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加道上》章岑

26、第二十六章

　　庄孝孝自然不可能对他讲，自己盼着于兆龙回来，是因为想看到自己小小计谋获得成功，令他能得偿所愿回美国。

　　毕竟在威胁家族稳定的情况下，让于将之回美国继续当运动员，是打消于家其他人对他争产疑虑最有效，也是恢复于家稳定成本最小的方式。

　　可谓是皆大欢喜了。

　　以她在庄家的耳濡目染来看，没道理于爷爷会想不到。

　　所以面对于将之的询问，她不想撒谎，就只能缄默不语。

　　于将之见她低头看剧本，不讲话，却半天不翻页。

　　摇摇头，由着她，开始对念白。

　　庄孝孝松口气。

　　大概真是盼什么来什么。

　　这晚于家的餐桌上，竟然出现了于兆龙。

　　他对庄孝孝笑的和蔼可亲，甚至招手，让她坐到自己右手边第一个位置。

　　于嘉轩已经为庄孝孝拖出自己身边的座位，见此，又不能向爷爷表达不满。
　　只能闷着脸坐下。

　　于兆龙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坐的则是于将之。
　　这是过去他母亲的专属座位。

　　这次返港后，从第一餐开始，于兆龙就让他坐在这边，不知不觉就成了他的专属座位。

　　于是庄孝孝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和于将之坐在了正对面。

　　坐在于爷爷旁边，其实令她压力有些大。

　　对面的于将之突然笑了一下，她看在眼里，不知他在笑些什么，紧张感却莫名化解很多。

　　于兆龙不是个会对小辈含蓄温暖的大家长，他脾气急，又一贯江湖气重，能对庄孝孝慈爱一点，已是于家小辈们难得的待遇。

　　让他再对庄孝孝嘘寒问暖，就实属为难他了。

　　倒是于将之，在这位大家长面前就十分随意。

　　小米粥上来后，他起身接过，亲手放到于兆龙面前，还给庄孝孝也拿了一份。

　　“多谢。”庄孝孝道谢完，见他还躬身看着自己。

　　读懂他的意思，她顿了顿，不想让一餐厅人围观，只能叫道：“小叔。”

　　于将之满意落座。

　　庄孝孝忍了又忍，才没有将“幼稚”二字说出口。

　　于将之自然知道，自己这举动一定会惹来她的不满。

　　已经做好饭后二人独处时，要哄小朋友的准备。

　　未曾想，她心情好，不和他计较。

　　晚上他送她出门时，感觉到她脚步都轻快许多。

　　陪她站在车道边，等司机泊车过来，于将之有些好奇：“也没见你和我爸爸说什么，怎么这么高兴。”

　　庄孝孝笑容带着狡黠：“秘密，总之明天如果你要回美国的话，记得提前告诉我。”

　　于将之挑眉：“就为了这个？”

　　庄孝孝双手背在身后：“当然啦。虽然你小瞧我，不过你帮我这么多次，不和你计较了。”

　　于将之失笑。

　　原来小朋友高兴的时候，会多话一点。

　　虽然对她的满满信心并不看好，可他却很喜欢这样的她，眉眼间带着一些娇嗔和得意，他在一旁看着，心情也仿佛受到感染，同她一样雀跃起来。

　　所以这晚于家车道的路灯下，于将之陪着庄孝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好久。

　　连在书房抽雪茄的于兆龙，都将这一幕收入了眼中。
　　摇摇头，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天生的。

　　家里这么多侄子侄女，没见小儿子特意关照过谁。

　　倒是庄家这个小丫头，不知怎么，竟得了他眼缘。

　　这段时间他没回来，却也知道，这个最不耐烦拘在屋子里的小儿子，竟然日日按时等在家中，帮庄家小丫头对什么舞台剧台词。

　　总算有点成熟模样。

　　而除了于兆龙，今晚在家的于翁芸芸和于嘉轩，也将这样一幕看在眼里。

　　于翁芸芸有些不满：“真是胳膊肘往外拐，都是你未婚妻了，还和于将之走这么近。真以为他们一表三千里的那点关系，也能称得上亲戚？”

　　于嘉轩站在二楼窗台处，双手插兜，将庄孝孝讲话时笑着的模样收入眼中。
　　脸色冷的难看。

　　对着自己就一副多说一个字都没耐心的模样。
　　对着小叔倒是话很多嘛。

　　做人呢最忌讳的就是比较。

　　平时她待他冷淡，倒也没太大所谓，反正她这个未婚妻对谁都一副冷冷清清模样。

　　他就算娶回家，也只是当作个trophy wife，性格差点就差点，家势摆在那里就够看了。

　　可现在，见到她与小叔的相处，却令他发现，原来她也有冷清之外的另一种模样，只是不对他展现罢了。

　　他当然会生出些怒气。

　　想他于嘉轩行走在外，什么时候都是女孩们追逐的焦点中心。

　　可庄孝孝却仿佛见不到他对她的好。
　　歉也倒了，头也低了，连三更半夜被她叫，都放下游戏赶了过去。
　　他已经付出的足够多了，怎么就连个笑脸，两句软话都得不到？

　　如果是她对其他人这样，也就算了。

　　小叔毕竟身份特殊，和他们大房并非一母同胞，本就不亲密，现在还是竞争关系。

　　他牺牲自己的婚姻，伏低做小，和她订婚，不就是为了给大房争取几分庄家的支持，能在和小叔竞争时，多几分分庭抗礼的助力。

　　可现在呢？

　　庄孝孝这女人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不向着大房不说，还和小叔这么亲密。

　　于嘉轩甚至有种冲动，现在下楼去，把庄孝孝拉走质问一番。

　　于翁芸芸见儿子表情不好，有些心疼，可又忍不住抱怨：“庄家这个女，你都认识多久了。”

　　她对儿子颇有些怒其不争：“但凡你能拿出两分招惹外面那群莺莺燕燕的本事，也不至于连个不经事的小姑娘都拿不下。”

　　于嘉轩放在裤兜中的手，紧握成拳，面上却做出不屑模样：“最多一个月，追到她，我要限量跑车。”

　　“嘉轩啊，你才多大，就要玩跑车。”于翁芸芸立即放下对庄孝孝的不满，开始念起儿子。

　　倒不是舍不得钱，只是飙车真的很危险。

　　尤其是这种“恶习”，如果被他爸爸和爷爷知道，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于嘉轩看着她，不讲话。

　　于翁芸芸挣扎一会：“好了好了，答应你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许玩赛车。”

　　“妈咪，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于嘉轩立即笑道。

　　随后看向窗外，正在上车的庄孝孝，眼神里暗了暗。

　　总有一天，他要她追在自己身后跑。

　　庄孝孝降下玻璃，趴在车窗，和于将之讲话：“祝你回去以后，比赛顺利，我会看转播的。”

　　于将之见她将今晚当成告别，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庄孝孝，你到底做了什么？”

　　庄孝孝：“等你到美国了，我就告诉你。”

　　说完立刻吩咐司机启程，怕多呆下去，被他捉住问个没完。

　　于将之一头雾水，回到家里，直奔书房。

　　“孝孝和你说了什么？”他对于兆龙向来有话直说，不会猜来猜去，弄那么多弯弯绕绕。

　　于兆龙皱眉：“她一个小姑娘，能跟我一个老头子说什么？”

　　于将之想想，也的确如此。

　　正准备离开，却被于兆龙叫住。

　　“考虑的怎么样？到底是退出球队，进美国分公司，还是转学回港，直接进于嘉置业总部？”

　　于将之没有于兆龙预计中的不甘和抗议。

　　他只是失笑的摇了下头，低声笑自己：“真是傻，差点信了小朋友的话。”
　　*
　　第二日，庄孝孝无论是上课，还是练琴，都难得有些不专心。

　　时不时就要看一看手机。

　　满心期待能收到于将之的告别信息。

　　可手机完全没动静。

　　在她怀疑他是不是不告而别时。

　　于将之电话打来：“小侄女，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庄孝孝：“你不走吗？”

　　于将之：“不走，所以你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吗？”

　　庄孝孝眉心轻拧：“于爷爷......没和你说什么吗？”

　　于将之没等庄孝孝细问，就已经道：“有问我到底选择退队还是要转学。”

　　庄孝孝：“不应该的。”
　　以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不应该这样的呀。

　　易地而处，如果是她在庄家遇到这种情况，应当第一时间就被庄裕光打包发配北美或欧洲了。

　　怎么还会被要求留下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庄孝孝低喃。

　　“小侄女，你到底做了什么，不如讲出来，我帮你分析一下？”
　　于将之听到她困惑中带点苦恼的语气，都能想到她此刻的表情。

　　可惜看不到。

　　庄孝孝：“晚上去于家告诉你。”

　　“好，我等你。”于将之低沉的声音中带点笑意。

　　语气里的期待，令庄孝孝莫明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今天是庄孝孝最后一次练习。

　　明天她就要参加音乐剧选拔了。

　　虽然不准备参演，但公开场合，她一贯严以律己，从不让庄家蒙羞。

　　因此，即便只是走个过场，也会用心准备，力求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谈资。

　　于将之已经陪着她，将整个剧本的对白都过了一遍。

　　庄孝孝样样就好，就是念白时，声音很少有起伏。
　　和她本人在生活中一样，冷冷清清，缺少几分烟火气。

　　所以于将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帮她纠正语气和情绪。

　　今天练的是第一幕中，一个小高-潮的桥段，女主角引用拜伦的《第一个吻》，向男主求爱。

　　庄孝孝此前已经练过几次，可仍旧很难有心绪上的起伏。

　　这对她来讲真的太难了，一下要情绪饱满，语气高昂，一下又要神情低落，低声诉说。

　　尤其是这样感情的起伏，还是为了另一个人。

　　她根本理解不了其中的内在动因。

　　“这根本就是在为难我。”庄孝孝将剧本丢到一旁。

　　于将之帮她收好剧本，放在她手边：“休息一下，吃完饭再继续？”

　　庄孝孝摆摆手：“不想试了，明天也不一定会抽我表演这段的。”

　　菁仁这次选拔，采取的是随意抽取剧本内容，现场表演的方式。

　　于将之见她一副听天由命的态度，没讲什么大道理，去给她煲心灵鸡汤。

　　在他眼中，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小朋友不愿意就不愿意了，为什么一定要拧着她的性子来，还美其名约教育。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随即问道：“不继续的话，不如和我讲讲，你之前神神秘秘的，到底做了什么？”

　　庄孝孝原本就没准备隐瞒。

　　毕竟事关他在于家的继承权，之前也只是想等他达成目的后再坦白，这样一来，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和他没什么关系，也能及时和于爷爷解释清楚。

　　有必要的话，她也可以出来主动认错的。

　　反正她都不在乎自己在于家人心目中的形象。

　　哪知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根本就是失败。

　　说与不说都无所谓了。

　　她以为自己讲出来，他多少会有点不满，已经做好被他冷脸赶人的准备。

　　哪知于将之听完，只是安静了一瞬，随即笑着揉了揉她头：“他们还讲你是书呆子，明明我小侄女很聪明的，我看他们这群自以为是的人才是笨蛋。”

　　庄孝孝：这也能夸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