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加道上》章岑

30、第三十章

　　临近春节，庄裕光和庄孝廉都不再离港，所有日程安排都在城中。

　　庄裕光用过早餐，要去航远坐镇。

　　淡漠扫过女儿左手：“听讲你已经康复，开始练钢琴了？”

　　还在气闷幼妹和于家二世祖走近的庄孝廉，闻言挺直脊背，警惕看向父亲，一副高度戒备模样。

　　庄孝孝坐姿更加拘束，点了下头。

　　庄裕光没去管儿女的反应，顾自用湿毛巾拭手。
　　“虽然不用参加温柚的音乐会，但你的大提琴要继续练下去。我为你新请了一位老师，今天上午就会过来。”

　　庄孝廉闻言，放下紧张，肢体都舒展好多。

　　庄孝孝却坐姿更加紧绷：“于嘉轩邀我做他新春酒会女伴，上午约我一起去皇霆学舞，那边私密性好一点。”

　　皇霆是本港最大的音乐公司，昨晚收到的信中，于将之帮她联系好的，就是那边的录音棚。

　　那里的舞蹈老师够专业，私密性也够好，令她这个临时起意的借口，听起来都足够可信。

　　她讲这话时，脊背挺的很直。

　　可头一次当面向父兄两人撒谎，总归心中不定。

　　所以下巴微微后缩，微垂着头，看着眼前的骨瓷茶杯，避开父兄二人目光。

　　庄裕光打量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眼神锐利好似能将她洞穿。

　　庄孝廉则失去了前一刻的放松，错愕看向庄孝孝。
　　随即一贯黑沉的眼眸里，仿佛闪起幽火。

　　庄裕光收回评判目光，松口同意：“也好。”

　　却不讲好在哪里。

　　可长期在他高压威严下长大的两兄妹，却听懂了他话里未点透的含义。

　　庄孝孝甘愿和于嘉轩接触，为嫁入于家做些感情铺垫，当然“好”。

　　庄孝廉却觉得很不好。

　　他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水。

　　庄裕光却不给他讲话机会：“今早有董事会，你和我一起参加。”

　　庄孝廉看着低垂着头不讲话的庄孝孝，感觉到被背叛的愤怒，又夹杂了些失望。

　　庄孝孝却始终垂着头，不看他。

　　看了看脸色已经隐隐带点不耐的父亲。

　　最后再看一眼已经决定将鸵鸟做到底的庄孝孝。

　　庄孝廉低声道：“中午我回来。”

　　跟着脸色难看的跟在庄裕光身后离开。

　　听到屋外汽车驶离的声音，庄孝孝才松懈紧绷的身体。
　　*
　　手机铃声响起，庄孝孝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没再像之前一样，直接挂断。

　　于嘉轩根本没做庄孝孝会接电话的准备。

　　从昨晚到现在，他打给她了不下十通，通通被拒接。

　　今天一早被于翁芸芸叫醒，让他约庄孝孝出去玩。

　　他自然没抱希望，也不愿意继续热脸贴冷屁股。

　　因此一出门就将电话给了一班傍友。

　　约人一起打电动。

　　期间于翁芸芸发信息过来询问，他才在游戏间隙再次拨通庄孝孝电话。

　　只为回去有个交代。

　　哪知这女人竟然接了起来。

　　“收声。”于嘉轩慌忙拿下口中的烟，一边摁灭，一边踢了踢身旁正在嚎叫的朋友。

　　随后在一群人八卦的眼神中，轻咳一下，清了清嗓子，做出有些不耐的语气：“在做什么，现在才接电话。”

　　一旁的黄毛，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敢这么和船王千金讲话，对方一定是对他情根深种了。

　　庄孝孝听着他明显发癫的话：“痴线。”

　　于嘉轩靠在沙发上，一副大少爷原谅对方的姿态：“好了，这次就算了，下次练琴也要记得把手机带进去。”

　　一班狐朋狗友，听他连对船王千金都这样颐指气使，已经不只是竖大拇指这么简单了。

　　纷纷朝他投去钦佩的目光。

　　庄孝孝耐心告罄：“半个小时后到庄家接我。”

　　讲罢，直接挂断电话。

　　于嘉轩对着电话中的忙音，默默咬住后槽牙，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模样。
　　“好了，别道歉了，我妈咪叫你陪她shopping。”

　　“麻烦，陪长辈出街，还打扮什么？动作快点，我现在就去接你。”

　　说罢，在一众佩服的表情中，站起身，一副自己虽然不耐烦，但不得不听家长话的模样。
　　“你们先玩，我送完她们就回来。”

　　“于少，不用回来了。”
　　“对啊，游戏什么时候都能约，惹伯母不开心就不好了。”
　　“厉害了大少爷，连庄孝孝这种冰山美人都能拿下，对人家态度好点嘛，好歹是船王千金。”
　　......

　　于嘉轩在一众吹捧中飘飘然，却偏要做出不屑模样。
　　“什么冷不冷冰不冰的，女人被拿下后都一个样。”

　　整间屋中顿时掀起此起彼伏的怪叫声。

　　“拿下了？”
　　“几垒了？几垒了？”
　　“傻不傻，于少都说是拿下，当然是本垒打啦。”
　　“真的假的，于少，庄孝孝诶，你真的和她本垒打了？”
　　......

　　于嘉轩瞪了瞪眼：“嘴巴都紧一点，这是我未婚妻，什么本垒不本垒的。”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这里，只怕晚一点，自己就会穿帮。

　　留下一屋人互相打眼色，笑的贱格。

　　庄孝孝不知道这样的风波，在于嘉轩到来后，吩咐哨亭安保将他的车放进来。

　　于嘉轩敢在一群傍友中讲大话，到了庄孝孝面前，却十分会伏低做小。

　　车一停稳，就推门下去，绕道对面，为她开门。

　　庄孝孝看着后排，实在不想和他同坐。

　　可对住花园里一众工人的目光，抿了抿唇，还是上了他的车。

　　“怎么突然叫我过来接你。”于嘉轩与她并排坐在后座，“去哪边？”

　　庄孝孝直接吩咐司机：“麻烦到广播道28号。”

　　于嘉轩一下坐直，十分警惕看向她：“去皇霆做什么？”

　　他对这个地点太熟悉了。

　　之前好几任女友，都是那里还未出道的训练班艺人。

　　庄孝孝见他反应这么大，才想起其中关联。

　　既嫌弃又无言。

　　于嘉轩却偷偷瞟她，心里揣测，她是不是对自己有想法，所以要带他去示威。

　　庄孝孝：“里面有你的红颜知己也好，待会在里面，你就找她们玩，别打扰我。”

　　于嘉轩认定她在考验自己：“乱讲什么，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

　　庄孝孝才没兴趣和他多费口舌：“我要去那边录音棚录钢琴曲，给我爸爸的理由是和你一起去学新春酒会的交谊舞，你知道回去该怎么说吗？”

　　于嘉轩原本还在想，要怎么把自己在广播道的事搪塞过去，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隐隐有点不满。

　　最终他归结为：“你这个女人，我就是你打掩护的工具人是不是？”

　　庄孝孝朝他露出一个假笑，不讲话。

　　于嘉轩却突然反应过来：“你同意做我新春酒会的女伴了？”

　　庄孝孝侧头看向窗外：“我也可以今天回来，就告诉爸爸，在那边遇到你的红颜知己，心情不好，不去新春酒会了。”

　　于嘉轩想到，如果这番话传回于家，自己要面对的狂风骤雨，顿时举手投降：“你想怎么样，直接说，能做到的我都满足。”

　　庄孝孝见他还算醒目：“这段时间，如果我有需要，你要随时来救场，当好你的工具人。”

　　于嘉轩深呼口气，不断劝自己，不要和女人计较，才勉强露出一个假笑：“我是你的未婚夫，随叫随到而已，应该的。”

　　庄孝孝又朝前方的司机扬了扬下巴。

　　于嘉轩：“交给我，不会让庄生听到一点风声。”

　　庄孝孝这才彻底放心，不再讲话。

　　于嘉轩领了于翁芸芸的任务，已经夸下海口要拿下她。

　　因此，即便忍到内伤，也明白独处机会难得，自己应当好好把握住，和她多多交流。

　　加深了解，是关系更进一步的基础。

　　组织了下语言，正准备问她录钢琴曲做什么，就眼睁睁看到庄孝孝拿出耳机戴上。

　　于嘉轩：“？”

　　庄孝孝没看到他震惊到陷入自我怀疑的神色，正听着乐曲，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以保证待会能有好状态，将曲子弹下来。
　　*
　　大概是于将之已提前交代好，庄孝孝一向前台道明来意，就顺利进入录音棚。

　　她的意思是，只要自己进去就好，于嘉轩完全可以消失，随便他去哪里。

　　可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什么药，一定要跟进棚里。

　　里面已经备好了钢琴，庄孝孝随意看了看，知道这里的录制设备价值不菲。

　　在本港应当找不到比这里更能还原她弹奏的录音棚了。

　　和录音师打过招呼，就进了室内。

　　朝玻璃外的录音师比手势，示意可以开始时，对上于嘉轩朝自己挥手。

　　庄孝孝冷漠放下微微扬起的手。

　　闭上眼，深吸口气，开始了自己的第一遍演奏。

　　于嘉轩原本还因为庄孝孝的态度大为光火，觉得有外人在场，这女人实在不给自己面子。

　　可此刻看到她认真弹奏的侧颜，听着耳机里优美的乐声，心中的怒火却奇异的慢慢被抚平。

　　不知不觉间，庄孝孝已经弹完一曲，他才回过神来。

　　录音师脸上带着惊喜：“庄小姐是个真正的天才。”

　　于嘉轩呆呆愣愣回道：“是吗？”

　　录音师：“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扬名国际的钢琴演奏家。”

　　于嘉轩心底莫名生出一些与有荣焉的自豪情绪。
　　嘴上却道：“不会，她毕业就会做我太太。”

　　当然，在结婚之前，他不介意她在钢琴这条路上，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作为trophy wife，她婚前越成功，婚后才越能彰显丈夫身份。

　　被这样的情绪充溢，他不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知道庄家想低调处理这桩婚约。

　　他倒没去忤老丈人和大舅哥的逆鳞，昭告天下。

　　只是低调的发在了分组是所有于家人的朋友圈。

　　配文：【为你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