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加道上》章岑

29、第二十九章

　　于兆龙一下楼，就看见一群小辈，围住屏幕在看于将之比赛。

　　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却在望见庄孝孝时，顿了顿。

　　走在他身旁的庄裕光注意到，询问的看向他：“怎么了？”

　　于兆龙爽朗笑笑：“看到一家人聚在一起，难免高兴。”

　　庄裕光看了眼人群中的女儿，淡漠的收回目光。

　　他这辈子应该是不会享受这种乐趣了。

　　随着两人走进大厅，一群小辈立即做出欢喜模样，爷爷长爷爷短的打起招呼。

　　于兆龙笑着一一回应，随后乐呵呵看向庄孝孝：“孝孝也来了，嘉轩你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于嘉轩仿佛得到尚方宝剑，踱步到庄孝孝身侧，其他人识趣闪开为他让位。
　　“爷爷，你放心。”

　　于兆龙满意点头，看向一旁庄裕光：“年纪大了，他们感情好，我这个老头子也就没牵挂了。”

　　庄裕光不置可否。

　　倒是庄孝廉冷下了脸。

　　庄孝孝看出他想说什么，眼神与他对视，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庄孝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强制自己松开。

　　最终只是站到她另一旁，隐隐做出保护姿态，没讲话。

　　在场都是人精，自然看出他对这桩婚约的不满。

　　与大房有间隙的其他几房，即便没出声，心中也起了些盘算。

　　而大房的于翁芸芸虽然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一对未婚夫妻，心中对庄家一双儿女的不满却越来越盛。

　　简单一餐家宴，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心思。

　　反倒是庄孝孝这个当事人，像一尊没有任何想法的木偶，只管做出庄裕光与于兆龙想看到的端庄模样。

　　甚至连于嘉轩凑近她耳边讲话，都忍住没有皱眉，反而做出耐心倾听模样。

　　坐在她对面的庄孝廉眼神越来越冷。

　　与之相对的则是于兆龙渐渐收回的探究目光。

　　庄孝孝了解大哥的不满，可她没办法解释。

　　只能故作不知的在于爷爷满意的目光中，和于嘉轩单独来到于家庭院。

　　于嘉轩见她乖顺跟在自己身后，对比过去她糟糕的态度，心中大为满足，连脚步都放慢好多。

　　月光下，她皎洁的侧颜越发姝丽，令他心跳都错乱几拍。

　　原本准备的油嘴滑舌，此刻也说不出口。

　　反倒有些忐忑道：“今年的新春酒会，你做我女伴好不好？”

　　华人做生意看中契约，却也讲究人情。

　　逢年过节迎来送往是少不了的。

　　于家每年的新春酒会，就是这样一个汇聚全城名流的场合。

　　于嘉轩既紧张又期待，看向庄孝孝。

　　庄孝孝却问了句：“你带烟了吗？”

　　于嘉轩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惊到大张嘴巴：“啊？”

　　庄孝孝冷脸看他，带点不耐。

　　于嘉轩不知为何，就将手伸进裤兜，拿出一包烟，递给她。

　　庄孝孝接过，看了看 ，第一次接触，并不了解这东西。

　　只是挑眉：“有没有加料？”

　　此言一出，于嘉轩仿佛受到巨大侮辱，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烟盒。
　　仿佛一个贞洁烈男：“庄孝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怎么，要拿去化验吗？”

　　庄孝孝上下打量他，见他是真的因为这质疑在生闷气，笑了下。
　　“那你待会你找机会放我包里。”

　　于嘉轩：......

　　庄孝孝看了眼时间，见差不多能走了，也没什么再同他独处的兴致。
　　转身朝屋里走去。

　　于嘉轩连忙几步追上她：“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庄孝孝连头都没向他侧一下：“不去。”

　　于嘉轩顿时着恼：“你这个女人，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跟班吗？”
　　她对他的态度，简直连他对他那班小跟班都不如。

　　庄孝孝面对他理直气壮的质问，只觉得好笑。
　　终于回身对他：“我能把你当什么？于家长孙花花公子的名头全城闻名，会缺女伴？”

　　她朝他露出一个假笑：“玩得开心点。”

　　于嘉轩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在当场。

　　庄孝孝却不管他，率先回到屋中。

　　荧幕中的比赛，已经进行到第四节。

　　一群人正围住于兆龙，看着比赛，分不清脸上的紧张是真是假。

　　庄孝孝抿了抿唇，没凑过去，反而走向角落中的庄孝廉。
　　“可以回去了吗？”

　　庄孝廉见她独自回来，脸色缓和了一些 ，点点头：“我和于爷爷讲一声。”

　　庄孝孝：“我去玄关等你。”

　　于嘉轩正在玄关处，做贼一样，将一包烟塞进庄孝孝外套荷包里。

　　见她过来，连忙做贼心虚四处看了看。

　　确定只有她一人，才把外套递给她。

　　声音有点弱势：“你说的那些事，都是外面乱传的。”

　　庄孝孝不置可否，接过外套穿上。

　　于嘉轩见她不讲话，连声强调：“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八卦小报就最爱看图说话，乱编故事。”

　　庄孝孝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麻烦下次手尾收拾干净点，别再当街和嫩模热吻，给人拍了。”

　　于嘉轩自认心理素质不错，此时听庄孝孝提起自己放荡过往，也不禁红了脸。
　　随后迅速调整，使出自己一贯沟女仔手段，不怎么正经的笑了下：“私下去查我八卦新闻了？”

　　庄孝孝忍了又忍，才按下心中厌恶，没伸手将他那张脸推开。

　　反而维持住冷淡模样：“于家所有人的背调报告，爸爸都有交给我一份。”

　　于嘉轩也不真的是完全大脑空空的草包二世祖。

　　闻言一愣，随即收起花花公子做派：“你是说，上次小叔那份背调报告，是庄伯父拿给你看的？”

　　庄孝孝却不再说话。

　　之前的经历让她知道，她还太稚嫩，所谓的心机手段，放在于庄两家长辈面前，根本不够看。

　　多说多错，不如点到即止。

　　后续由他们自己展开联想和推断，反而更能说服他们。

　　于嘉轩正要再次追问，庄孝廉却已经过来。

　　防备的将庄孝孝拉到自己身边，皱眉同于嘉轩告别：“我们走了。”

　　于嘉轩知道已经失去确认机会。
　　迅速调整，朝兄妹两人点头：“大哥，我送你和孝孝出去。”

　　庄孝廉强硬拒绝：“不必。”

　　说罢就揽住庄孝孝，稍稍用力，带她离开了庄家。

　　回程路上，他保持沉默。

　　庄孝孝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对于嘉轩的态度。

　　几次想张嘴解释，自己不会被那个二世祖骗的。

　　可犹豫几次，还是选择缄默不言。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不想让父兄知道，自己和于将之在私下有联系。

　　庄孝廉等待一路，都没听到她主动开口，周身的沉郁越发外露。

　　直到两人进了庄家大门，他才按捺不住，阴郁的目光直直看向幼妹：“关于你和于家那个二世祖，没什么想对我讲的？”

　　庄孝孝顿了顿：“没有。”
　　说罢，就朝电梯走去。

　　庄孝廉下意识要伸手拉住她，却在要触碰到她时，隐忍的收回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庄孝孝，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庄孝孝头也没回：“你现在的心思应该放在航远，而不是我身上。”

　　庄孝廉想问她，是不是自己不在港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她真的看上那个二世祖了。

　　可几次张嘴，却没有问出口的勇气。

　　庄孝孝一关上房门，就塌下肩膀，仿佛再也站不住一般，靠着卧室门，整个人缓缓下落。

　　想伸手拿口袋里的烟，却几次都对不准位置。

　　最终只是紧紧抱住双腿，整个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将头埋在膝盖上。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本就不堪重负的生活，弄得更加一团乱糟。

　　也不知道，这样戴着面具，强迫自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别人期望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心底仿佛有个巨大的空洞，让她整个人都空虚的找不到落点。

　　正当准备再次尝试去拿烟时，敲门声传来。

　　萨莎声音响起：“小姐，你回来啦。今天有个送给你的信件，还是从美国来的。”

　　庄孝孝已经伸入口袋，捏住烟盒的手顿了顿。

　　“小姐，你在吗？”萨莎没听到回应，又敲了敲门。

　　庄孝孝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放门口吧。”

　　“好，那待会你记得拿。”

　　听到门外萨莎离开的动静。

　　庄孝孝才整理好情绪，重新站起身，打开门，就见到一张薄薄的信封，静静躺在门边。

　　弯身拾起。

　　庄孝孝一眼看到信封上写着自己名字的飘逸笔迹。

　　认出是于将之字迹。
　　低声道：“不告而别。”

　　声音很低，有些控诉的感觉。

　　如果对方在场，可能会笑着揉揉她脑袋，亦或是没什么正形的举手做投降状，嘴里再讲些不知所谓的幼稚怪话。

　　庄孝孝随即自嘲一笑。

　　可惜他应当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冷静拆开信封，原以为是封迟来的告别信。

　　却没想到只是一张卡片，上面写了个地址。

　　她奇怪的用手机查了下，才发现竟然是本港最大音乐公司的录音棚地址。

　　庄孝孝疑惑将卡片翻了个面，才发现后面还写着一行字。

　　“手好之后，记得过去录演奏曲目，发给理查德教授。”

　　庄孝孝顿时红了眼。

　　之前于将之帮她和知名钢琴大师取得联系，对方愿意听听她的演奏，决定是否为她写推荐信。

　　在他离开后，她早已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却没想到，会在今天收到这样一封信。

　　庄孝孝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信里只有寥寥几行字，她却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