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归路》肱三头肌

33、抱抱

　　大雪终是停了，顾祀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天下到算是个太平，只是先前党争严重，政局动荡，今日是这党的太守，明日便换成那党的刺史，以至于都不了解当地情况，耽误了许多事。

　　如今虽然南有珠江王府虎视眈眈，北有漠北胡族蠢蠢欲动，朝堂内有谢进，陆闫，还有李家，肖家都不老实。

　　但换个角度想，长江王府虽然子弟没落，但威望犹在，四十万大军中央收回了三十万并发往西部边疆，长江王府名义上仍旧是那十万大军的统领，且如今的长江王仍旧效忠皇室。漠北边疆有夏将军驻守，其人虽胆大妄为，色胆包天，但智勇非常，顾祀不喜他，却不得不用他。

　　西部是堪比漠北的西夏，但有西夏公主在……近来不会有事。朝廷里有禮亲王的势力，还有于练，于怀的势力，左右也有赵家这个百年大家的帮扶，路渐渐地也没那么艰难。

　　“呼，批完折子了，朕想去给父皇请安。”顾祀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有一点晕，旁边伊夏赶忙扶住，本想劝顾祀夜深还是先休息吧，却看到顾祀心意已决的样子，便没有劝阻。

　　“父皇好些日子不见人了，连朕也不见。”顾祀在宫灯的微光下，抬头看着文景帝宫前紧闭的宫门，有一些不安。

　　“太上皇应当是，悲伤过度。”伊夏紧了紧顾祀身上的大衣，附和着说到。

　　“是啊，父皇是该伤心的。”

　　“妻辱，女伤，杀子。”顾祀看了着大门，就像看了文景帝如今的心门，文景帝如今不过四十多的年岁，却把皇位直接给了顾祀，又在宫里镇着那些子大臣却又无所作为。

　　因为父皇他，心凉了。

　　“走吧。”顾祀叹了一口气，这偌大的大明宫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才真是压的她喘不过气。顾祀晚上不爱坐轿撵，这也是自小的习惯了。

　　伊夏看着顾祀的背影。

　　从什么时候开始……

　　陛下只有一个人了。

　　身子单薄，却挺得直直的。

　　伊夏快步跟了上去。

　　“殿下别跑！”老妇人的声音传来，有些焦急。

　　顾祀顿步，问到:“这是哪儿？”

　　伊夏回答：“陛下，是重华宫。”

　　话毕，便从大门里跑出一个小小的人儿，像一只糯米团子，笨拙的很。

　　“殿……皇上！”那个老妇人急急忙忙的拿着衣裳，见到顾祀显然吓了一跳，立即就跪下了，正要拉着那个小团子一起跪的时候，顾祀拦了下来。

　　“这是，五公主？”顾祀看着这个刚会走路不久的小东西正直直的盯着顾祀看，小小的眼睛里有光一样。

　　“你们怎么照顾的公主，这么晚了居然还让公主出来！”伊夏语气严厉了起来，顾祀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乳娘又急忙磕头请罪，这四皇子五公主本就是没人要的主儿，又不比顾昭凛既有顾祀的宠爱又有嫡长公主的身份，也不比顾平双如今被玉妃娘娘过继。

　　“抱抱——”

　　“阿娘抱抱——”蠢笨的小东西也没有丝毫的害怕，居然就这么伸着小短腿迈向顾祀，还张开了双臂，笑得开心异常。

　　小东西的手已经抓上了顾祀的外裙，顾祀依旧是负手而立，表情有些居高临下的……尴尬。

　　乳娘的心里头一揪，就怕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儿就在这处置了小殿下。

　　伊夏正要伸手把她抱开，顾祀轻推了伊夏的手，咬咬牙弯腰抱起了小东西。幸好这小公主虽然看着到处是肉，不过着实轻的很，即便是这样抱着，腰际的伤也没有大的感觉。

　　还挺暖和的。

　　“五公主有名吗？”顾祀避开小东西蹭她的脸，转头问了伊夏。

　　而乳娘抢先回答了：“回皇上的话，没有的，自出生就唤小五。”这个乳娘也没想到无人问津的落寞公主居然会讨得顾祀的欢心，如今便颇有些邀功的架势。

　　然而这就让顾祀和伊夏心生厌恶。

　　“不能叫阿娘，你该唤我皇姑。”顾祀有些得意的笑，看来自己也是讨小孩子喜欢的嘛。

　　“皇姑，皇姑姑冷，小五捂捂。”小东西奶声奶气的说。

　　一开始顾祀以为是这五公主说的不清楚，什么五五五，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她要给自己捂捂。

　　还是放下她吧，免的自己冰到孩子。

　　顾祀刚作要撒手的架势，小东西便意识到了什么，双手紧紧抓着顾祀脖颈后的衣衫，双腿也夹在顾祀身上，就是不肯下去。

　　和朕作对？

　　那朕就，原谅你。

　　伊夏看顾祀居然没有嫌弃的拨拉开，而是任由这小公主贴着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带她回长安殿。”顾祀突然又一笑，眼睛一挑，又说。

　　“不，今晚去长乐宫。”

　　“是该给她个孩子……”

　　？？？

　　“陛……”伊夏不明觉厉，万一皇后娘娘不喜这孩子那该怎么办？

　　“摆驾摆驾。”

　　就我伊夏一人摆什么架？谁让陛下你还不选宫女。伊夏心里抱怨，却是基于与顾祀深厚的情意上的抱怨，倒有些主仆情深的意味在里面了。

　　唉，也不知陛下何时才能改了一时兴起这个习惯。

　　陛下看来很喜欢孩子，不过两年后陛下有了皇夫，会不会也这样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顾祀都快被称为最“勤快”的皇帝了，并不是政事上的，宫人哪里敢妄议政事，而是顾祀在宫里几乎不怎么用轿撵，除了早朝这种必须规定的礼仪之外，顾祀基本是步行的。

　　眼睁睁的看着到了长乐宫门口了，素冰也出来探了一眼，顾祀原想素冰既看见她了应当去通传吧，不料……这素冰关上了宫门。

　　咚——

　　“皇姑姑，我们去哪里呀？”此时被伊夏抱着的小团子到底是太小了，有了些困意，奶声奶气的趴在伊夏肩头，冲着顾祀问。

　　“……回长安殿。”

　　伊夏听闻但是挺开心，不过只是转身走了几步，顾祀又不死心的转过了身。

　　顾祀没有让守门宫女通传，堂堂皇帝竟然像个市井小民一样拍起了……皇后娘娘的们。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睡了，皇上请回吧。”门内是素冰波澜不惊的声音，门外是顾祀一脸黑线的表情。

　　你当朕是傻的么，明明这长乐宫方才还是灯火通明。

　　顾祀见侍卫想强行推开门，也制止了，不知道的传出去还以为她又把皇后怎么样了呢。

　　“伊夏，给朕拿梯子去。”

　　在皇宫，梯子可不是随便能调用的东西，除了有些不得已的事，自然是不出借梯子的。

　　可顾祀是皇帝啊，还是个假正经的真皇帝。

　　“皇姑姑，小五困……”

　　“小五马上就不困了，皇姑姑带着小五找皇后娘娘睡。”顾祀蹲下了身子，好声好气的说。

　　伊夏觉得顾祀看五公主的神情，像在看一块肥肉……不对，是一件肥美的礼物，咦，怎么逃不开这个“肥”字。

　　伊夏也没去找梯子，而是自己甘愿当梯子，让顾祀踩着爬宫墙，内宫的宫墙
　　本来就没有多高，要不是顾祀有伤在身，此时早已先“闯”宫墙了，当然了周围的人还是要支开的。

　　伊夏心里腹诽，她也是稍微了解顾祀了，于国事政事顾祀自然是一位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呕心沥血的好帝王，于言谈举止，文武之事，顾祀也是万里挑一的妙人儿。顾祀是个浸没在黑暗中多年的人，何况那时顾祀只是个孩子，顾祀是有阴暗的不可见人的一面的，且顾祀的手段可谓是狠绝了。

　　但能让她伊夏这么喜欢的，就是顾祀四下无人的假正经。

　　遇到一些小事非得犟着性子做，有时还是很可爱的。而且顾祀从来不在人前示弱，也不会带给旁人消极。当年那样的事，连大人，都无法释怀的，唯独顾祀不仅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安慰手下人。

　　那话伊夏至今也还记得。

　　“孤在一日，尔等汗毛不少一分。”

　　一群成年人，就这么被一个小孩子喂了定心丸。

　　此时顾祀已经抱着五公主爬上了墙头，颇有些吃力，幸好把侍卫都支走了。

　　“伊夏，明日来找朕。”顾祀今日自己也不知怎的格外开心，这是好些年都没有的了，连带着做事都蠢笨了些，也不要什么帝王架子了。

　　她今晚有点想见赵玺卿，不，是很想……

　　原因？

　　没有。

　　“请、陛、下、回、宫。”素冰显然被吓到了，但她虽然笨一点，也不是傻得，不一会就意识到墙头“图谋不轨”人是他们的皇帝陛下。

　　“朕不回。”顾祀也不生气，她看的出来赵玺卿护着素冰这个小傻子，但同时也很忧心，毕竟赵玺卿如今可是她阵营中的一员，身边的人还是聪明一些的好。

　　素冰有什么办法，她还能赶皇上走不成？还是那句话，她是有些笨，但也不是个傻的。

　　“皇上，娘娘真的睡了。”素冰堵在门前，就是不让顾祀进，她怕顾祀像今早一样再轻薄了她家娘娘！虽然她们是夫妻，不，妻妻。

　　“素冰，你看我抱着什么。”

　　“回皇上的话，小孩子。”

　　“抱着小孩子朕是不会干别的事的。”顾祀有些生气的看着素冰，她难得这么幼稚的好兴致。

　　但顾祀的声音压的很低，见着赵玺卿房内没有灯光，也怕赵玺卿是真的睡了。但她顾祀爬都爬进来了，还有走的道理吗？

　　素冰拦不住顾祀，顾祀还是放轻了步子推开了门进去了，顾祀听到匀称的呼吸声便知赵玺卿是真的睡了，当下就后悔了。

　　顾祀退出了一只脚，把小团子扔给素冰，素冰以为皇上终于放弃了，正要喜气洋洋的恭送陛下时，房门关上了，还上了。

　　小团子，和素冰，被关在了门外。

　　顾祀怕小孩子吵到赵玺卿，殊不知自己才是最能吵到她的。

　　赵玺卿就睡在床边，顾祀上床睡是不可能的，凭她皇后敏锐的直觉一定会吵醒，当时候真的就被赶出去了。

　　算了，将就一晚吧。

　　突然有些呜咽的声音，不肖想便知是赵玺卿发出的，顾祀立即睁开了眼，还未查看，心里头到已经出了许多假想了，难不成冷若冰霜的赵玺卿竟会哭不成？

　　还真就哭了。

　　“娘，娘亲，别丢下阿卿……”

　　“小娘，她待阿卿不好……”

　　赵玺卿说的不清楚，含含糊糊的，顾祀想她想必是梦魇了吧，便凑了过去，听到了赵玺卿喊了娘亲，心里便有了一些恻隐。但这份恻隐不是对谁都能有的，第一次有这恻隐之心，赵玺卿可是头一份。

　　后来，顾祀明白这不是恻隐，是心疼。

　　顾祀熟练的轻拍着赵玺卿，赵玺卿也贴上顾祀的肩头，只是下一秒，赵玺卿睁眼了。

　　对视，有些尴尬。

　　况且她还甩了顾祀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