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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   月色朦胧,万籁俱寂。

      世间万物似乎都陷入了酣睡,静谧而安逸,但林宅内的林扶风却没有体会到半分安逸。

      他的屋里烛火昏暗,屋内窗户皆围了块厚厚的布,似乎是为了防止屋内的烛光漏出去。

      屋内仅有三人,却忙出了七八个人的架势来。

      这三人分别是灵韵,梧秋和折疏,想来灵韵和梧秋身为林扶风的侍女侍卫,此是理所应当,可保护着风烟翠安危的折疏,竟也在此,不由得让人心生疑窦。

      而在床榻上的林扶风,面色苍白,唇色如纸,浑身发抖,额间冒着汗珠,瑟缩在厚厚的棉被之下,他双眸紧闭,剑眉紧锁,似是在隐忍着巨大的痛楚。

      他通身忽冷忽热,如针深深刺入他的骨头一般,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屋内炉子上熬着汤药,屋内充斥着浓烈到甚至有些刺鼻的草药味,熏的人头痛,但这三人倒是丝毫没有嫌弃之意,依旧忙活着手里的事。

      梧秋守着那汤药,此汤药的熬制的时间极其精确,多一刹都需废掉重新熬制。

      灵韵则是将银针一根一根的泡上药酒,约莫过了一盏茶才可拿出来,继而将帕巾沾上药酒,敷在林扶风的额头上,待到过上半刻,她才掀开林扶风的被子,准备施针。

      林扶风忽然没了棉被庇佑,迷糊间像个孩童一般抓着棉被,灵韵鼻尖一酸,握住了林扶风的手,柔声安抚道:“主子,属下给您施针,很快便好,您忍忍。”

      林扶风似是听到了灵韵此言,双手无力垂下,锁眉静默地候着,如今的林扶风好似黑夜来临之前最后一抹光芒,明明无力回天,明明渺小似无,但他却不肯放弃。

      灵韵眼眶泛红,颤着手将银针一一施在他的身上,银针入体,原本是极其痛的,但蛊毒发作的林扶风早已感受不到旁的疼痛。

      若是有通医理的人在此必定会诧异灵韵所施针的穴位,那些穴位皆是性命攸关的大穴,甚至寻常时候不可一同施针的。

      但林扶风不是中毒,他是中蛊,蛊毒无法解,只能以毒攻毒,在渺小的希望里搏一丝生机。

      施完针后,灵韵便沾湿了一块帕巾,动作轻柔的为林扶风擦拭着面庞上的汗水。

      至于折疏,他端着一碗淡绿色的药汤,将药汤洒在林扶风的床榻周围。此药汤每隔一盏茶的时辰便要洒上一次,其作用是为了抑制林扶风体内的蛊毒。

      若是洒的不及时,林扶风的蛊毒真正发作起来,这三个习武之人都无法钳制住他。

      梧秋托着下巴盯着灵韵的动作,见灵韵将针收起,替林扶风盖好被子,拿起林扶风额前的帕巾准备重新沾些药酒,梧秋这才轻声说道:“灵韵,主子不是拿到了断肠草了吗?”

      灵韵洗帕巾的手微微一顿,眸光黯了黯,“还差一味药。”

      “什么药?”梧秋问道。

      灵韵眸光一黯,垂眸沉声道:“断肠草是有剧毒的,书里说了断肠草要与一味药一起熬才会消下一部分毒性使断肠草成为良药,可是眼下尚且不知那味药是什么。”

      “折疏,秦邈先生可会知晓。”梧秋拿眼瞧着折疏,语气骤然淡了几分。

      折疏洒着药汤的手微微一顿,回身看了一眼梧秋,“许是会知晓,但我没有问他,主子嘱咐了,暂时不可让秦邈先生知晓主子中了蛊毒。”

      梧秋皱了皱眉,极为不满道:“主子说啥你就听?你要是事事听主子的当初怎么会偷偷跑了?若非主子自小习武,身子比寻常人强壮许多,怕是早就被这蛊毒折磨死了,你早些知晓解药,也早些能救主子啊!”

      “我这次回去就问。”折疏收回目光,闷声说道,旋即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只怕秦邈先生跟前儿的两个小姑娘知晓,她们若是知晓了,只怕是会告诉郡主。”

      “郡主……”灵韵眸光一黯,抬眸看向了榻上备受折磨的林扶风,心下一片酸楚。

      灵韵跟了林扶风多年,见过他昔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眉梢里都是凌云壮志,可是党争朝堂毁了他,逼的他沾满鲜血,逼的他向无辜的人下手,现如今那个干净澄澈的少年郎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的他,孑然一身,自认配不上任何人,他之所以还敢接近江息颜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为了江得安的大业,他或许认识到自己对江息颜有几分好感,但绝对没有认识到自己对她动心。

      他若是真的动了心,必定会将江息颜推的远远的。

      思及此,灵韵心里头愈发酸楚,她家主子这么个明媚耀眼的少年郎,为何要经历这些?

      屋内三人心思各异,陷入了一片死寂。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施针终于起了些作用,林扶风渐渐睡了过去。屋内几人便退到了屏风外候着,但烛火却没有熄,估摸是担心林扶风有什么突发状况。

      他们三人也略有几分疲惫,毕竟高度紧张忙活了许久,身心俱疲,却又不敢轻易松懈。

      梧秋实在看不下去了,便用胳膊肘碰了碰灵韵,轻声说道:“灵韵,你先睡会儿吧,我跟折疏在这里盯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灵韵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继而忧心忡忡地说道道:“行,那我先睡会儿,你们可得听着些动静,今夜需格外小心。”

      “放心吧。”梧秋笑着点点头,灵韵这才靠在美人榻上小憩去了。

      梧秋虽如此说,但他其实没撑太久就倒下睡着了。

      而在梧秋睡着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一黑衣人翻窗而入,折疏当即闪身到那人跟前,趁着那黑衣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刀已经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那黑衣人蒙着面,瞧不见他的容貌,但瞧着身段似乎是个女子。

      “折疏?你竟然回来了。”黑衣人语气中满是诧异,引得折疏亦是微微一怔,握着刀的手微微松了松,他没想到眼前的黑衣人会是个女子。

      “你是?”折疏拧眉问道。

      “你猜猜我是谁?”黑衣女子语气中骤然添了几分戏谑,反手便弹开了折疏的刀。

      折疏眉头微动,眸光一黯,将刀收回了刀鞘中,对方的动作太过熟悉,熟悉的恍如昨日。

      黑衣女子冷笑着朝折疏走去,语气冰冷,听不出喜怒,“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主子,你回来了。”

      “你若想说谁又拦得了你。”折疏拧着眉头,负气般丢下此言,而在说此言的同时,他握了握刀,但终究只是握了握,他没办法下手杀了眼前的人,哪怕早已分道扬镳,哪怕早已是仇人。

      “或许你也可以杀了我。”黑衣女子顿住脚步,语气骤然沉了几分。

      折疏眸光一滞,继而目光漏出几分嫌弃,“你若是不按时回去交差,苦的只会是我家主子。”

      黑衣女子沉默了半晌,语气终于蕴了几分情绪,她叹息道:“早些年你救过我一次,今日我就当没瞧见你,下次他毒发时你不要在此,不是每次都是我来送药。”

      此言说罢,黑衣女子便快步走到了屏风后头,目光触及床榻时正巧与林扶风四目相对,黑衣女子原本想放下药丸离开的,见林扶风醒着,总不能当做没瞧见。

      林扶风目光空洞,似乎没有瞧见黑衣女子一般,但他眼眸却跟着黑衣女子的动作缓缓移动着,他通身泛着戾气与杀意,早已没了昔日的温和。

      黑衣女子皱了皱眉,说实话,她是有几分怕林扶风的。

      但黑衣女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纵然心里有几分惧意,也不会表露出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了一粒药丸,塞在了林扶风嘴里,林扶风很配合地吞了下去,黑衣女子见此轻笑了一声。

      “主子见你表现不错,提前赏你的。”黑衣女子将瓷瓶放在了林扶风身侧的小几上,说罢了此言转身便离开了,自始至终一句尊称都不曾有,似乎林扶风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他主子的一条走狗,哪怕这条狗并非自愿。

      而她离开之际,似乎不曾瞧折疏一眼,但余光到底是瞥了一眼,只是主内烛火昏暗,折疏不曾注意到罢了。

      林扶风望着黑衣女子离去的背影,藏在棉被之下的手指捏成拳,心头闷着滔天的怒火,星眸中满是恨意与不甘,周身的戾气与杀意引得屏风一侧的折疏皱了皱眉,心生几分惧意。

      林扶风心狠,实非他所愿,他自认罪孽深重,哪怕死后魂归十八层地狱,他也不会觉得有半分冤屈。

      这夜,林扶风与折疏都难眠,但也有人与他们一样难以入眠。

      隔日林扶风苏醒,抬眸便是窗外蔚蓝的天空,阳光明媚的甚至有些刺眼,他抬起手遮住了光芒,望着指缝中的光芒,恍若重生。

      他一时有些失神,他甚至不知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眸光阴鸷凌厉,哪里有昔日半分的温和?

      “主子,您醒了?您眼下觉得身子如何?”守在林扶风床榻旁的梧秋瞧见林扶风苏醒,赶忙上前嘘寒问暖,昨夜因他守夜睡着,灵韵可是将他好一通臭骂。

      “无碍。”林扶风轻声回道,他开口时声音有些虚弱,甚至有些沙哑。

      眼下的林扶风比起昨夜并没有好上几分,依旧是面色苍白,唇色如纸,虚弱的似乎命不久矣。

      若是有旁人瞧见定会大惊失色,向来神采奕奕,风光无两的扶风先生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梧秋见此,只好先进入正题,“太子殿下方才派人过来请您了,只是方才您尚未苏醒,属下不知该如何回,便让那人候着了,眼下您可见见?”

      屏风后煎药的灵韵听到了,登时气的一路小跑跑到了屏风前,气鼓鼓道:“见什么见?主子昨夜蛊毒发作,今日适才苏醒,怎能就开始为这些琐事忙碌?难道太子殿下周围就没有能拿主意的人吗?竟事事都要指望咱们主子!”

      林扶风眸光黯了黯,旋即阖眸沉默了许久,因他双眸紧闭,无人知晓他早已蕴了八分杀意;他的双手藏于棉被之下,无人知晓它正在发抖。

      梧秋和灵韵见林扶风如此,皆认为林扶风心里不悦,便不再言语,小心翼翼打量着林扶风的神情。

      良久,林扶风终于睁开了双眸,哑着嗓子道:“梧秋,倒杯水给我。”

      “好。”

      梧秋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桌前去倒水,灵韵则是在一旁盯着林扶风的神情,半晌也没有开口言语,待到想开口时梧秋已经回来了。

      灵韵只好上前几步,动作小心且轻柔地扶起林扶风。待到林扶风坐稳后,灵韵替林扶风接过了茶杯,欲要喂林扶风,却又忆起自家主子是个要强的,便将茶杯递给了林扶风。

      林扶风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他却没有开口让梧秋再倒一杯,而是掀开了被子,淡淡道:“走吧。”

      闻言,灵韵急了,她站在林扶风身前,试图拦住林扶风的去路,“主子,您的身子尚未恢复,眼下进宫,只怕身子撑不住啊。”

      林扶风抬眸凉凉地扫了一眼灵韵,语气冰凉,“昨日太子殿下便有意请我进宫参详要事,我传了一封信拖了一日。今日若继续推辞,难保太子殿下不多想,他虽淳厚,却也多疑。你担忧我身子固然是好,但大局当前,还是得分清局势。”

      林扶风生来重情重义,吃了太多苦才变得如此薄情,灵韵自能理解。

      灵韵抿了抿唇,终究是拗不过林扶风,只好跑到炉子旁将汤药取下,“那主子将这汤药喝了吧。”

      林扶风星眸微垂,在梧秋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声音虚弱道:“不了,此汤药味浓,太子殿下定会察觉,还是回来再说吧。”

      灵韵无奈,只好放下了汤药帮衬着林扶风更衣。

      待林扶风收拾妥当后,便带着梧秋离开了林宅。

      至于折疏,天未亮他便回了风烟翠,对于他的去向林扶风不甚关心。林扶风只关心江止崖这步棋想如何走,而他应当如何拆了这棋局,让这二人两败俱伤。

      昨夜过后,林扶风动了杀念,他素来是杀伐果断性子,如今忍了太久,已经不想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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