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簪客》观萤

45、第四十五章

　　一大清早，江息颜便靠在贵妃榻上与沈书离谈笑风生，二人饮茶品着点心，实在是舒畅万分。

　　若说江息颜的闺中密友，那就只有沈书离一人了。

　　沈书离性子温和，头脑极其聪慧，江息颜曾笑说若是沈书离为男子，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但世事无常，沈书离是女子，而且缠绵病榻，命不久矣。

　　正在二人畅谈之际，青歌呈着请帖缓步进了屋，她在江息颜身前站定，恭敬道：“郡主，宫里送来的请帖，您瞧瞧？”

　　“搁着吧。”江息颜原本满是笑意的俏脸登时垮下几分，瞥了一眼那请帖，不冷不热地说道。

　　青歌知晓，江息颜素来不喜这些虚与委蛇的宫宴，自然也不会有多重视了。随即便将请帖放在江息颜手边的小几上，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青歌走后，沈书离便打开了那请帖，粗略的瞧了一眼后说道：“淑贵妃生辰宴，想来沈家也有这帖子。”

　　“淑贵妃？”江息颜听到这个名字黛眉猛地一蹙，登时不悦了起来，若说她最恨的人是江止崖，那么作为江止崖的生母，江息颜对她的恨意与厌恶，也不曾少半分。

　　江息颜曾暗暗想过，淑贵妃这种毒妇，怎么就没在宫斗里死了呢？

　　可是细细想想，江止崖这般的人都能活的安然无恙，淑贵妃自然也会高枕无忧了，而这一切可都要归功于那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

　　沈书离将请帖合上，抬眸便瞧见江息颜那极其不悦的神情，心下一惊，赶忙劝诫道：“知你厌恶她，但也别过于显露了，她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现下已经盯着景亲王府不放了，你可别再给她机会。”

　　江息颜微微一怔，心下也有几分懊恼，但面上依旧笑着道：“我知道，我也只是在你面前才会这样。”

　　二人言谈间，雪弃进了屋，她瞥了一眼沈书离，支支吾吾道：“郡主……”

　　“直说就是，书离不是外人。”江息颜心下明了，毫不在意道。

　　雪弃闻言便将自己调查的事情如数说出来，“叶夫人那日清晨的确去寻过邑郡王，但是邑郡王不在屋内，而后几日二人也没有来往过。”

　　江息颜微微拧眉，甚是不解，“那就奇怪了，既然没有过多来往，那又何必替江逢临掩饰？”

　　雪弃补充道：“还有，世子将邑郡王圈禁了起来，不许邑郡王离开王府，甚至身边的人也换掉了。”

　　“什么？怎么会……”江息颜一愣，显然此事已经超出了她的意料。

　　沈书离也有几分震惊，思索一番后低声道：“清梧哥哥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若非是江逢临做了极其出格之事他都不会这么做的，王爷可知晓？”

　　雪弃回道：“听说王爷去了邑郡王的院子，将邑郡王好一通打，之后又派了好些人去看守。”

　　“江逢临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会让父王和哥哥这般生气？”江息颜诧异之余便是好奇，虽说江逢临在江战跟前不得脸，但好歹是亲生儿子，江战依旧待他不薄，对于江逢临的小心思，江战也是知晓的，只要是江逢临做的不过分，江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眼下竟这般惩罚了江逢临，实在是让江息颜有些摸不着头脑。

　　聪慧如沈书离，她自然是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但她不愿让江息颜思量太多这等事，于是便温声劝道：“罢了，想不透的事情便不要去想了，待到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有启示的，眼下不若出去散散心？”

　　江息颜点了点头，这几日憋在府里实在是闷坏了，出去散散心倒也不错。

　　二人收拾了好久才出了院子，沈书离最是爱打扮江息颜，平日江息颜穿得素净，显得端庄，今日沈书离将她打扮的娇俏了许多。

　　一袭嫣红齐腰襦裙，外罩嫣红薄纱大袖，青丝戴着几只珠钗，素净清丽，不过分妖艳，实在是仙姿佚貌，霞姿月韵，莲步款款间好似一株枝头盛开的海棠花，娇艳俏丽，芳华绝代。

　　二人途径府内库房时，便瞧见管家站在门口使唤着一群家丁置办物件，管家瞧见江息颜和沈书离，忙换上讨好的笑意，“小的恭请郡主德安，恭敬沈二小姐壶安。”

　　“陈伯在忙什么？”江息颜看着那些物件，心下有了几分好奇。

　　这些物件皆是价值连城，十分金贵，府里鲜少会拿这些物件作礼。

　　江息颜刚问完这话，江清梧便从库房里走出来，二人四目相对，仅那一瞬间，江息颜便明白了这些物件是要给谁的了。

　　“这些是给荣家的聘礼。”管家笑着答道，可这话落在江息颜耳里极其刺耳。

　　果然呢！

　　江息颜没有搭腔，只是静默地盯着那些聘礼，一时无言。

　　江清梧手里拎着账本，看着江息颜如此神情，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只能愣愣地看着江息颜，有些无措。

　　还好沈书离在一侧，否则当真要尴尬死了。

　　“清梧哥哥在这儿做什么呢？”沈书离为了缓和气氛，随口问道。

　　江清梧收回了目光，挤出一抹还算温和的笑意，“清点一下聘礼，你们这是要去哪？”

　　沈书离笑道：“息颜这几日养伤，在府里闷坏了，我带她出去散散心。”

　　“也好，这几日的确闷坏她了。对了，过些日子南蘅登台唱戏，你们可想去凑个热闹？”江清梧微微一怔，似是想起那日夜里江息颜为他所受的伤，心口一痛，连目光都变得柔软了几分。

　　沈书离闻言露出了几分喜色，欢喜地应道：“息颜素来喜欢南蘅姐姐的戏，必定是要去的！我就不去了，身子不太爽利，需好好静养了。”

　　瞧着沈书离活蹦乱跳的模样哪里需要静养？为了替江息颜和江清梧寻一个二人世界，她也真是操碎了心。

　　沈书离见江息颜没有吱声，赶忙晃了晃江息颜的胳膊，江息颜这才回过身，淡淡应道：“去。”

　　“那你们路上小心。”江清梧微微颔首，迟疑了一下，终是转身进了库房。二人见此也不再多留，出府散心去了。

　　江息颜坐在马车里发着呆，脑子里全是方才的聘礼和江清梧的一颦一笑，越是思量越是难受，到最后一张俏脸都皱成了苦瓜。

　　沈书离几次想出言安抚，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悻悻作罢。

　　忽然，马车外一阵骚动，虽不知是何人何事，但听着声音便不是什么寻常事。思及此，沈书离便掀开了马车帘子，试图用别的事来转移江息颜的注意力。

　　马车外几个小厮正推搡着一群人，这群人瞧着模样应该是乞丐，想来应该是乞丐讨饭被小厮赶出来了吧。

　　江息颜百般无赖便也瞧了过去，可她愈瞧愈觉得不对劲儿，这些人看似是乞丐，可他们的衣衫布料皆是名贵，言行举止也不似乞丐那般无赖，竟还有几分知礼。

　　这些绝对不止是乞丐这么简单！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江息颜觉得此事与朝堂有关，她想去调查清楚。

　　“停车！”江息颜猛地唤住了马车车夫，引得沈书离一怔。

　　江息颜起身欲要下车却被沈书离摁住了身子，只见沈书离面容冷凝道：“你别冲动，这些人有问题你我能瞧出来，旁人也能。”

　　“所以才要问清楚。”江息颜说罢欲要起身，再次被沈书窈摁住。

　　“不行，你瞧瞧外面那酒楼名字。”沈书离正色说罢，目光便瞧向了外面的酒楼，江息颜顺着沈书离的目光望去，只见“流光斋”几个人打字赫然而立。

　　江息颜登时冷静了不少，拧了拧眉喃喃道：“流光斋，江止崖的酒楼。”

　　沈书离见江息颜冷静了下来，终于舒了一口气，继续劝诫道：“是了，这些人别的酒楼不去，为何偏偏在江止崖的酒楼外纠缠不走？这不显然是有问题吗？这浑水不能趟，你若好奇便停车来瞧瞧，决不可下车。”

　　二人说话之际，只听得马车外那些乞丐跪下哭嚷道：“求求你们赏口饭吃吧！求求你们了！”

　　“我们这儿没饭！滚！”小厮说罢朝着乞丐的胸口踹了一脚，转身便打算离开，却听得那乞丐更是大声哭嚎了起来。

　　那乞丐捂着胸口十分痛心，身旁其他乞丐当即怒声说道：“你们怎能如此啊！为你们卖命却连口饭也不肯给吃！实在是狠心至极！”

　　“你在胡乱攀咬什么！你们何时为流光斋做过事？”原本打算离开的小厮闻言怒声吼道，他虽是怒了，却有几分心虚，毕竟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有没有为流光斋做过事。

　　一旁的看客闻言来了几分兴趣，谁人不知这流光斋是京城极有名的酒楼，因着背后的势力过大，无人敢招惹，今日竟有乞丐登门寻麻烦，这热闹能不瞧瞧吗？

　　“你们是为流光斋卖命的？”

　　“既是流光斋，怎会不给饭吃呢？这流光斋不是京城最为阔绰的酒楼吗？”

　　“小心些，这流光斋背后的主子可是朝廷。”

　　“啊！竟是如此！那还是赶紧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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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及此，围观的人竟如数散去，一个不留，提及朝廷果然个个怕的很。

　　而坐在马车里的江息颜心下愈发沉重，不知何时起，这燕京城的天变了，而她却什么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