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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   倾琢瞧着林扶风的神情,心下愈发沉闷无比,昔日她无比高贵,眼里不存有什么少年郎,虽偷偷读过话本子,但也只是知晓世上还有风月之事,却从未亲身经历过。

      那时她曾暗里期待过,但因着眼高于顶,瞧不上那些油腻肤浅的公子哥,便只能对着话本子长吁短叹。

      现如今她家破人亡,身份不再高贵,甚至可称低贱,可她却遇上了林扶风,当真是天意弄人。

      昔日她是当朝公主,尊贵无比,如今国破家亡,她只是梁国的一个乐伎,自是比不上权倾朝野的亲王之女的。

      倾琢心里难受,却丝毫不曾表露,她修长的手指缓缓攥成拳头,藏于衣袖之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复杂的心情平复了一番,温声说道:“那倾琢先退下了。”

      倾琢的声音有些颤抖,身子略略打晃,她留下此言便急匆匆退了下去,她的步履有些蹒跚,甚至可以说是狼狈,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林下风范?

      林扶风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涌起一抹无奈。

      他不喜欢倾琢,也不会喜欢倾琢,便不能给她一分希望,让她欢喜之后落入谷底,所以他从一开始便不予她半分温情。

      思及此,林扶风心头忽然有些闷,倾琢如此,那江息颜呢?

      他竟对江息颜有些不舍,不舍得待她过于薄情,不舍得对她说重话。

      林扶风垂首沉沉思量着,似有些入神,直到屋外传来了声音才拉回了他的思绪,“奴婢恭请郡主壶安。”

      闻及此,林扶风握住了椅子扶手勉强站起了身,余光瞥到屋内的炉火,抬手便止住了灵韵欲要扶着他的动作,轻声说道:“快些将炉子的火熄几分。”

      灵韵一怔,微微颔首,回过身便退到了炉子旁,一边熄着炉火一边感叹自家主子心思缜密。

      眼下虽是初春尚存几分寒意,但便是娇贵人家身子孱弱的贵女,眼下也不必生炉火了,但林扶风蛊毒发作,身子骨不但虚,还因着药效泛着凉意,需得燃上几日炉火驱一驱林扶风体内的凉意。

      但想来林扶风不愿被江息颜瞧出端倪,若是熄了炉火,屋内的余热反而会引得江息颜多疑,若是熄上几分,便可寻个借口搪塞而过。

      灵韵思量间,林扶风已经缓步到了门口,他生的玉树临风,昂藏七尺,只需在门口一立,便会令天地都失色。

      院内的江息颜目光触及林扶风,心中便漾起了一层波,她顿住了脚步,静默地瞧着林扶风。

      林扶风躬身揖手,态度谦和,“在下恭请郡主壶安。”

      不知为何,江息颜觉得林扶风有些憔悴,似大病初愈,待她目光触及林扶风身上略有些厚的氅衣时,心下愈发疑惑。

      “几日不见,扶风先生怎的这般憔悴?莫不是染了风寒?”或许连江息颜自己都不曾发觉,她的语气中蕴了几分担忧。

      江息颜语气中的担忧引得林扶风眼波一荡,好在他微微垂首,江息颜不曾瞧见。

      林扶风心下一片柔软,语气更是温柔,“许是近日过于忙碌了吧,郡主不必担忧。”

      屋内的灵韵闻此,似老妪般暗暗叹气,主子这般温柔的语气,灵韵有生之年都不曾听过几次。

      江息颜微微颔首,也不知是真的浑然不在意还是因着满院的侍卫侍女,她面容平淡如水,语气中的担忧也褪去了几分,“原是如此,那先生可要好好歇息,若是加重了病情便不好了。”

      “多谢郡主关心。”林扶风再次揖手,心中荡起的涟漪久久不散,只是面上端得平静。

      江息颜负手而立,美眸闪烁,似有离开之意,“其实本郡今日登门是想谢过先生那日的帮衬,竟不想打扰到了先生,本郡还是改日再登门吧。”

      其实江息颜登门那一刻便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但也不知怎的,她觉得应该亲自来向林扶风道谢。

      “无妨,郡主无论何时登门都不是打扰。”林扶风眼眸微抬,星眸蕴着春色旖旎,他唇角微翘,语气温柔却又含了三分打趣,似真似假难以分辨。

      江息颜一怔,朱唇一弯,亦似林扶风那般似真似假,意味不明道:“扶风先生果真是个会哄骗人的。”

      灵韵腹诽,哄骗?您若是方才也在听听我家主子怎么对倾琢的,您便知晓他是在说真心话还是在哄骗了!

      林扶风笑意浓了几分,星眸浮起一层无奈与宠溺,“郡主如此说可真是冤死在下了,郡主身为亲王嫡长女,能光临寒舍,那是在下的荣幸,何来哄骗之说?”

      江息颜付之一笑,并不言语,显然她对于林扶风此言是不信的。

      林扶风知晓江息颜对自己有几分偏见,也不多作解释,只见侧了侧身,谦和道:“郡主请进。”

      江息颜略略迟疑了一下,便提起衣裙缓步进了屋。屋内的炉火早已熄了几分,灵韵也已经屈膝福身在屋内候着了。

      “奴婢恭请郡主壶安。”灵韵语气恭顺谦和,许是因着自家主子的缘由,灵韵待江息颜格外敬重些。

      “平身吧。”江息颜语气淡淡。

      灵韵起身后便退到一侧做茶去了,眼下倒是没了寻常的咋咋呼呼。

      林扶风缓步跟在江息颜后头,江息颜落了座,林扶风这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二人无言,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屋内炉火的温热使得江息颜内心略有几分浮躁,她伸手抚着眉心,试图安抚一番内心的蠢蠢欲动。

      若说江息颜目光飘忽不定,那林扶风的目光可是太定了些,落在江息颜便没有移开过一寸。

      说起来江息颜容貌极美,一颦一笑,昂首低眉皆为倾国之色,就像那盛开的海棠花,娇艳可人,如何让人舍得移开眼?

      “那日在摇柳山先生是不是算计好的?”江息颜终是耐不住性子问出了口,话音一落,江息颜顺势抬眸瞧了一眼林扶风,正巧与林扶风四目相对。

      原本林扶风只是瞧着江息颜,眼底虽有几分旖旎,却藏的很好,但江息颜此言问出口,林扶风微微一怔,藏的很好的情绪似乎在那一刻倾泻而出,巧的是皆被江息颜瞧的清楚。

      江息颜目光震了震,慌乱地别开了脸,心头涌上了异样的情愫。

      “是却也不是。”林扶风语气没了寻常的温和,也没了寻常的玩笑,江息颜能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肃穆。

      “先生此言何意?”江息颜闷声问道,却是再也不敢抬眸瞧他。

      “郡主,先生,请用茶。”灵韵适时的出现,解救了林扶风,也打破了二人间的窘迫。

      江息颜接过茶盏的当空,余光瞥了一眼灵韵,只觉似有几分熟悉,不过三五刹的光景便猛地忆了起来。

      “是你。”江息颜轻呼,旋即变了变脸色,侧眸瞥了一眼林扶风,语气似有不悦,“原来先生真的是算计好的,那本郡是先生棋盘上的哪一枚棋子呢?”

      林扶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垂眸啜饮着茶水却不答话,但紧紧捏着茶盏的手还是出卖了他几分。

      江息颜见林扶风不答话,便兀自饮茶,也不多言。

      良久后,林扶风才打破了屋内的静谧,“人生在世皆是利用二字,若能入棋局成为那棋盘上的棋子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因着有利用价值才有存活的意义,若无利用价值那便会成为弃子,弃子无用,谁会垂怜?”

      江息颜心下一沉,她竟是不想林扶风竟将此事看得如此通透,而且此言经由他这般一说,似乎利用与被利用也并非那么不齿了。

      “先生此言倒是将利用二字说的堂而皇之了,但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江息颜缓缓说道,旋即略略一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侧眸瞥了一眼林扶风,意有所指道:“只不过,先生这般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容易令人心生疏离。”

      “似乎在郡主口中被人疏离是一件坏事。”林扶风薄唇漾开了一抹笑意,神情说是无奈,却更多是宠溺。

      “难道不是吗?”江息颜虽如此说着,心下却亦是觉得疏离些是好。

      林扶风饮了一口茶,茶水的醇香与清冽在唇齿间绽开,心头郁结的多番忧愁似乎散去了一分,他缓缓说道:“太子殿下虽不曾予在下一官半职,但殿下如何待在下的京中世人皆有耳闻,前来巴结献媚之人可会少?在下若是拒绝,旁人定会说在下孤傲,在下若是不拒绝,那便是陷殿下于不义。在下如是,郡主也如是。”

      “先生总有说辞对付我。”江息颜闷声说道,她不再理会林扶风,只一心饮茶。

      林扶风抿唇轻笑,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说道:“郡主可否陪在下对弈一盘,若是郡主输了便应在下一个要求,若是在下输了便应郡主一个要求。”

      “好。”江息颜应得痛快,也不知是觉得自己不会输,还是觉得林扶风并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灵韵闻言便呈来棋盘置于桌上,江息颜是为白子,林扶风是为黑子,执白先下,江息颜手执一枚白子落于棋盘间,林扶风不慌不忙落下一枚黑子。

      起初二人只布局,不过几招后,江息颜便起了厮杀之念,白子屡屡截杀黑子,黑子却总能绝境逢生。

      渐渐的,白子因屡屡截杀黑子而疏忽防御,竟被黑子钻了许多空子,待到白子缓过劲儿,再次布局时,黑子屡屡挡下了白子的路,一枚挂角棋落下,白子陷入了绝境。

      半晌后,白子再次落下,此棋一落,似是自己将自己逼入了绝境,但却又是一条生路。

      此白子一落,盘内多枚黑子皆死,黑子不慌不忙继续布局,顺势拆着白子的布局。

      白子此次走的极为小心,不再一昧截杀黑子,但若是有机会,白子依旧不肯放弃截杀黑子的机会。

      黑子一直都是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在白子落下断棋后,忽然反攻,招招式式直逼白子要害,白子退无可退,只能冒着满盘皆输的风险落下一枚飞棋。

      黑子顺势落下断棋,白子终无路可退。

      官子落定,棋局亦定,江息颜满盘皆输。

      江息颜略有几分悻然,但依旧端着温和,“先生想要什么?”

      “现下还没有想好。”林扶风含笑答道,他不是瞧不出江息颜的悻然,只是这盘棋不是怜香惜玉的棋局,他需要江息颜答应他一个要求。

      江息颜略有诧异,满眸疑惑,“本郡还以为先生有什么要求想提,寻个由头来说呢。”

      林扶风含笑摇头,语气温和之下充斥着忧虑,“不是,只是那日郡主不顾一切去救俘虏的时候,在下便想让郡主应允在下一个要求。”

      江息颜错愕,再次别开了脸,黛眉微微蹙起,心下略有烦闷,她只觉林扶风在拿她寻开心。

      真真假假,她如何辩得?

      “毕竟在下从未见过有哪位女子能似郡主这般泼辣蛮横还有理有据的。”林扶风含笑打趣的声音在江息颜耳畔响起,江息颜抬眸瞪了一眼林扶风,引得林扶风笑意愈发浓了。

      那日江息颜并未待多久便离开了,她离开后,林扶风依旧没有将棋局收拾,而是命灵韵将棋局誊下后再将棋盘收拾了。

      灵韵虽没有吐槽林扶风,但还是赏了林扶风一个白眼。

      林扶风不理会灵韵,只静默地饮着茶,耳畔似乎再次响起江息颜的声音。

      “那日在摇柳山先生是不是算计好的?”

      “原来先生真的是算计好的,那本郡是先生棋盘上的哪一枚棋子呢?”

      ……

      林扶风闭了闭眼,他原是不愿承认的,原以为逃避着便能自欺欺人了,但他当真错了,第一次错的这般彻底。

      那日的确是他算计好的,但他算漏了动心。

      只可惜浮生好梦算来多是窃,既是窃,总是该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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