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日常》一只四叶橙

17、离家出走2

　　最近灌江口真君府甚是热闹，前几日才来了龙凤二位贵客，今日又有斗战胜佛上门。杨戬得知消息赶回来，一进屋，入眼就是孙悟空斜倚在椅子上，一条腿耷拉着晃悠，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杨戬存心堵他，上前笑着拱了拱手：“斗战胜佛上门，杨府蓬荜生辉，不知有何事？”

　　孙悟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二郎神好生客气，老孙不过上门来找一个人，问一个问题。”

　　“能为大圣解忧，杨某自当义不容辞，杨府就这几个人，敢问大圣是找谁？”

　　“宴宴……”孙悟空顿了顿，“珠合。”

　　杨戬明了，便不再揶揄孙悟空，唤来哮天犬，让他去找珠合。

　　一盏茶后，哮天犬回来了，一脸为难道：“珠合不见了，留了字条，说离家几日别担心。”

　　孙悟空猴脸一黑，杨戬忍不住扶额，难不成离家出走这种事会传染，寸心传染给听心，听心又传染给珠合？珠合选在此时躲起来，分明是和孙悟空对着干。

　　这段日子奇事不少，先有东海四公主敖听心携凤凰二太子私奔，后有大宴上月老醉后失态将红线乱抛，惹出来不少乌龙姻缘，且其中一根红线，落到了当时赴宴的斗战胜佛身上。

　　据说刚抛红线时大家还当作玩闹，直到有人惊呼斗战胜佛身上落了红线，所有人瞬间鸦雀无声，时间仿佛被冻住。斗战胜佛看着身上的红线，无奈合掌，诵一声“阿弥陀佛”。

　　解红线需被红线锁住的二人共同前往月老处请月老剪开，时间拖得越长，二人的缘分就会纠缠得越深，直至红线乱成一团，再也无法解开。目前该解开红线的神仙早已解开，只剩斗战胜佛遍寻不到与他有牵扯的人，无奈之下，只能找白鸟询问。可惜这白鸟不识抬举，许是早早得知他的来意，躲起来了。

　　杨戬吩咐哮天犬再找，找不到不许回家，哮天犬忍不住哀哀叫道：“主人放过我吧，珠合若有心想藏，我纵使翻遍三界也寻不到她啊。”

　　咔嚓一声，孙悟空捏碎了茶杯。

　　佛本无情无欲，若因这一番乌龙染了红尘，后果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承担得起。杨戬起身道：“你在此稍等片刻，我亲自去找。”

　　孙悟空道：“此事事关重大，劳烦你把宴宴带回来。”

　　等主仆二人出了灌江口，哮天犬才小声说：“主母和珠合在花果山。”

　　杨戬瞪一眼狗儿：“此事岂可胡闹！”

　　狗儿委屈巴巴：“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个工具狗……”

　　如今的花果山与过去并无不同，山青水秀，灵气氤氲，只是珠合过去熟悉的面孔早已不见。

　　珠合与寸心在水帘洞边上寻了块大石头坐下，等杨戬来逮人。

　　“今日之事全是珠合私心作祟，三公主陪我走这一遭，真君许是要生气呢。”

　　寸心道：“他舍不得。”

　　珠合扯袖子捂住嘴，咕咕咕地笑：“只可怜了哮天犬。”寸心也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戳珠合软乎乎的脸蛋。

　　笑了半晌，珠合觉得有些累，靠在寸心肩上：“三公主，真羡慕你和真君伉俪情深，也许我这辈子都不能像你们一样，寻到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意中人。”

　　寸心在珠合脑门上轻轻敲了一记，佯怒道：“缘分不到而已，莫要胡说。”

　　“缘分到啦，可惜只是孽缘。”珠合抬起手，一条几近透明的红线绑在她的手腕上，在阳光下发出温润如玉的光。

　　斗战胜佛的另一端红线连着的是珠合。

　　当红线缠上手腕时，珠合先是惊，后是喜。惊是不知自己将惹上什么祸事，喜事知道了对方是孙悟空。

　　在孙悟空还是孙悟空时，珠合便认识了他。那时的珠合还留着族里的名字——宴宴。

　　那年白鸟因有族人私泄天机被灭族，天火烧了讖山七天七夜，珠合在长辈的拼死护佑下得以苟活，面对陌生的大千世界慌的一批，只能隐藏身份，走一步算一步。

　　不知走了多久，珠合来到一处名为花果山的地方，遇到了孙悟空，开始了自己漫长的自我纠结。

　　先纠结何为爱，后纠结如何爱。

　　相遇时珠合还小，不懂见了面前这猴子心跳加速是为何，也不懂总想见这猴子是为何。许是孙悟空对她好，日日送她桃子吃，带她坐筋斗云，为她地府除名得长生，送她八仙金丹助修行？还是猴子那双金色的眼睛中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引得人忍不住想坠进去？

　　珠合知天下事，唯独不知何为爱。

　　幸而那时不懂，否则也许会忍不住乱了孙悟空结局。

　　天机不可泄露，白鸟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敢再与天斗一次。

　　白鸟族规首条：白鸟无情，不可言，不可虑，不可行。

　　“那时我不懂，懂了后又害怕，梦里死去的族人在背后看着我，最终我选择了自己，眼睁睁看他闹上天宫，被压五百年，又西行八十一难，最终得以成佛。”珠合捂住脸，声音很轻很轻，“从一开始，我的意中人便和我有缘无份啦，他得成佛，我得活着。”

　　可惜她是只不合格的白鸟，终究没能彻底忍住。她以自己为筹码，在杨戬手下求得花果山安宁，触了天机，天雷降下，几乎要了她的命。她跑到五行山看孙悟空，给他带桃子，陪他说话看星星，天雷追着劈到灌江口，被杨戬给挡下来。再然后，孙悟空踏上西行路，珠合留在灌江口，与孙悟空再不相见。

　　这份过期的爱萌了只小芽留在珠合胸口，是珠合死死掐住不让它长大。

　　“你说我何必呢？要么不做，要么做彻底，这么不干不脆，到头来连个我欢喜你都没说出来。”

　　寸心转身抱住珠合，像待她小时候那般轻拍着哄她。

　　杨戬落在她们边上，逮住了离家出走的小雀子。

　　他装作看不见珠合哭红的眼角，淡淡道：“回家吧。”

　　顿了顿，他又说：“齐天大圣在等你。”

　　斗战胜佛的红线解开了，让月老松了一大口气。

　　破佛的修行，这个大罪谁都偿不起，幸而对方是个识趣的，否则大家一起跳诛仙台剉骨扬灰。

　　珠合回了一趟讖山，被天火烧过的土地一片荒凉，寸草不生，当年的花果山也差点是这副模样。

　　她寻到了当初家的位置，拿树枝划出一个圈，躺进圈里，数着过往沉沉睡去。

　　梦里的猴子躺在树荫下眯着眼睛翘着腿，嘴里还叼着一根长长的草，身上的凤翅冠和金色锁子甲耀花了她的眼。

　　她坐在猴子身边，烦恼自己如何活下去。

　　猴子伸手扯住她的衣袖，笑得见牙不见眼：

　　“宴宴莫怕，俺乃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你既来了花果山，俺自当护佑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