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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别让我走。」〉 ...

  •   这是犹如赌注的一句要求,一旦说出来,要牵涉的都非同小可,关係着两人、往后的生活,和一个单纯的芳心,如此年轻生涩。但他不想再犹豫,纵使大有其他选择。当相泽开口,明知是发自心底的选择,却认不得自己的声音。

      「我想要妳留下。」相泽还握着友利的一手,几乎是嗫嚅道。「唔,如果,妳可以的话。」

      友利怔愣着,一张面上全是空白,片刻以另一掌复上相泽的手,有点犹豫,但轻轻柔柔的。

      「我说的可是——」相泽说,只敢盯着自己的手,难得感到难以启齿。「待在这裡,这段时间,就待在这裡。」他抿一抿唇。「我是在想,与其要妳每天来,那……还是……让妳住下来好了,妳也比较轻鬆……」

      「如果你需要,可以。」友利的语气也像她的触碰一样轻柔,还带有强烈的怜惜。

      「妳好好想想。怎麽说我都……是一下赶走妳、一下又要妳留下来的这种傢伙。」相泽开口时,忍着不要句句都咬牙切齿。「我知道我这方面真的做得很不好……妳要是想清楚了,觉得不能原谅我很合理。」

      友利浑身轻微地瑟缩一下,复上来的手一度下意识要鬆了收回,却还是极力忍下了,她垂下视线,扬起眉,呼吸终于被打乱,数次微启了唇又阖上,似乎欲言又止,最后紧紧闭上眼,用嘴小口地呼吸。说到她纠结难言的痛处了。

      「但是,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没关係的。」她再说话时,声音已经相当镇定。

      心中有什麽在那一刻碰触,使他无法阻止汹涌的感性思维驱策着冲动,身子一挪,手一拉,友利顺势膝着地,被相泽纳入怀抱裡。两人同时再闻到曾经认识的味道。友利的脸贴在胸膛,思绪悄悄地恍惚,这似乎是首次摸到他的心跳,和一个男人胸上的触感,那个男人还是相泽消太。真奇怪,即使整个人都在他怀中,感觉竟不真切,却说不上来令她不真切的是什麽。他们一起无法平復呼吸,身躯都在起伏着。

      相泽隐隐气急败坏起来,不知道生谁的气多一点。「笨蛋,真不知道妳有没有想清楚。」

      又说她笨了。友利偷偷叹息。

      「不光是我对妳犯了太多错——妳日后可是要跟一个男人生活一段时间,跟一个对妳不好的人。」他在友利耳畔低语着像是训话的内容。「一起生活,还有……『很多事』会一起做。」那数件生活琐事,本是微不足道,现在变难以启齿。也不过就洗澡、睡觉、更衣云云。

      「我知道。」友利用几不可闻的音量,轻声回答。

      「妳真的知道吗?」

      「为什麽你觉得我不知道?」她略抬首,问得平静,却浮出一丝凄楚的神情。「你希望我留下,可是又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是。」相泽反驳得过快,思绪尚未整好,张口结舌着,半晌才勉强挤出字来。「留下吧。」他催促自己想出最合理回答、最合理的走向。「只是希望,这次我值得妳这样对我。」

      那一丝凄楚渐渐放鬆,转变成怜悯。友利闭上眼,放自己溺在相泽怀中。是心理作用吗?他的胸口顿时溢着一股温暖。

      「就说,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她柔柔地抚慰道,自己也不知从何来的义无反顾,唯一确信,始终好喜欢一个人。「只要你需要我,我不会离开你,你也别让我走。」

      因为好喜欢,就期盼能给予,也只求给予了。原来凭着这样就能义无反顾吗?那她真是简单的人。相泽的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托起,要她再抬头来,让他重新端详。未受炎凉褪染的稚嫩,与冷静理性的成熟并存。纤长睫毛下的碧蓝眼眸,镶着比寻常人要大的浑圆黑瞳,透着无辜的清亮,刻映着相泽的影像。

      相泽忽然重重叹一大口气。「我在想什麽,妳都还跪在地上。」旋即抱起她。

      虽然有过几回公主抱的经验,然而这样还是第一遭。被高高抱起,在他的一八三公分之上。直到房门口,还记得慎重地放低高度。被相泽温柔地放上床,她涨红一张脸,羞得不自觉把玩起髮尾,怔怔地望着正俯瞰她的相泽,双手还支在她左右,教她难为情得说不出话来。

      「很久没有这样看妳了。」他现下的声音似乎格外磁性。

      「那,相泽……从昨晚到现在,折腾很久吧,相泽不、不休息吗?不要累坏了……」

      「妳也是吧,不知道在外面等多久。」

      「那,床就——」

      「就这样,我还有睡袋。」

      「我可以、可以躺沙发就好,不然流那麽多汗……你的床都……」

      「无所谓。」相泽冷不防扯开诡谲的笑容。「如果妳要我躺在旁边,也不是不可以。」

      友利羞得咬起下唇,声音愈来愈小。「不是这样的嘛……」

      「不是啊。」相泽喃喃道。

      他的身子压得更低,几乎是贴上整个人,友利才发现他究竟可以多重。好近,太近了,又无处可躲。突然解不出他的眼神,只知道脸正发热,在他身下愈来愈淼小。终于,他的唇沾上来;终于,朝思暮想的接吻又成真了。曾经想念的双唇,以为只剩冰冷的镜子可以亲吻,如今回来了。友利被压得无法呼吸,但他的吻如此珍贵,多麽甘愿就这样窒息了。当相泽结束了一吻,缓缓分开两人的唇,友利犹闭着目,不捨睁眼。

      相泽附上她耳边。「以后这样的机会很多,先习惯吧。」

      缓缓起身,再见她的模样,双手掩在脸上,羞红了两颊,焦点只敢摆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了。明明生得一张早熟的面孔,神情却青涩而勾人。饱满的胸膛一起一伏,微微地升降,是尚待长成的女儿身。还不到能採收的时候,却已散出撩心的丝丝香气。相泽感到口乾舌燥,挤不出多少口水,但是眼前,只要咬下就能解渴。

      先冲个凉吧。

      从床上起身,相泽揉揉后颈,准备直接脱下衣服。他偷瞥一眼友利,后者一获得翻身空间,立刻转身背对他。她的羞怯惹得相泽暗自反省是不是太过份。但衣服已经脱了,只好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剥下其他外衣。站在莲蓬头下,先是身体最适应的热水,慢慢地温了,冷了。相泽抹一把脸,呼出一口气来,身体太诚实,起了最危险的反应,友利不可能没发现。他需要冷静。

      他希望友利找回以前,还能以活泼的姿态对他撒娇,想必那是她最快乐、幸福洋溢的表现;而非被他吓得缩起身子,战战兢兢、怕羞得不敢看他。虽然,她羞涩的时候,那无辜的眉眼,红晕满颊……说不吊人兴味,都是骗人的。

      出浴室前,相泽起码先穿上裤子,友利依旧背对着浴室门口,姿势完全不变。「睡着了吗?」相泽扬声一问。

      「没有。」

      「妳也要使用浴室吗?」

      「不、不用!」她的背影拱起肩膀。「而且,我也没有换洗的,我、我等一下就回去——」

      「明天再去拿也可以,妳就先借我的衣服。」相泽径直倒上床。「喂,这没什麽不好意思,还是说,妳刚刚果然没想清楚就答应留下?」

      友利瑟缩起来。「才不是嘛,只是——穿你的衣服……」

      「穿我的衣服怎麽了吗?」相泽已经闭上眼,同样翻了身,从友利的背后环抱她。「妳来来回回太累了,借我的吧。」

      「我回去时还不是要换旧衣服了……」友利委屈地说,因为被相泽抱着,心跳得更快了,他的手明明好端端收在腰间。

      「到时候再穿。」相泽挪挪身,手环得更紧。

      全身如同着火的错觉,呼吸再次变得不顺,总觉怪异。这久别后回来,相泽的态度似乎不同于以往,变得更亲,少了什麽拘束。虽然相泽待她的,拥抱,亲吻,专注地凝视,都不是第一次,却有说不出的异样。友利怀起心事,不安起来。腰上环着一个人的手,愈压愈沉,人就贴在她背后,呼吸声也那麽清晰,听得到变深缓。相泽睡着了吧。友利抿着唇,许多窒闷的夏夜裡,她抱着枕头,几乎辗转彻夜,都想着在相泽家睡迷煳的那一日,同样是这样抱着她。如今重现,她却依然怀念,不知道怀念着什麽。相泽不正在身后了吗?究竟还有什麽好难过?似乎是从来没有放自己好好伤心一场,直到现在才被勾起悲从中来的感觉,原来忍了这麽久。

      睡意袭来后,是场时空压缩,感觉彷彿只有几分钟,甚至几秒钟,当睁开眼,才会发现世界不一样了。相泽逐渐回復意识,双眸犹闭着,房间好安静,室内似乎比较昏暗了,床上只有他孤伶伶一个人,理所当然之事。他眨眨眼,想起一些事,友利应该在这儿,但他是一个人。脑袋依旧昏沉沉,难以理清思绪和整理记忆。相泽仅能简单地归纳结论,是太累,睡迷煳了,还作了记忆溷淆的梦。

      心口感到一阵空洞,涌上令相泽惊讶的失落。他坐起身,强自清醒,有点茫然。家裡好安静,绝对没有其他人了。失落感更加强烈,压得他叹一口气。真不敢相信,在最不安宁的时机还要想起她,梦见自己重新渴望她。相泽终于下床,出了房间,客厅灰濛濛的,天是淡雅的紫蓝。他不经意瞥见矮几上搁着水杯,又愣住了,再整理一遍记忆,也就是说,友利真的来过,现在消失了。

      难道还是选择离开了吗?相泽忍不住蹙眉,咬紧牙关,面部随后又放鬆下来。

      『只要你需要我,我不会离开你,你也别让我走。』

      她这麽说过。说得出这种话的人,不会有那样的心狠。想来那个笨蛋还是介意穿他的衣服,悄悄回家包行李了。刚好有点渴,相泽把那杯水一饮而尽。

      家门一边传来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相泽嘴角偷偷扬起微笑,又迅速消失。

      门开了,相泽伫立原地,缓缓回过身,想必友利还看不清楚。「妳终于回来了啊。」

      「怎麽醒了不开灯?」友利完全没受到惊吓,摸索着电灯开关,点亮了客厅。

      然而室内充斥照明,看清楚相泽后,友利浑身不自在起来,立刻把目光摆往他处,默默抱着两纸袋向厨房去。相泽身形精瘦,却不纤细,肌肉结实地涨起,线条分明,紧紧绷在皮肤下,一行毛髮爬藤般从裤缘攀出,攀到了肚脐。

      她一一取出袋中物,两盒简单的猫饭,和一些配菜。「我想一般不会把钥匙放太隐密的地方,就擅自去找来借一下。」圆圆的饭盒打开,立时滚出薄薄轻烟。「你醒来会饿吧?但我怕现在才煮饭太晚,直接买外食了。」她感觉相泽步至身边,一直有视线抓着她不放的错觉,害得心跳直怦怦地撞击胸膛。

      杯子信手置回有些空荡荡的碗橱,他的确一直牢牢望住试图装忙碌的友利。「说起来,确实该给妳打一把钥匙。」

      「啊,不用、不用这样!」她连忙拒绝,也不懂怎会无法自抑地慌张起来,不小心表现出的慌张又使自己更加窘迫。「没有那个——备用钥匙吗?只要借我备用的就行了。」

      「我说妳这傢伙……」相泽嘀咕着,从碗橱挑出餐具,一回身,即在友利近旁,将两副餐具推往饭盒旁。「这模样是更怕我了吗?」他重叹口气。「那还不如回去,我也不想勉强妳留下。」

      友利心一沉,一点唾液突然像口浓痰,顿时难以下嚥。「对不起……」她忍住不要打颤,要忍下,不能再被恐慌淹没,她必须忍得像稍早那样好。「好像……真的害怕吗?隔了这麽久,突然不晓得怎麽再面对你。」明明决心要回来、决心留下了,却还是这麽不争气,嘴角为了自己淡然一笑,有点看不起。「但是,我会尽量做到最好。」

      「不必,我不需要妳做得多好。」相泽一掌压在她项上,吓得她瑟缩一下。「我想看的——」他强揉着黑亮的头髮,顿时变得凌乱。「是把自己放在和我对等位置的妳。」语毕旋即放手,趁着友利挣扎着整理乱糟糟的毛,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的目光。「明白吗?」

      才对上眼,友利便通红了脸,一度逃避,但又似是鼓起了点勇气,回视相泽。脸犹发热,不管是害羞还是害怕,她必须带上相对应的态度。有一刹那,她必须忍下眼泪,想必神情看来泫然欲泣,心上和鼻子裡不由自主勐地一酸,最后还是没哭。怎麽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她要消化这麽久才发现相泽的意思?

      等这份认同,等了好久啊。

      友利抚上托着她下巴的手,阖着眼,用脸颊蹭进微凉的掌心。果然脸上烫得很,但是被相泽摸出了羞赧的温度也无妨。心鼓譟得这样厉害,说不定相泽还可以再摸出她的心跳。大人真的讨厌,一言一行总是牵动年少一辈的心,大人的资产没有别的,正是那些交付自己灵魂给他们的孩子,随他们悲喜,七情皆不由自主。是这样吗?所以才会一再受相泽左右,甚至勾出一个人最私密的心情,硬是袒露着示人。

      「你才不明白。」友利温温地嗫嚅,有点赖皮兼撒娇的感觉。「还不是喜欢才想给你最好的……」

      他非但不明白,似乎还忘了自己赤着上身,教那为他神魂颠倒的孩子不知往哪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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