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加道上》章岑

31、第三十一章

　　NCAA作为全美大学体育协会，是禁止大学球队向球员们支付薪水的。

　　但作为这个市值上百亿产业中，最重要的一环——运动员，尤其是那些顶尖运动员们，要求他们大学四年下来，完全打白工，显然也不现实。

　　尤其是于将之这类五星运动员，在全美都是稀缺资源，高一高二赛季就收大学offer收到手软，到了高四赛季，更是被各大高校挤破头争抢。

　　因此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不能直接支付薪资，球队就会通过各种渠道，为球员们拉来商业赞助或代言，作为留他们四年在校的砝码。

　　今年斯坦福校队红雀队新更换了球衣赞助商，从本土品牌变换为想扩展欧美市场的亚太品牌。

　　签约仪式被安排在港岛。

　　还在赛季中，教练自然不可能放主力球员远途奔波，去签约现场。

　　可赞助商又希望球员到场配合活动。

　　于是还在红杉名单上的于将之就被叫到了经理办公室。

　　于将之在被教练征求意见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才开始跟队训练，状态正在恢复，这时候不适合打断。”

　　他完全没做好回去面对庄孝孝的准备。

　　下意识就张口说不。

　　却完全没意识到，回港岛参加两天活动而已，怎么就一定要和庄孝孝见面。

　　教练面对这名自己寄望很深的弟子，自然是维护为主。

　　因此面对他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接受的很轻易。

　　只是球队经理还想继续争取，毕竟于将之来自港岛，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可惜主教练作风强硬，直接将球队经理还想劝解的话，通通拦下。

　　反正一支球队大几十人，不仅有庞大的替补球员阵容，连红杉球员都不止于将之一个，总能找到愿意去的。

　　在得到教练应允后，于将之松了口气。

　　下午训练的时候，得知另外三名队友已经同意，更是彻底放下了心。

　　不仅真诚恭喜他们，还热心为他们推荐了当地美食和景点。

　　哪知第二天一早醒来，正在跑步机上做热身，随手刷一眼手机而已，就看到于嘉轩的朋友圈。

　　照片里，庄孝孝正沉浸的在弹琴。

　　他不止一次见过她这副模样。

　　仅仅看着这张静态照片，他也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她指尖下动听的乐声。

　　随手将照片保存。

　　跟着再次看向照片发布人，和他的配文。

　　于将之脸色臭的吓人。

　　直接关掉跑步机，极其罕见的打乱了自己的训练计划。

　　推门而出，一路跑到教练家中。

　　教练理查德正在吃早餐，连睡袍都没换，见于将之头发衣服全都汗湿，显然跑来的很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神色紧张严肃：“怎么了？”

　　于将之：“教练，我想去港岛参加活动。”

　　理查德：？

　　于将之：“春节快到了，你知道的，对我们华人来说，这个节日的重要性不亚于圣诞......”

　　“Johnathan，以后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打电话就行，不要搞出这么大阵仗。”头发半百的老头脸色不怎么好的打断于将之。

　　“是的，老板。”

　　老头没好气的看他一下：“要进来一起用早餐吗？”

　　“不用。”于将之干脆拒绝。

　　教练更加干脆，“砰”的一下直接关门。
　　*
　　庄孝孝是在晚间新闻中得知斯坦福校橄榄球队要来港出席活动的。

　　看着荧幕上于将之一闪而过的身影，怔愣一瞬，随即摁下遥控，关掉电视。

　　转身走进琴房。

　　这里已经成了她心情波动时的避风港，无论脑中想法如何杂乱，只要开始弹琴，就会一点点排除杂念，全心全意投入到弹奏中。

　　今天却仿佛有人故意同她作对。

　　原本就因为之前看到的电视新闻，进入状态要慢一点。

　　哪知刚刚投入进去，手机铃声就响起。

　　庄孝孝弹琴的动作被打断，重重朝下一压，皱起眉。

　　她今天真的有点心神不宁。

　　进琴房都没有将手机打静音。

　　原本不想去理它，可对方却锲而不舍，一遍没接，就紧接着又打了一遍。

　　庄孝孝抿抿唇，起身准备去关手机。

　　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顿了下，接起：“密斯文？”

　　“抱歉，孝孝，这个时间打扰你。”

　　“没事。”

　　“是这样，舞台剧那边，想请你去当钢琴伴奏。之前请的钢琴师，因为不熟悉剧情，导演总觉得她的演奏感情不够饱满，所以才想请你试试。你知道的，她原本就想定你当女主角，因为你的拒绝，现在都觉得遗憾。”

　　“抱歉，密斯文，我这边要为钢琴比赛做准备，所以没办法。”

　　“孝孝，导演愿意让其中两首曲目由你自定。她也知道你担心练习，所以你可以把你参赛的曲目，加在中间。”

　　“密斯文......”庄孝孝还想拒绝。

　　文惠妮却先打断了她：“孝孝，我知道你自己有在尝试作曲，或许你可以试试，将你的曲子，你自己写的那些曲子，作为这次舞台剧配乐，这是个难得让它们登台的机会。”

　　庄孝孝一下静默。

　　不可否认，文惠妮这话，令她产生了动摇。

　　即便平日里再不为外物所动，可能够让自作曲登台演出，总归是有所不同的。

　　饶是庄孝孝一贯克制，此刻也忍不住心动。

　　文惠妮见她没再拒绝，心中安定许多：“你可以不用急着拒绝，明后两天剧组放假，你周一再答复也可以。”

　　庄孝孝不自觉收紧握住手机的手，目光看向锁在书柜中，自己创作的厚厚乐谱，拒绝的话，没能像之前一般，干脆讲出口。
　　“谢谢你，密斯文。”

　　“孝孝，怎么会是谢我，要谢也应该谢你自己，舞台剧也好，自作曲也好，都是你自身的努力，才让大家对你这么欣赏。早点休息，不要有心理负担。”

　　庄孝孝挂断电话，几乎没有停顿，走向书柜，拿出自己整理在一起的曲谱。

　　仔仔细细翻看起来，此前心中的不定与浮躁，通通消失不见。
　　*
　　庄孝廉到家时，还没下车，就看到琴房的灯还亮着。

　　看了眼时间，已是深夜。

　　几日前，庄孝孝宣告她要和于嘉轩去皇霆学舞之后，他中午赶回来，等了两个钟头，都没等到她人。

　　之后她更是没一声解释，一连几天，日日都去。

　　庄孝廉对她这种擅作主张的恼火。

　　这几天一直在和她冷战。

　　连偶尔几次，她被父亲训斥，都选择冷眼旁观，没像以前那样维护。

　　两兄妹好像做起了“谁先低头”的比拼。

　　直到今日，庄孝廉晚餐用了些酒，又见一贯生活规律的她，直到现在都没休息。

　　一路寒着脸，让路上遇到他的工人们都退避三舍。

　　直接走向琴房，连敲门都无，直接推开。

　　庄孝孝正在挑选乐谱，却被开门声打断，冷眼看向门口，眼神里全是被打扰的不耐。

　　未曾想，却看到庄孝廉沉着的脸。

　　有些惊异：“大哥？”

　　她不是不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

　　可好多事，说来话长，索性就没多讲。

　　难道她解释清楚，新春酒会就不用做于嘉轩女伴了吗？

　　她虽然看不上那个二世祖，但人情往来讲究的就是你来我往。
　　人家这几天帮她充当借口，她怎么样都不可能用了就丢的。

　　况且她愿意去，是因为此举还能多达到一项目标——让于爷爷更加放心。

　　因此她当于嘉轩女伴的结果已是板上钉钉，不可能更改的。

　　只要这件事不改变，她解释再多都没意义，无非多费一番口舌后，彼此仍旧无法说服对方。

　　所以此刻看到主动过来的庄孝廉，她有些吃惊。

　　庄孝廉松松领结，一步步走向琴房内的单人沙发。

　　难得整个人都显得很放松，靠在沙发背上，让自己整个人都陷在其中。

　　他微闭上眼：“弹首歌给我听吧，好久没听过你弹琴了，连上次应当作为家人出席的慈善晚会，都没能参加。”

　　庄孝孝见他神情寂寥，不由得出声解释：“是我让阚二哥保密的。”

　　大概是酒精作用，庄孝廉看着她，竟罕见的露出一点轻浅笑意。

　　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听越之讲，你那天谈弹了首《月光》。”

　　庄孝孝听懂他未尽之语。

　　将手中的乐谱，仔细收拢好，放在一旁方桌上的木盒里，然后端正坐直，深吸口气，调整好状态。

　　月光在她手中灵动的倾洒满屋。

　　庄孝廉幽深的目光落在她弹奏的侧脸，明明她真人就在眼前，乖顺的为他演奏着乐曲。

　　可他脑海中却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她在录音室弹奏的那张照片。

　　因此，等庄孝孝一曲奏完后。

　　他起身，缓缓走到她身边，背对着她，直直坐在钢琴凳另一边。

　　两人间隔了一拳的距离。

　　庄孝孝依旧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

　　庄孝廉却答非所问：“孝孝，不要和于嘉轩在一起。”

　　庄孝孝准备转身去看他的动作顿了顿。

　　背对着背，错落而坐的兄妹两人，此刻的肢体语言出奇的一致，脊背都挺的很直。

　　一声叹气，庄孝孝轻声道：“我从没和他在一起过，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庄孝廉：“那新春酒会，你做我的舞伴好不好？”

　　在这个家，庄孝廉一直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很多时候，面对他，她都会自觉退让，尽量去满足他的需求。

　　如果不是要打消于爷爷还没完全消散的疑虑，庄孝孝其实是愿意的。

　　“抱歉，我已经答应于嘉轩了。”

　　庄孝廉：“我知道了。”
　　说罢，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