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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章 ...

  •   此时的东宫,又很热闹。

      许太师一大早便因许莺病重甚至难以下床一事寻了江得安,许太师言语之间不乏前去探望之意,江得安却认为眼下不是探望许莺的好时机,因为这很可能是江止崖的计谋。

      可许太师爱女心切,字里行间皆是焦急之情,眉眼神态皆是担忧之情,江得安也不好过于阻拦,只能传信唤林扶风前来商议。

      林扶风原本是有旁事在身,听闻许莺病重,便丢下了手上之事,快马加鞭赶到了宫里去。

      这一路,林扶风也派人百般打探关于此事的传言,得到的皆是许莺回门当天,许太师闭门不见,许莺因伤心过度,郁郁寡欢多日便染了重病。

      如此一来,许太师必得去探望许莺。

      林扶风修长的手指敲打着小几,如冠玉般的面容上满是平静祥和,若非马车内只有他与灵韵,只怕是要遭人非议。

      毕竟许太师一事已经火烧眉毛,他便是再淡然也不该这般事不关己。

      灵韵暗暗瞥着林扶风的脸,欲言又止多次,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而这一切自然是被林扶风尽收眼底,只是眼下林扶风对灵韵心中所想不甚好奇,他只在意如何能做到不被任何人怀疑。

      片刻后,马车抵达朱门,轿辇已经在朱门候着林扶风了。

      虽然林扶风猜到了江得安会心急如焚,但他瞧见朱门候着的轿辇时,还是微微一愣。

      江得安与江止崖同住皇宫,江得安急成如此模样,江止崖如何会不知?这岂不是摆明了如了江止崖的意?

      江得安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

      东宫内,江得安托着下巴愁容满面,许太师则是靠在太师椅上神态焦灼,二人皆是朝堂之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却都在候着一个身无诰命的无名小卒决断。

      颇有些讽刺。

      江得安终于将林扶风盼来了,自是欣喜异常,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前,满面欣喜道:“先生可算是来了,本宫方才还同韫儿说,日后便要你住在这东宫好了,若是有什么事,还能及时地寻你。”

      林扶风薄唇微扬,星眸潋滟,语气打趣,“在下非侍卫,非宦官,若是待在宫里,宫里的娘娘恐怕消受不起。”

      江得安付之一笑,欲要接话,却被一旁满面不悦的许太师抢先了一步,“这都何时了,殿下还有心情同扶风先生说俏皮话!”

      林扶风俊脸上的笑意并未因许太师此言而减少半分,甚至还浓了几分,“许太师,您还不觉得您中了六皇子的计吗?”

      林扶风的笑很讽刺,讽刺许太师智商低。

      “你此言何意?”许太师凝眉不悦,若非碍于江得安,许太师早就申斥起林扶风了。

      林扶风笑意渐渐变得无奈,“六皇子如今使的也不过是心理战术,试图引起你我的慌乱,趁着慌乱不备时再出招,而这个时候往往一击致命。”

      “那你说应该如何?”林扶风此言并未缓解许太师半分焦急,反而引得许太师愈发不安了。

      “先前他们二人吃了您的闭门羹,自然会心怀怨怼,设计讨回薄面也是情理之中,而您也必须要去瞧一瞧许莺,否则许莺日后在武德殿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林扶风缓缓踱步到许太师跟前,折扇敲了敲许太师的肩头,言辞意有旁指。

      “你是说,莺儿在骗我?”许太师一怔,旋即怒声反驳道:“这不可能!莺儿不会骗我!”

      林扶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许太师,顿了一刹后才无奈道:“既然您说不可能,那便当许莺真的病了吧,只是您去探望时务必带着几位会武的近侍。”

      “这又是为何?”许太师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此事的严峻,焦急的面庞上终于有了几分冷静。

      倒是难得醒悟。

      林扶风不言,缓缓踱步至江得安身侧,语气凉凉道:“许太师不妨自己思量一二。”

      许太师皱了皱眉,心中不悦愈发浓烈,恰逢此时,江得安轻叹一声,开了尊口,“本宫只怕此事是一场鸿门,许太师若是去了,江止崖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言罢江得安略有担忧地望了一眼许太师,眼下于江得安来说,手中的王牌已经不多了,他不敢再冒险了。

      林扶风眸光微沉,温声安抚,“但殿下也知道,若是不去,那便是更大的把柄。”

      “罢了,凡事小心吧。”江得安摆了摆手,示意许太师退下,许太师虽有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揖揖手,脚步沉重离开了。

      江得安望着许太师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良久后,忧心忡忡道:“先生,近日来,我总觉得不安,好像这东宫都虚幻缥缈了起来,是不是很可笑?”

      林扶风一怔,眼底划过一抹复杂,“殿下许是过于劳累了,好好歇息便会好了。”

      “但愿吧,我只觉得这东宫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我真怕有一日会守不住韫儿,守不住母后与长意。”江得安苦笑一声,旋即起身进了内殿,他的身影踉跄,似是很疲惫了。

      林扶风一人杵在原地发愣,心下也有了一分悲凉。

      如今连江得安都隐隐觉得不安,大梁的大限似乎真的快要到了。

      而在那之前,他能完成他应该做的一切吗?又或者,他有法子护着江息颜免受于难吗?而那时候的景亲王府还会在吗?

      一切都是未知,这场朝堂争斗就像博弈,谁输谁赢皆是未知,甚至连自己是否是为棋子亦是未知。

      这样的日子,林扶风真的过够了,可他却没得选。

      再说武德殿这边,许太师虽对林扶风略有不满,但到底是听了林扶风所言,带了几位会武的近侍,只是跟着许太师进了殿内的只有一人,余下的都被武德殿的侍卫拦下了。

      许太师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也并未说什么。

      许太师一心念女,进殿后便急匆匆朝着内殿奔去,可他尚未掀开内殿的帘子便听到了殿内嬉闹打趣之声。

      许太师定睛一瞧,只见许莺手捧玉碟,依偎在江止崖的怀里,继而将碟中的葡萄一粒一粒往江止崖嘴中塞去。

      二人言笑晏晏,当真是恩爱无比。

      许太师只觉浑身都郁结着一股子怒气,气得他险些扯下了手中的珠帘。

      许是珠帘噼里啪啦的声音引起了二人的注意,二人朝这处瞧来,待到瞧见许太师铁青着脸站在珠帘后时,二人面色一僵,许莺更是吓的浑身冰凉,连忙将手中的玉碟丢到了桌上,跌跌撞撞向许太师跑来。

      欲要行礼之际,只见许太师抬手便一巴掌甩在了许莺的脸上。

      那一巴掌清脆无比,将许莺打懵了在了原地,连同江止崖也懵了。

      许莺白皙的脸蛋儿上登时染上了鲜红的巴掌印,触目惊心,令人生怜。

      许太师满眼悲怆,声音哽咽,“许莺,这么些年,为父娇生惯养于你,不曾予你枷锁,也不曾予你重负,只予你淳真快乐,我多怕你会沾染朝堂的污秽,可你还是沾染了,还是以一张白纸的姿态站在如阴诡地狱般的朝堂前。你为了嫁江止崖,你什么阴招损招都用了,你眼里只有江止崖,可曾有养你育你的父亲半分?我养你育你,你便是我的心头肉,我如何会害你?若是江止崖当真是个好的,他怎会让你骗为父?纵然为父待你,待江止崖是有气恼,让你回门第一日便吃了闭门羹,但我满心打算,让你们吃两次闭门羹,以解当初我被你们污蔑之恼,可却不想,仅一次你便忍不住了,再次将我骗了过来,仅仅是为了给江止崖寻回几分薄面。”

      言及此,许太师通身都是失望,这份失望像涓涓不息的河流,汇聚成为一种名叫绝望的汪洋大海。

      许太师通身冰凉,凉意从头顶一路蹿到了指尖,连同心口都是寒的。

      “许莺啊许莺,你当真是寒了为父的心!”

      说罢许太师闭了闭眼,旋即一抹极其悲凉的苦笑绽于唇间。

      方才他还信誓旦旦的同林扶风说许莺不会骗他,可现实便是狠狠的一巴掌,甩在许太师脸上,是火辣辣的痛。

      原以为许莺会心有愧疚,谁知她渐渐笑了起来,笑到眉眼含泪,笑道声音哽咽,“父亲昔日说我淳真,如今说我蠢笨,难道父亲就不让莺儿心寒吗?这么多年,您娇惯于我,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最好的,也是官家贵女中的上上乘,我自是感激父亲,可是父亲从未问过我,我喜欢什么?我在意什么?自打母亲过世后,父亲给我的除了金银珠宝可有半分父爱?您自认为将我保护起来便不受外界侵染,可是您是太师,只要您站在这个位置上一日,莺儿便不可能做到永远淳真快乐,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父亲为何一直不懂?为何事到如今,父亲反来说我蠢笨了?”

      许莺说及此,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落于毯上,落于她襟前,她朱唇颤抖,满眼恨意,“父亲真的以为女儿不知殿下的心思吗?父亲真的不明白女儿的目的吗?当年若非是您弹劾曲太师,母亲怎会被曲太师家的嫡长子活活勒死!”

      许太师心头一震,眸子不由瞪大了几分,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你……”

      许莺轻笑了起来,美眸泪光氤氲,遮挡了她眼底的绝望,她语气平静中夹杂着几分温柔,颇有几分毛骨悚然,“父亲可是以为我真是个蠢的?真的就什么都不知吗?这么多年来,父亲待我这般好,有多少是因为母亲呢?”

      许太师变了变脸色,江止崖也变了变脸色。

      利用与被利用,谁能说得清?

      引君入瓮与身在局中,究竟是无知还是自愿?

      “父亲就没想过,我是想毁了您吗?况且太子殿下拉拢得了您,六殿下为何不能通过莺儿牵制您?这是朝堂博弈,是有来有回的,难不成六殿下一直要做被人刀俎的鱼肉吗?”许莺说及此美眸登时凌厉起来,美眸中是二人从未见过的盛气凌人,眼下的她,恍若变了一个人般。

      许太师一时语塞,沉吟了好半晌,终是自觉理亏,苦笑着摇了摇头,“许莺,原来这么多年的疼爱,在你眼里一文不值。既如此,那便到此为止吧,从今以后,你我父女恩断义绝,不必再往来了,不论你日后荣华还是清苦,都不必再来寻我了。”

      许太师言罢,拂袖而去,决绝果断。

      江止崖一怔,望向了身侧的许莺,见她闭着眼,满面泪水,心头不由一震,许莺的心狠与果断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似乎对这个女子有了三分兴趣。

      可计谋还是席卷了江止崖的脑海,他故作慌张欲要朝着殿外奔去,嘴里嚷道:“父亲!父亲!”

      可许莺却一把拉住了江止崖的手,美眸含泪,朱唇微颤,语气却满怀狠戾,“殿下,不必追了,我与他恩断义绝了。”

      “你是为了我才与父亲恩断义绝的。”江止崖眼底的慌张渐渐散去,眼底渐渐覆上一层阴霾。

      “是,但我不后悔,哪怕殿下只是在利用我。”许莺此言说罢抹了一把泪水,旋即回身快步走向了床榻,低头抱着那玉碟似是在数着葡萄,可须臾后便小声啜泣起来。

      “你哭什么?”江止崖并未发觉,他的声音渐渐温柔了几分。

      “殿下,再让臣妾喂您一颗葡萄吧。”许莺抬起头,泪眼婆娑间挤出了一抹自认淳真的笑意。

      江止崖心头震了震,剑眉微微拧起,眸光微微别开,沉吟了一刹后点了点头,旋即缓步走了过去坐下。

      许莺捻起一颗葡萄,抵到了江止崖嘴边,她微微颤抖的手使得江止崖眉头锁得愈发紧了。

      良久后,江止崖到底是张开嘴吃下了那粒葡萄。

      许莺满是泪光的美眸中渐渐映起江止崖的身影,她朱唇弯弯,纤手抚上了江止崖的手,“殿下可还记得当初同莺儿告白时所说的话?”

      江止崖指尖微微一沉,眸光微黯,“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殿下还记得真是太好了。”许莺笑意愈发浓,可泪珠却猛地滚落在江止崖的手背上,从温热到冰凉也不过一刹的光景。

      “殿下,动手吧。”许莺言罢,便闭紧了双眸,两行清泪随之落下,而她顺势握紧了江止崖的手,通身的颤抖似是在昭告江止崖,她真的很怕很怕。

      江止崖第一次萌生了一分心软,可也仅仅是一分。

      “许莺,若有来世,别遇到我。”江止崖开口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是有些沙哑,他话音方落,许莺又落下两行清泪,浑身颤抖愈发剧烈,握着江止崖的手愈发紧了。

      外殿内官侯了良久,直到听到内殿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好似是人从床榻上滚了下来,旋即便听到江止崖的声音响起,“昭告天下,六皇子妃薨了。”

      内官只顾着应话做事,自是不曾发觉江止崖微微颤抖的声音。

      而此时的东宫,江得安略有不安地啜饮着茶水,剑眉愈拧愈紧,几乎要拧成一团麻绳。谢知韫见此纤手抚上了江得安的眉头,抚平了他的忧愁后二人相视一笑,却都未言语。

      不多时,内官匆忙的脚步声便从外殿传来,不过几刹便有一内官满面通红,气喘吁吁走了进来,进了内殿便猛地跪了下来,急声道:“武德殿昭告天下,六皇子妃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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