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记》甜椒

45、当街清封马屁王

　　“杜先生，您那边情况如何？”话音刚落，张雪归的脑袋从楼梯口探出，着急地找寻杜朝若的身影。一看她在远离楼梯口的卧房窗台下，张雪归立刻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没想到一支箭飞来，为了避开，他一个趔趄，一下向杜朝若摔去，摔得四肢着地、结结实实。

　　“老张，你来这里干嘛？”杜朝若皱了皱眉，见他还趴在屋中窗台下一动不动，就指了指身边的墙角道，“你趴在那里是要当箭靶子吗？快到这里来，这里安全些。”

　　张雪归抬头苦笑道：“我......我的胡子貌似被什么卡主了。”

　　杜朝若就着白花花的月光低头检查了一番，发现张雪归的胡子卡在了秀桐放在地上的燧发枪击锤上了。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抱怨道这家伙就是个事儿精。抱怨归抱怨，她顺手从身边的汤星颜手中拿过他的剑，刷地一下断开了张雪归的胡子与燧发枪的纠缠。张雪归这才麻利地爬到了她身边，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老张，你这把胡子，不但碍事还容易养虱子，留它干嘛？”

　　“圣人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损毁。”

　　“呸，圣人的话也不一定都是真理。圣人讲的道理也要经过时间和实践的检验才能判断它是否是真理。他说毛发不能除就不能除啦？莫名其妙。人的毛发保养的再好，它还会自动脱落的呢！自己清理掉，干净又卫生，不是挺好？我觉得男人剪短发、刮胡子，弄干净了才显得更帅气、更文明。”

　　“嘿嘿，我觉得有一把长髯，才更有威仪更加帅气嘛！”

　　杜朝若努嘴指了指身边的汤星颜和屋内另一头的李亭松，再上下看了张雪归一眼不屑道：“屁咧，你连泡妞都不如他们两个，还自认帅气？你哪来的自信？”

　　“我哪里不如他们？”张雪归不服气道。

　　“那柳姑娘待你可有他们两个热情？”

　　“可......这跟胡子有何关系？”

　　“他们没你这样的长胡子，干净利落又年轻，你呢，一把胡子拖拖沓沓贼显老。你说她喜欢谁？”

　　“......”张雪归无语。

　　此时院墙上又上来一批刺客，杜朝若连忙瞄准射击。

　　秀桐在木箱里来回摸了几遍，苦着脸报告道：“娘娘，我们没有弹丸了。”

　　杜朝若暗骂了一句MMP，捡起地上那把卡了张雪归胡子的枪，扯了几下也没把击锤上的胡子扯干净，愤懑道：“该死的胡子，废了一把枪，浪费了一颗弹丸。”她转头对李亭松道，“小李，剩下的全靠你了。”

　　“是！”李亭松回应道。他手不停发地连射几箭后，腰间的箭筒里也摸不到箭了。他愤愤地一拳砸到窗框上转头对杜朝若道：“杜先生，我的箭也用光了。”

　　杜朝若无语地靠在了墙上，从窗栏里看到外面院子里的刺客已经跳下墙头，院门被橐橐橐地撞击到摇摇欲坠了。

　　“这里有没有后门、暗道之类的地方可以出去啊？”戚引麒焦虑地低叫道，“师兄，你对这里熟，你一定知道出路。”

　　“这里没有后门和暗道。院门是唯一进出的通道。”汤星颜淡淡道。

　　“对不起。”张雪归满含歉意地看着杜朝若道。

　　杜朝若淡然一笑失落道：“即使没有浪费那颗弹丸，也无法挽回局面了。所以，应该是我向你道歉，刚刚我向你发脾气是我不对。”

　　“娘......杜先生.....”张雪归突然哑然无语，不知如何安慰。

　　此时，院门已被撞开，涌进来一群黑衣刺客。

　　汤星颜见状握紧长剑对戚引麒道：“师妹，你断后，我们带杜先生先走。”说完他长臂一伸，揽紧杜朝若的腰从窗口跳了下去。

　　从这四米多高的窗台跳下去吓得杜朝若抱紧了汤星颜的腰，啊地一声屏住了呼吸，等落了地才呼出气来。汤星颜感受到她的紧张，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有我在，没事的。”话音刚落，一阵丁零当啷，汤星颜手中长剑已经格退了攻上来的好几把刀剑。此时，戚引麒也跟着跳了下来。

　　刺客们见来了三个靶子，都来围攻。但是其中一个带了个鬼王面具的人见了他们仨就发布命令道：“别管他们，找到目标，解决他们才是今天的正事。”一群刺客听了，就离开他们，继续围攻一念楼。

　　“走。”汤星颜带着杜朝若朝院门外跑去。

　　杜朝若回头看到楼门已被刺客攻破，谭尚德和李亭松正在一楼楼梯口挡住刺客，掩护一楼的男女上楼。

　　“快，去帮他们。别的尚可不论，一定要救下张雪归。”杜朝若抓住汤星颜的双臂着急道。

　　“不，我要保护你。”汤星颜拉着她要往外走。

　　“我不是他们的目标，引麒保护我就够了。”杜朝若挣脱了他的手，停下来狠狠盯着他道：“你想不想我原谅你跟柳姑娘抱在一起的举动？”

　　汤星颜用力点点头。

　　“那就去救下张雪归。”

　　汤星颜天人交战了一瞬间，跺了跺脚又跑向了一念楼。

　　“娘娘，我们快离开这里。”戚引麒提醒还在张望着院内情况的杜朝若道。

　　“好。”杜朝若说着郁闷地离开了院门口，沿着假山洞向外走去。刚走到假山洞口，她们远远看见顾惊雷带着一批锦衣卫走进了唯星园的园门。

　　戚引麒甚是惊喜，她朝他挥手叫道：“顾大哥，快来呀。我们在这儿。”

　　顾惊雷立刻飞身上前向杜朝若单膝跪地行礼道：“娘娘，微臣救驾来迟，请恕罪。”

　　杜朝若立刻把顾惊雷从地上拉起来道：“别整这些虚的了。你们快去那一念院内救人。张首辅父子和好多人在里面呢！”

　　“遵命！”顾惊雷应答后就起身打了个手势叫上身后的锦衣卫顺着戚引麒指着的假山洞向一念院跑去。

　　杜朝若和戚引麒一口气跑出了唯星园和摘星楼，站在大街上喘着气。杜朝若道：“引麒，咱们还是得去五成兵马司调兵才行。”

　　“可是我们要如何在自证身份呢？”

　　“乾清宫的金牌可在你身上？”

　　“不在，在秀桐身上。”

　　杜朝若听了，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这时，摘星楼屋顶站着一个人，扫视了周围一圈后，发现了街角的杜朝若，就飞身来到她面前。

　　杜朝若一见，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里面情况如何？”

　　汤星颜收剑入鞘道：“放心，顾惊雷已经掌控全场，那些刺客一个也跑不掉。”

　　“那他有没有留下活口以便审讯？”

　　“放心，他这样的老锦衣卫，这种事情怎会忘记？”

　　“张雪归有没有事？”

　　汤星颜见她三句不离张雪归，醋意顿生，没好气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那货死不了！”

　　杜朝若皱了皱眉道：“你对他有意见？”

　　“小人焉敢对当朝首辅有意见？不过就是看不惯他那装腔作势还色眯眯的小样罢了！”汤星颜气性不顺道。

　　“嗤——”一旁的戚引麒噗呲笑道，“师兄，张大人那样叫色眯眯？那你这样的叫什么？”

　　“我嘛......是真情流露，最多就是掩饰不住，有些含情脉脉罢了。”汤星颜嘟囔着嘴自夸道，转脸又不屑道，“但他那嘴脸，一看就不怀好意，不是拍马屁就是肚子里有坏水。小若，你可要好好提防才行啊！”

　　“好了，别贫嘴。你对张大人的观感，只能在我面前提，其他任何人面前，你都给我嘴上把好门，甚至别流露出任何情绪，懂吗？”杜朝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懂！”汤星颜立刻夸张地闭上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杜朝若。

　　杜朝若把他晾在一边，转身对戚引麒道：“引麒，你去回去把秀桐找出来，我们要回宫了。顺便告诉顾惊雷，此次刺客事件交由他负责侦查审讯，有了结果立刻来报。”

　　“是。”戚引麒躬身领命后就直奔摘星楼。

　　戚引麒一离开，汤星颜就欺身上前想抱杜朝若。但杜朝若闪开了。

　　汤星颜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小心翼翼道：“小若，你还在生我气呐？”

　　“别用你抱过别的女人的身子来靠近我！”杜朝若转过脸去看都不看他一眼，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分外寒冷。

　　“我我我是被她骗来的。她是我朋友，帮过我的忙。虽然我知道她对我有意，我也已经无数次回避过她了，可她这回说是生重病了要见我最后一面，我想这总不能不来吧。来了么她就在茶室接待我，说要跟我商量一下酒楼经营的事情。没想到说着说着她给我倒了杯茶递过来，我没接住，茶就泼在我身上了。她要我把衣服脱下来换一件。我不要，她非要，凑过来帮忙时，又缠在了一起。刚好你们进来就看到了。你瞧，我就这么倒霉。”汤星颜一口气说完了当时的香艳情景，苦着脸顺势拉住了杜朝若的手臂道，“小若，请你相信我，我跟她清清白白，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我心里只有你，不会对其他人有任何绮念的。”

　　“真的？”杜朝若转过身来看着他，半信半疑，但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是啊，说来也奇怪，想当初我好歹也是江南小有名气的风流才子，好的就是作曲写文歌颂美女，秦楼楚馆也去过，娇娥美女也见多不知多少，可这些人好久都没在我脑子里出现过，现在回想起来，她们的脸都越来越模糊了。呃......何时出现这种现象的呢？啊......应该是从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时就如此了。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你，以前见过的美女都已忘记，现在见过的美女就跟见到块石头一样，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你，让我倏忽上天倏忽入地，唉......太刺激。”汤星颜一边故作陶醉地总结着自己的人生一边悄咪咪地把手下滑到杜朝若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左手。

　　杜朝若听了又是甜蜜又是好笑，她伸出右手捏了捏他的嘴角笑道：“要不是你我相识于草芥，信你说的是真话。不然就你这张嘴，我肯定得封你个天下第一马屁精当当。”

　　“不行，你得封我个马屁王当当。怎么着也要比那个姓张的官大才行啊！”

　　杜朝若无语了半晌道：“你怎么就跟他杠上了呢？”

　　“无他，唯讨厌尔！”汤星颜翻了个白眼，心里却想着：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王八蛋占了你太多时间精力，瞧他那骚样，保不定心里想着跟你来个日久生情？跟你说你又不信，除了严防死守，我还能怎样？

　　此时李亭松抱着秀桐、戚引麒拎着装燧发枪的木箱一同走出了酒楼，来到杜朝若面前。

　　杜朝若一看肩膀上渗出一大片血的秀桐，大吃一惊道：“秀桐，你受伤啦？怎么样，严不严重？”

　　秀桐虚弱地睁开双眼看了眼杜朝若，弱弱道：“娘娘......”说着就昏了过去。

　　李亭松道：“娘娘，秀桐失血过多，需要马上救治。”

　　“快，马上回宫。”杜朝若急道。

　　戚引麒立刻从街道旁牵来了马车，一行人上了车，李亭松赶着马车往宫里赶。

　　路上，汤星颜为秀桐做了初步的包扎来为她止血。李亭松则忍不住好奇问杜朝若：“娘娘，请问这位锦衣卫典簿......是何来历？”

　　杜朝若心想李亭松是她的近臣，汤星颜的存在是瞒不了他的，就大方道：“小李，这位是在江南救了我的汤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朋友，还是引麒的师兄，但除了我身边的近臣内侍，我不想宫里宫外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明白吗？”

　　“明白。但......哪些是您认为的近臣内侍呢？”

　　“你若分不清，可问引麒。”

　　“如此说来，以后我得听命与她喽？”

　　“呵呵，你要这么理解也行。”杜朝若说着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身边的戚引麒。戚引麒微微做了个鬼脸，听到上峰的安排心中泛起微微的得意。

　　“遵命。”李亭松低头示意领命后，身子后仰靠近车内的戚引麒一侧，隔着门帘道：“戚大小姐，以后可得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戚引麒撇嘴一笑道。

　　汤星颜在一旁看着戚引麒和李亭松的互动，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小李，刚刚唯星园里张首辅他们情况如何？”

　　“园子里刺客已被制服，活捉了三个人，死了几个侍女，张首辅家的二公子和户部尚书家的公子王维屏受了伤，其他都没事。不过......张敬文还是不肯回家。元辅大人只得在那里照顾他。”

　　“张敬文还真是任性啊！”杜朝若叹了口气道：“引麒，你回去告诉元辅，说我给张敬文和他看中的那个姑娘赐婚，会在官场上给足他家面子，让他带着儿子媳妇回家休养吧！告诉他，别再为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浪费精力，他的精力需要留给整个大明国。办完此事你再回宫吧！”说完她拍拍车门柱，让李亭松把车停了下来。

　　但李亭松跳下了车子对杜朝若道：“娘娘，还是让我为您去给元辅传话吧！让戚千户赶车送你们回宫可好？”

　　杜朝若扫视了一下李戚二人，不明所以，但也觉得没什么不妥，就点头道：“行，那就你去吧！”

　　“遵命！”李亭松抱拳领命而去。

　　戚引麒坐在车头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杜朝若不解的跟汤星颜聊道：“李亭松为何会抢着去报信？”

　　“估计他不想让师妹掺和那里的事了呗！”

　　杜朝若若有所悟道：“噢，或许......他不想让引麒跟张敬文有接触？毕竟他们俩议过亲。”

　　“或许......”汤星颜耸耸肩，摆出了一个认可她猜测的表情。

　　“嚯......”杜朝若轻笑一声，看了一下门帘外赶着车的戚引麒的背影，喃喃道：“难道大明国最著名的武将世家之间会有故事发生？”

　　汤星颜淡淡道：“我这傻师妹貌似还没这感觉，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继而对着她哀怨地小声嘟囔着：“话说你对那首辅家才是真上心，他家什么破事你都要去管！”

　　“我只对他家上心吗？”杜朝若睥睨了他一眼道。

　　汤星颜给了个舔狗一笑道：“当然不。你对天下事都上心。我之所爱，从来都是眼光高远、才华横溢之人。金鳞绝非池中物，一朝化为鲲鹏翅。只是没想到你原本就是鲲鹏，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展翅高飞了，害得我差点追丢了。”

　　杜朝若甜蜜一笑捂住了他的嘴：“别再拍马屁了，我封你当马屁王还不行吗？”

　　汤星颜顺势握住她的手道：“嗯，金册金印可有？”

　　“清水马屁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杜朝若笑着说完前一句，慢慢隐去笑意，幽幽地对他道：“不过，若有一天，你真爱上了别人，请干脆地告诉我，然后干净地离开即可。”

　　“若真有那么一天，难道你就不问个为什么吗？”汤星颜也隐去了笑颜，盯着杜朝若的眼眸，在车厢内摇晃的灯光底下，两人的眉眼变幻莫测。

　　“如今我跟你在一起是那么快乐，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你我要分开，又何必知道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便是人间第一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