去过酒吧。
乱得像个原始丛林的酒吧里,她穿着短袖牛仔裤,神情安静地跟在梁雪旁边。
给她倒酒她就喝,给她端盘水果她也吃,叫她听歌她就认真听,被选中上台做游戏就大方上台。
看起来正常极了。
可梁雪当时就是觉得温涵与这里格格不入。
端着酒杯像个小学生,听歌像是在一场音乐会里,做游戏认真得像是在做实验。
她想起白天的时候在服装城,温涵那个样子。
很忙,但并不乱。
温涵比她想象中更能够担事情。
从认识到现在,温涵根本没给她什么机会去照顾她。
她足够聪明,也足够坚强。
理智让她很少有麻烦出现,就算麻烦出现,她也能够不让人担心地解决掉。
温涵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印象。
梁雪手里翻一本她的书,是一本自动控制专业英语书。
她扫了一眼柜子,里面还有几本专业翻译考试用书。
她笑了,温涵就是这样,清楚怎么样往前走,也能够坚定地迈步子。
什么也不说,也并不跟人商量,她好像生来就没有困惑。
梁雪拿着书坐在床边,并没有看进去。
凌晨。
温涵清醒得吓人。
她已经保持这状态整整一个晚上了。
三点了。
得换班了,“小音符”赶她回房间。
“我能不回去么?”她小声地说。
“小音符”大概知道是为什么,白天那个搬进228和她同住的女生,也是那个同性恋者。
“咱俩算熟不?”
温涵答,“算吧。”
“那个梁雪,她喜欢你?”
”嗯?“
“喜欢,是爱的那种喜欢。”吴欢抽去了平日语气里的玩笑气,整个人严肃起来。
温涵摇摇头,“不是。”
是夜,明月下西楼。
不算撒谎,梁雪对她,至多是好感,只是不讨厌的程度。
她一直都很清楚。
在明疆的那个时候,梁雪撩她,是兴之所起,也有逃避现实的成分。
这就是梁雪那时候给她留下的全部。
一份不善的缘。
“哎,难道我猜错了?”吴欢有些疑惑了。
温涵笑了,“不是她喜欢我,是我喜欢她。”
“小音符”倒吸一口气,“你。。。你太直接了。”
“我拐弯抹角你听得懂么?”
两个人吵闹。
这会儿没什么客人,客栈很安静。
马路上偶有汽车驶过,车灯扫过客栈的窗户,瞬间明亮又很快暗下去。
温涵将书架上用矿泉水瓶插着的那束勿忘我拿下来,水倒掉,又重新加了些。
从前台找了把剪刀,一支一支地重新将根部斜着剪了再插进瓶子里。
“大半夜修枝?”
她手上一抖,勿忘我的枝被咔嚓掉一大段。
“泡久了根部会腐烂。”
“所以就算熬夜猝死也要救它?”梁雪环着手臂靠在铁艺书架边,语气懒洋洋地。
“小音符”人藏在电脑屏幕后,只露出一只眼睛观察这边的情况。
啧啧啧,这对话,还敢说没什么。
温涵一边收拾,一边说,“你快睡吧,我收拾好就睡了。”
“随意。”梁雪没什么情绪地说。
灯光灰暗不明。
两个人的脸从旁边看像是活在深海之中的两只怪物。
梁雪一走,厅里的气压都高了些。
“哎,我说。”
“你别说。”
“小音符”看着温涵的背影撇撇嘴,明明就很暧昧,还不让八卦。
走廊里只她一个人,温涵慢慢地走。
想起还没收小花园里晾着的衣服,夜里湿气重,明早穿上身的话大概又是潮润的。
她拐个弯。
去小花园的路会经过219号房间。
今晚的219号房间没有人住,静得像座坟墓。
温涵低头快步走过。
凌晨时分,更深露重。
她抱着微凉的衣服站在小花园里。
小花园里点着星光灯,悠悠地闪,像是遥远宇宙的星光。
小花园的位置算是二楼的天台。
这里的视角很好,可以看见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塔。
塔分为东塔和西塔,“小音符”指给她看过,说自己最喜欢东塔。
她问为什么,“小音符”说不知道。
温涵对这样的说法表示鄙视。
一定有原因的。
现在想想,真不该那么说“小音符”。
她喜欢梁雪,就像“小音符”喜欢东塔一样。
此刻她站在星点灯光的中央,能够看到高楼大厦的灯光还亮着。
夜里有雾,朦胧之间,它们少了白天的冷漠。
这一年以来,温涵一直觉得自己在闯一个迷宫。
她很少会有这样横冲直撞、毫无策略的时候。
就像置身罗布泊,指南针也失效,每一个方向都是一样的景致。
她回了房间。
梁雪还没睡,枕头当靠垫垫在后背。
人坐着,手里翻着她的书。
房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温涵将衣服挂好,简单洗漱了下就准备上床。
左脚刚使力踩在木梯上,小腿就被人握住。
“下来。”
“梁雪,太晚了,快睡吧。”她看着扶在自己小腿上的手,冷白,骨节分明。
“下来。”
双脚重新着地。
温涵看着梁雪,“怎么了?”
“辞掉你的工作,回津城去。”
“梁雪,不是简单的分开就能够解决事情的,我现在迷恋你对不对?那么,你就让我追一阵子,到时候耗尽了我的迷恋和精力,我自己就走了。”
我也不是一头牛。
力气会耗尽,模糊的迷恋也会如潮水般消退。
温涵打了个哈欠,“你只要一直不要答应我就行了。”
保持这个前提条件,那么,我不可能追你一辈子。
梁雪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受。
“温涵,你耽误不起的,你这个时间应该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
“什么是有价值的?什么又是没有价值的?”
她发现,温涵说这些话并不情绪化,她是在很认真的提问。
只是连疑惑的时候,都那么平淡。
像是那种并不期待别人给出答案或者建议,她只是将问题放在那里。
至于答案,她自己会去找。
梁雪看着她,“你为什么不问我喜不喜欢你?”“理论上来说,你可能对我有好感。至于喜欢或者是爱,我想,你应该给了别人。”
“那还追?”
“不冲突,我追你是为了我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跟你的关系不大。”
“。。。你困了吧,去睡吧。”
温涵点点头,爬上了床铺。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做一场细密绵长的梦,时间就会过去了。
深沉不透光的房间像是一个山洞。
轻快舒缓的卡农调子响起。
温涵很轻易地就醒来,她很快就将手机闹钟关掉。
来到粤东后,这是她头一次被闹钟叫醒。
以往都是比预设的时间早一个多小时就醒了。
她坐在床上静静地听了会儿,还好,下铺的人没响动。
木质的楼梯是一根横杆,硌得她脚心发疼。
光脚踩在地上,人趴在地上摸黑找自己的鞋子。
温涵背上背着书包,一手拎鞋,一手抱着昨晚收的衣服,光着脚出了房门。
“小音符”坐在前台伸懒腰,面前摆着一份儿吃了几口的鸡蛋肠粉。
“你这是?”
温涵穿着藏蓝色的睡衣,“借我用一下你房间的洗手间。”
“去吧,随便用。阿姨一早就起床开始打扫了,我们房间也没人。”
“嗯,谢了。”
一通洗漱完毕,她又转头去厨房。
打开冰箱一开,买的牛奶已经喝完了,她只好拿了条巧克力棒就走了。
前几次她不吃早饭就去坐地铁了,结果还没坐过两站,人就发开始冒虚汗,软着身子下了车,倒在了站台上。
几个乘警将她带到一边,及时赶过来的医生给她一查,结果是没吃早饭引起的低血压。
刘晨曦打不通梁雪的电话,就给她发信息,“你人去哪儿了?”
“今天微观经济老师点名,我帮你糊弄过去了。”
从昨天不告而别后,梁雪只说了句让她先回学校,就没再联系她。
时光客栈离大学城并不远。
刘晨曦逃了中午的选修课,重新回到时光客栈。
“梁雪还住在这里么?”
“小音符”认得她,是那对情侣中的另一个。
她多留了个心眼,“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不能泄露这些信息的。”
刘晨曦烦躁地拿出手机,“给我开间房。”
下午,温涵正被一堆人围着,结果手机响了。
一看,津城,家里。
她没接。
忙完,她重新回到前台,给家里打回去。
“喂?”
“温涵啊。”
“妈妈。”
店中央还散着些空的大编织袋和胶带。
这意味着今天她又做成了许多笔生意。
充实而满足。
“温涵啊,你从小都很听话,怎么现在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温涵低着头,灯光照得地上影影绰绰,“妈妈,我只是想要知道,你在什么时候会有自己是一个妈妈的感觉。”
服装城下了班,她并没有直接回去。
沿着溢满烟熏味道的街道慢慢走,路过一个卖烤肉串儿的小摊,她买了一串。
咬了一口,满嘴的孜然和辣椒,又咸又刺激。
之前她看见许多黑人总是爱买着吃,一手捏一大把竹签。
几乎还是一整串的肉串被扔进垃圾桶,很快就有野狗过来叼着,三两口就吃了。
温涵转了地铁线,去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的书店。
晚上六点半,书店里的人很多。
有些身上还穿着正装,神情疲倦地拿着书翻看。
有些是带着孩子来逛书店的家长。
她绕过人,穿梭过整个书店的前半部分,直接走到角落里。
诗集类。
温涵随意翻开一页。
书店里开着风扇,女孩子的黑色长裙边漾起涟漪。
“我只盼着你老了,你老了”
“我好一步跑过去”
“跑过去看你的满头白发”
“像两只冒着热气的暖水瓶”
“也许把手和嘴口都有点坏了”
“但并排挨着”
“说一些清白无邪的话”
诗歌太美了,描述的场景实在太幸福了。
以致于,不能和梁雪在一起一辈子的恐惧,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
再理智冷静,也无数次肖想着,她会和自己一样,没什么理由地想要和自己在一起。
温涵盯着诗发愣,淡黄色的纸面也让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