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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却说董白鹿趴在红木门槛上,听见轰隆闷重一声响,连忙摔过头,见到血兽妖鸟和范言山一齐从空中重重的坠下来。
      董白鹿惊恐的望着,一时之间吓得头脑空白。半晌才瞧见范言山远远抬起一张血迹斑斑的脸颊望着董白鹿笑。
      “狐狸,没事了”董白鹿看见范言山的口型这样对董白鹿说。
      董白鹿眼睛一下刺热,淌下眼泪。
      片刻,只见天边黑云紧聚。
      一阵阴风不知打何处来,冷森森刮遍整个东岸台。木窗扇同那木门板这时候被吹出吱咯吱咯的古声。
      血兽妖鸟身上散出浓重的血腥气味,董白鹿心里只担心范言山,忙要跑出去奔到范言山的身旁,乐颉却从后面一把抓起董白鹿的手。
      “狐狸!危险!”董白鹿扭头疑惑去看,只见乐颉拧着眉头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进去,”乐颉一面说着,一面把董白鹿推进东岸台的大殿。
      董白鹿给他趔趄着推进大殿里,还不吃过味来,只见乐颉急促促拉过两道门扇。
      快要把门合上的时候,乐颉盯着董白鹿,脸色严肃地说:“狐狸,血兽妖鸟一死,东岸台灵气充沛,势必会引来许多妖灵鬼怪,且这里牵连太多天界密案……我施法设结界,你待在里面别出来!”。
      董白鹿顿时只觉得四肢麻木沉重,呆愣愣盯着乐颉,片刻才小声问出来:“范言山!范言山……怎么办?”。
      董白鹿只见乐颉眉头一凝,过后砰地一声给门关上。
      待门外没了响动,董白鹿去拉,却发现已经死死锁住了,乐颉在上头施了法术。
      那寂静像蚂蚁,密密麻麻一点子一点子,爬布了董白鹿一身。
      在大殿内,董白鹿只看见窗户上的白日光越来越昏暗,董白鹿的一颗心越来越忐忑不安,缩得紧紧的,又一蓬一蓬,小心翼翼地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门从外头推开来。董白鹿赶紧迎上去,抓住乐颉的衣服便问:“范言山怎样了?范言山怎样了?”。
      “走了!”乐颉蹲下身来看着董白鹿,表情漠漠的。
      董白鹿觉得难以置信,探头从乐颉的身后望去,发现外头果然没了人。
      董白鹿的眼泪这时却一滴也没有,干涸了。
      乐颉见董白鹿如此哀默,干笑了一笑,方道:“别担心了,是被他师傅来带走了”
      “真的?”董白鹿疑心不是真话,乐颉只是诓她。
      乐颉忽然笑道:“还能有假?我还骗你不成?”
      “怎么先走了?!”董白鹿半信半疑。
      “范言山伤得很重,他师傅先带他回去疗伤了”乐颉一面说,一面看住董白鹿。
      董白鹿愣愣地点了一点头,像个刚睡醒的孩子,絮絮叨叨又问:“结界设好了?”。
      “设好了”。
      董白鹿同乐颉下了东岸台,一路只是落寞,冷寂寂的,本来的一行人现下只余乐颉和董白鹿。
      董白鹿不知道范言山伤势如何,心里只是惦记,想早点回寺庙。
      却因为一场大雪给耽搁下来了,锦州城这年又开满了红色的梅花,一大朵簇拥得格外茂盛。
      在锦州城停留那几日,董白鹿听到很多人对董白鹿们此次除十五佛子的讨论,茶语饭后皆皆闲聊此事。
      回了青丘,董白鹿直奔向自己洞穴。一路奔在长廊上,边奔边锐着嗓子喊“雪松、雪松!”。
      到了房门口,董白鹿扑着身子去推开门,却发现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时候外头有一个青衣丫头路过,董白鹿听见脚步声,忙回头奔到门口,朝走廊那头青衣丫头喊道:“丫头,你可知道雪松哪里去了嚜?”。
      那丫头听见董白鹿叫,回过头来茫然看着董白鹿,才道:“不是小殿下让他下山去寻舍利子了吗?”
      董白鹿听到这里心里一沉,她现在连帮手也没了。
      “你下去吧——”董白鹿挥了挥手,那丫头福了福身子,方离开了。
      咬了一咬牙,董白鹿寻到她父亲的房里去。虽然心里怵他,一时也管不得这么多了,想找有没有什么救命的宝物。
      到了房门,她在房门外立了一时片刻,一阵风吹响檐下挂的铜铃铛,叮铃铃,吓回了董白鹿的神来。
      还不待董白鹿推门,只听见身后一个严厉的声音冷道:“你倒舍得回来了!”
      董白鹿循声扭头,望见她爹黑着脸瞪着她,董白鹿吓得心里一跳。
      “爹……爹爹……”董白鹿吓得结结巴巴,暗自咽了一口口水。
      见到她爹快步走过来,董白鹿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两步。
      “跑哪去了?!”她爹冷声冷气,狠狠剜了董白鹿一眼。
      董白鹿被他两个字噎住了,没想他开口就问这个。
      董白鹿垂头默默,她爹正要锐着嗓子逼问:“到底去哪里了?!”,却被身后一声“董玄!”止住了。
      董白鹿听说,猛一回头看去。
      ——
      远处红阑干里立着的正是她娘亲。
      “白鹿,快过来!”她娘亲向董白鹿勾手。
      董玄黑着一张脸冷哼一声,瞥了董白鹿一眼,回过头去高声冲董白鹿她娘亲说:“你也该管一管你的这个女儿了,婚期将近了,她还如此!”。
      董玄说完进了房去,蓬地给门撞上。
      董白鹿又惊又疑,走过去,举目望着她娘:“娘,什么婚期?谁的婚期?!”。
      “你是不是下山去那道观了?”她娘拿手来抚摸董白鹿的头顶,她看着董白鹿又长长了的黑发。
      她娘故意避开董白鹿的问题,仿佛一个证实,董白鹿登时僵在原地。心里像是过黑夜,紧锣密鼓的害怕。
      董白鹿咽咽喉咙,去盯师傅的眼睛,认真地问:“娘,是我的……婚期吗?!”。
      “你姑姑的事惹怒了你爷爷,且她悔婚得罪了天庭……”她娘看着董白鹿清澈的眼睛,“你爹怕天庭要新娘讨到你身上,便替你说定了一门亲!”
      “哪一家?”董白鹿茫然去问。
      她娘倒有些惊讶,纳罕道,“你同意此事?”
      董白鹿突然摇头,眼里忽然闪起泪花:“娘,我不要,我有心上人了!”
      “你有心上人了?谁?!”她娘也很震惊。
      朱漆栏杆外是青丘一重叠一重的青山,三角形的山尖夹着孔雀蓝的天,日落的橘红的夕阳映得半个天际也浓艳的橘红。
      那橙橙的光芒照下朱漆木长廊,把董白鹿和她娘的影子歪斜的打在地上,在墙与地的折角处,那两个黑漆漆的影子也折断了。
      到了董白鹿的房内,一股热烘烘的暖意率先包裹上来。
      董白鹿在凳子上规矩地坐好,她娘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个皮狐狸倒规矩了?”
      董白鹿默默地垂着头。
      “可记得为母亲替你取名白鹿?”她娘忽然问董白鹿。
      董白鹿听说,抬起头来,迟疑地望着她娘,不知道她是何意。
      这时候那红亮的烛火照在她脸上,有一种静谧的祥和。师傅轻声细语:“取意‘且放白鹿青崖间’,娘希望你能快乐自在。”
      她娘说完,转头来望董白鹿,见董白鹿讷讷盯着她,她笑问道:“白鹿,你可懂不懂?”
      董白鹿并未明白,只能摇了一摇头。
      她娘抬手来拍了拍董白鹿的脸,笑着道:“也罢了,你且好好学习法术,”她娘说到这里看董白鹿一眼,“以后你心上人再难,便是两个人并肩作战了,人么,只要有另外一个人一起,什么也不怕了”
      董白鹿听说重重把头去点了一点,似乎有点明白她娘的意思。
      房内太温暖了,暖得有点燥热,董白鹿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没过一会儿便眼皮发饧,瞌睡了起来。后来干脆枕了手臂靠了桌子,就在桌面上睡了过去。
      兴许是她爹怕她跑,竟把青丘上了结界。
      董白鹿每日都化成狐狸半个山峰的奔跑,绿草如茵,山林茂盛,她却一直没找到出路。
      岁月流光,白驹过隙,弹指间竟已过了两年。
      那年盛夏,群山遍野里开遍了映山红,红艳似火,连绵山脉此伏彼起的峰头遥遥而视若是燎燎火焰烧蹿。
      这几年董白鹿勤练法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于是心情格外的好。
      那日竟斗胆用法术去破她父亲的结界,竟也破开了。
      董白鹿便一路逃到鼐天派。
      傍晚时分是晕黄的天色,天空中团团的绵云。董白鹿入了鼐天派,见到有一虚妄塔,她走进去,金黄色的光线从墙壁上那个高高小小的正方形小窗户射进来,投到虚妄塔第三层的尘生阁正中央大大的翠绿色的琉璃盏里,让翠绿的琉璃更为剔透。
      董白鹿见屋内并不明朗,一只手拿着那盏小小的琉璃灯,一只手捻着袖子去给琉璃盏点灯。
      忽然听见身后第三层第四格那个小匣子又嗒嗒嗒地响了起来。
      董白鹿身体一僵,凝神贯注尖起耳朵听。
      “嗒嗒——嗒嗒——”,那声音在寂寂里显得越发清脆。
      董白鹿竖起的耳朵忽然刮上一点寒冷,她倒觉得有趣,便去一瞧。
      董白鹿想起十年前回青丘过般若河时那条求董白鹿改命薄的小蛟龙送与董白鹿了一个瓶子。
      小蛟龙让董白鹿救她的五太子端玉朗。
      董白鹿记得当时自己握着那个混白玉质的瓶子,微微有点不满,觉得小蛟龙有点得寸进尺,自己为她改了《东岸台》的命薄已算是仁至义尽,而今她竟又提出让董白鹿帮她去虚妄塔找五太子的灵魂。
      董白鹿皱眉头,把瓶子推还给她。
      她却让董白鹿摊开手掌,落了一滴泪到董白鹿手心,还没等董白鹿仔细看清那滴泪便在董白鹿手心消失不见了。
      还不等董白鹿开口问惑,她抢白道:“这是我们鲛人族族民一生只有一滴的断魂泪,以其作载,执念许愿,便可跨六界乾坤使愿望成真……”。
      董白鹿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被她讹上,被她诓了去了。
      董白鹿一面无奈的把那白瓶子收进何藏,一面假意听她说这瓶子的来历用法。
      她说这瓶子是天宫初建时,帝夋送与始古仙君的上古神物,名唤醉梦。
      “醉梦?”董白鹿自嘀咕,“难不成是个酒瓶子?”
      “相传是如此,本是个酒瓶子,受了遥薄仙君的仙泽,成了个灵瓶,能养魂魄,且坚固无比。”
      董白鹿倒觉得是个宝贝了,低着头开始仔细打量手中握着的这个小白瓶子。
      小蛟龙继续道:“若是遇到五太子,你把他收进这个瓶子里带给我就好。”。
      “我如何知道遇到的魂魄是不是五太子?”
      “他的右手中指指节上有一片紫色的鳞片”。
      ——
      董白鹿想到这里,长长的吐了口气,细碎的步子走上前去,蹲到第三层第四格的小匣子旁,提着心,抿紧着嘴,抬起曲起的手指向褐沉沉的木匣子上叩了几扣。
      小匣子里面听见董白鹿脆生生的敲击声登时不再抖响,不过略略等了一小会儿,它又继续抖响起来,啪嗒啪嗒!比先前还激烈。
      董白鹿浑身一吓,禁不住向后一退,布鞋在地板上太滞,一时身体重重向后仰去,屁股往后一下摔坐在了地上。
      董白鹿“哎哟”一声,里面听着人声,一种灵气的声色喊道:“是谁人在外面!快放我出去”。
      董白鹿抿着嘴,清了清嗓子:“你是东海五太子?”
      “对的!”里面一个青年男声,“快放本太子殿下出去!我重重有赏”
      “赏?”董白鹿一时眼里放光,一掌从地上蹲起身来,把脸凑近那小匣子问道:“你要是告了我,范言山在何处,我就放你出来!”。
      “范言山?他是谁人?”里面问起来。
      “是……是……这道观里一个道士”董白鹿也不知如何描述。
      “生辰八字是什么?”五太子等了一时又问。
      董白鹿挠了一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的生辰八字……他的生辰八字我不知道……”
      “那我如何帮你寻?”那里头不耐烦的声口。
      “没有其他方法?”董白鹿又问。
      “有是有,你先放了我出来!”五太子说完,越发激烈撞起木匣子来,啪嗒啪嗒要炸开了一般。
      董白鹿颤巍巍地抬手捏住小匣子上的金属环,咬咬唇鼓起勇气问道:“你真想出来吗?”
      “想”毫不犹豫地,小匣子里传来一声清朗的回答。
      董白鹿心里却防备起来,要是放错出来一只鬼怪怎么办?如此一想董白鹿便道:“把你,把你的右手中指指甲先伸出来。”
      董白鹿一面说着,一面去要把小匣子拉开一条小缝,却发现小匣子封着一道黄色符咒。
      董白鹿舒一口气,心下道“幸好,幸好,最近练会了符咒术”。抬手便把那匣子上的符咒给解开了。
      把小匣子拉出一条窄缝,便看到一条龙爪子伸了出来,董白鹿仔细去寻了一番,待瞧到那片紫色的鳞片,董白鹿便放心了。
      深吸了一口气,忽地拉开匣子。
      只见一条青色的龙魂哗地一声溜溜地飞窜出匣子里,在尘生阁绕了一圈。
      龙魂带了太大的灵气,一时竟然惊动其他匣子上的灵符,匣子都松动了起来,其他所有匣子里的鬼怪灵兽也嗅到了灵气,登时都在匣子里躁动起来。
      霎那间所有匣子都噔噔嗒嗒响起来。
      董白鹿一时把两只手左右一方,在空中画出符咒,然后朝那些匣子上一挥动袖子,画出来的符咒便一张张加到了每个匣子上。
      那青龙这时候看着董白鹿,青幽幽的龙眼睛像青色的葡萄。
      他把龙头向董白鹿的脸凑过来,董白鹿拿手去摸他的龙魂,董白鹿这才发现他眼睛里的震惊。
      “怎么了?”董白鹿问道。
      “我的龙身子呢?”五太子仿佛并不知道他只是龙魂子。
      “你不知道……”董白鹿看着他,惊讶地问道“你只是一抹魂魄嚜?”
      他略带忧伤地晃了晃头。
      “所以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董白鹿接着问,“那你怎么被收进了虚妄塔?”
      “太久远的事了,我像是睡了很久的觉,我也不知怎么的,醒来就被关在那黑漆漆的匣子里”他望着董白鹿的眼睛说。
      董白鹿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料到把五太子放出来是错的。
      可是董白鹿却对他道:“我会帮你弄清楚这一切的,是般若河的小蛟龙要我救的你,你可知道她么?”
      那五太子还是把头摇了摇。
      董白鹿有些意料到他什么也不知,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觉得那就先这般吧。
      忽然想起现下最关心的事,董白鹿急忙问:“你还有什么办法帮我找到范言山在何处?”。
      “找人啊?”他说,“你只要给我一样他用过的物件,我便可以占算出他在哪个地方了”
      “这样简单吗?”董白鹿忽然有点喜悦。
      正笑着,董白鹿见着五太子呆呆地望着董白鹿,他问道:“那个叫什么山的果然对你这么重要吗?”
      董白鹿很点了一点头,却发现龙太子有点不一样了。
      董白鹿一时说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董白鹿发现他的青色的龙魂魄越来越淡,董白鹿方明白过来,他的灵气在消散!
      意料到这里,董白鹿匆匆忙忙,慌张地从荷藏里去取出白色的醉梦瓷瓶,把瓶口朝着小青龙,念了小蛟龙事先教给董白鹿的口诀。
      彼时小青龙正对董白鹿说:“我叫端玉朗,你叫什……”。他话还没说完,便给醉梦收了进去。
      “你怎么又把我关起来了?!”端玉朗在醉梦里些许不满。
      听着这不满的语气,董白鹿的嘴角竟不自觉第往上扬了扬,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了不起的事般,有些开心:“我叫董白鹿。你的龙魂不能在空气里久待,待久了会魂飞魄散,这醉梦能养你的龙魂,你就待在里面吧”
      “噢!”端玉朗不满地噢了一声,然后很久都无话了。
      董白鹿猜应当是他太累了,兴许在醉梦里睡了过去。
      董白鹿把醉梦收进何藏,预备快点去范言山以前的房间找一件衣裳,可是这时候忽然听到董白鹿身后响起“吱——”地一声开门声。
      董白鹿像做了亏心事,又加之这尘生阁阴森森,本来鬼魂多的地方阴气重。董白鹿吓得睁大眼,这才瞥到身下的小匣子还打开着,董白鹿脑袋登时空白一片,脑袋里嗡地一声响起来。
      董白鹿慌不择路地把那个大大打开的小匣子用脚踢上。
      深吸一口气,把醉梦藏进荷藏里,才回过头去,看到从打开的门口投到地上的长长影子。
      一股子冷风打到董白鹿脸上,董白鹿禁不住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何藏里,端玉朗忽然醒了过来,在醉梦中骂骂闹闹:“小丫头,快放我出去,我刚想起来,今天是月半中秋诶!我重见天日碰上个好日子,怎么能给你关起来”。
      “月半中秋”董白鹿听说这个,怔了一怔。
      ——
      董白鹿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没找到范言山呢。
      有些失神地望着尘生阁两扇推开的木门中立着的小黑猫,地上是黑猫拉长了的长影,影影绰绰。
      端玉朗仍旧在董白鹿荷藏里吵闹,董白鹿觉颇烦,遂抬手放在腹前,用灵力将醉梦从荷藏中掏出来。
      混白玉瓶的醉梦被董白鹿拿在手里掂了一掂,董白鹿突然想起小蛟龙说它坚固无比,又在端玉朗喋喋不休的吵闹下,董白鹿顿时生出一个坏主意,想整他一整。
      如此一想,董白鹿便坏笑着扬起手高举醉梦,手起手落,哐啷一声,把那醉梦猛地砸在了地面。
      俄倾,只闻见端玉朗不绝于耳的连声惨叫。
      醉梦又在地上蹦跶了几个来回,最后落滚到在木门口小黑猫的面前。
      那小黑猫先是被吓得一惊,连忙急急耸身弓成一个弧形出来,怒得黑毛冲起,作出吓唬状。
      董白鹿一时倒被这小黑猫逗笑。
      笑了一阵,方敛笑步向醉梦,打算走过去把醉梦重新捡起来,可巧被小黑猫捷足先登了。
      董白鹿眼瞧着小黑猫憨态可掬,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去把前脚抬起,猫爪子给覆上了醉梦,去拨弄醉梦。
      董白鹿目瞪口呆地并不料到会看到小黑猫周身竟笼上了淡紫色的仙气。
      董白鹿虽是十分诧异却极快反应了过来,一抬手便将醉梦收到了手上来。
      另一只手董白鹿对准小黑猫启用吸灵术,就将小黑猫爪中和身上的仙气全都吸过来了。
      小黑猫意外得来的一身仙气一时又给董白鹿褫夺了个干净。小黑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怯生生地偷看了董白鹿一眼,眼巴巴地样子,好像它着实委屈得紧。
      不等董白鹿靠近,小黑猫骨碌一个转身,甩了甩尾巴,跃身跑出了虚妄塔。
      董白鹿想这小黑猫以后定然是要绕着她走了。
      耐不过端玉朗一直吵闹,出了虚妄塔董白鹿偷偷摸摸一路跑去道士房间,准备去寻了范言山的衣裳再拿一些银两然后偷偷下山了。
      董白鹿心不在焉的迈着步子,左手抓着醉梦瓶子的瓶颈,有一搭没一搭的把它敲在右手手心。
      忽地瓶中传来一声嘶叫,董白鹿才意识到瓶中还有个人,不对是还有一条龙。董白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忙地收住手,握好瓶子。
      正准备道歉,瓶子里端玉朗骂骂咧咧:“小丫头,你要死啊,把本太子可劲儿了得摔!你不预备放本太子出来吗?!”
      董白鹿胸口结起的的内疚登时消散干净,翻翻白眼,只觉闭上眼都能想出他躺在瓶中是怎的一副傲慢神情。
      这时天色渐暗,天上密麻星子。
      这深山巨谷里,温度着实比山下低。
      山上的群群丛丛林木倒是葱郁,丝毫没着上秋色。
      在冷空气中,树冠和树梢的绿色叶片上盖上了一层薄薄水雾,在清朗月色照射下水濛濛的,眺望远山,山貌已是白雾浓浓。
      叶片上的水雾聚成水滴后开始往下滴,董白鹿穿在一片林荫小径的碎石路中。
      端玉朗似意识到吵闹无用,早就乖乖躺在瓶子里不做声,好像是他从里头施的法术,让瓶身发出橘黄色的光芒来给董白鹿照路。
      四下阒静得紧,让水滴落在碎青石板上或是草丛里、枯叶上的窸窣声都被听得清楚。
      ——
      待董白鹿跑到山中一块空旷的平地,急促促地把拿在手中的白色的瓷瓶醉梦给一掼,端玉朗便被猛地倒了出来。
      端玉朗并不料到董白鹿会如此突然把他倒出来,因此毫无防备,一个青色的龙身子缩成一圈,在空中滚了两滚,竟然化作了一个白面软糯的公子,一脸惶惑地摔在了地上。
      董白鹿一时吃惊,见着眼前的公子团面粉白,从空中重重地跌向地上,脸正对着地面砸下去。
      幸好只是一抹魂魄,否则定得摔个狗啃泥。董白鹿在心中为此松了一口气,笑嘻嘻想。
      端玉朗兴许是给木匣子闭得太久,一时入了人世,茫茫然地瞧了一瞧周围的景色,望了眼天空里圆月如银盆。
      方随着董白鹿衣服下摆一路抬起头来盯着董白鹿仔细打量,半晌才张嘴道:“……你”
      董白鹿抿着笑,此时也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面前这个,灵魂?!
      是的,他果然只是灵魂。
      “端玉朗,”董白鹿俯了一俯身子,倾向他,笑望着他,挑眉勾起唇角,“你欲赖在地上几时?”
      端玉朗是才反应过来他面皮上的是一种惊措,自觉有少许窘迫,却不欲在董白鹿面前掉了气势,硬是在董白鹿面前硬着头皮为挣面子摆出一副“这才不是小爷的作风”。
      端玉朗愤袂而起,脸色冷冷然。
      董白鹿这才觉他叫自己“小丫头”是有根据的,这家伙生生高处董白鹿许多。
      董白鹿高高扎起的拿木簪子簪着的髻只接近他的臂膀,董白鹿心理作祟,有些不满地呷呷嘴。
      他见状抬手一把撤掉董白鹿头上的发簪,董白鹿的头发滑下肩去,长到了腰,落在董白鹿背上背的青皮包袱上。
      “你干嘛!”董白鹿抢回他手中的发簪,恨恨剜他一眼。
      “簪着这个丑死……”他笑着说道,忽然顿住声口。
      董白鹿听见他话语忽断了,疑惑把头去望他。
      斜着眼却瞧见端玉朗怔怔地正盯着他自己被董白鹿抢了发簪的那只手,又是一脸惊诧,禁不住错愕地“啊”了一声。
      “一惊一乍的,干脆叫‘小惊龙’好了!”董白鹿冷淡瞥他一眼,故意冷嘲热讽。
      “我竟然只是一抹魂魄”他仿佛这才意识到这个事实,语气格外惆怅。
      董白鹿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打鼻头冷哼一声。心中不屑道:都被关进虚妄塔的木匣子里了,还能不是魂魄么?
      不待他反应,董白鹿一把手抓下背上的包袱来,打算拿出范言山的衣服让他帮自己查一查范言山到底在何处。
      董白鹿正垂着头拆包袱,一滴水从树梢头滴到董白鹿后颈,董白鹿一个激灵,正皱着眉缩缩脖子,一面仍去拆包袱。
      身后的端玉朗此时忽然朗声道:“好,就叫‘小惊龙’”
      董白鹿回身,目瞪口呆状看他。
      端玉朗此时却笑得极爽朗极温柔,双眸澄澈眼神闪动地看着董白鹿。
      董白鹿是才仔仔细细看了他一遭,眉梢若峰头,眸若月下碧潭。他左眉梢尾有一颗淡淡的痣,似画卷上的俊朗公子被无意点上一滴墨渍,却又是另一番不胜收的俊朗气。
      董白鹿回神,他以至董白鹿身前,竟是温润如玉态。这倒让董白鹿些许失措、疑惑,面皮略显苍白。
      “端……咳咳,”董白鹿清清嗓子,摆掉他抓住自己的手,脸色微怒,“端玉朗,你恁地这派模样?!”
      他面皮上添了些无辜,挠挠头眨巴眼看董白鹿。
      董白鹿翻了一翻白眼,然后看着他,郑重其事:“你莫是太过小气,我说你一句小惊龙你竟同我置气起来,又摆出这般和气的样子,定是想找个时机报复我罢!”。
      这遭倒是端玉朗翻起白眼来,抬手又用力攘了一下董白鹿脑袋。
      倒是比起初拔我发簪的力度轻了些。董白鹿暗自想。
      彼时端玉朗又一副大剌剌的样子,对董白道:“你这小丫头就喜欢我收拾?!”
      董白鹿不满地乜着眼恼他,见他正昂着头看林荫上空的圆月,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
      董白鹿看他的脸,竟不自觉的陶醉起来。
      然后也抬头去看那轮月亮。
      望了一会儿,那月亮上竟然出现范言山的脸来。董白鹿心里回过味来,正事要紧。
      “帮我寻一寻范言山在何处吧”董白鹿把范言山的衣裳掏出来,举在端玉朗的面前。
      只见他哗地一下化身小青龙,绕着范言山的衣服飞了一圈,便落了地回了人形。
      端玉朗认真地盯着董白鹿:“鼐天派后山的灵泽洞”
      董白鹿听完,折身要跑,跑到一半想起端玉朗,于是折手向着身后,握着醉梦瓶子,口里道:“快飞进来”
      一语末了,端玉朗一条龙身子便飞进了醉梦里,董白鹿将手在胸口一挥,就把醉梦放进了荷藏。
      月色越发浓郁,橘月当空,满满欲滴。仲秋夜深白霜如帐纱在空里流动。
      当董白鹿赶到灵泽洞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荷花香,轰轰烈烈的缠绕进白霜里。
      董白鹿的心这时候忽然安静了,听不见跳动的声音。
      一步一步缓缓走进灵泽洞,只看到里面是方无穷无尽的荷塘,月色笼罩下来,阴郁的光的美。
      董白鹿忽然闻到一阵远古的竹笛声,一声一递,撞上董白鹿的心坎。
      迷迷蒙蒙董白鹿身体一软,蓬地一声扎进荷塘里。
      塘水猛刺灌入董白鹿的鼻腔,董白鹿呛了一口水,这才发现入了魇。
      踩水向上浮,这才感觉到腰部被一条不知什么东西的尾巴缠上了。
      董白鹿这才意料到应当是给端玉朗诓了,他要取董白鹿的命!可是他为何要取董白鹿的命?
      董白鹿一边想,一边去取荷藏内的醉梦,哪知醉梦早已不知何处去了。
      董白鹿心里一凉。
      可是不应该是要我的命,我的命有何用……不对!董白鹿凝眉想到什么,他不是要我的命,他想要的……是我的身体!
      端玉朗想借尸还魂!董白鹿忽然记起来十佛子的舍利子仍养在她的身体里。
      腰上的那条尾巴越缠越紧,董白鹿头脑一片烧烫,水呛得董白鹿快要窒息了。
      董白鹿咬着牙用力地去踩水往上游,这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同样有人在拨水游动。董白鹿下意识扭头回望,发现居然是乐颉,董白鹿心里一时高兴,想他救自己。
      哪知乐颉从背后一刀刺进董白鹿的后背,他咬牙切齿道:“去死吧!”。
      ——
      “不对!不对!”董白鹿摇了一摇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给乐颉一刀刺了后背我竟不觉得一点儿疼痛!”董白鹿心下嘀咕,警觉起来,一面把右手在眼前一晃,果然是入了魇。
      董白鹿这时候清醒了,三两下便蹿着水浮到了水面上。
      冒出水面便见到一个身着粉衣,绣面芙蓉的女人薄唇抿笑,扭着腰坐在岸上。她的尾巴是条黑色的蛇尾,似乎便是适才缠绕董白鹿的那一条。
      “是嫠妇!”董白鹿心里一惊,没想到灵泽洞里竟养着这样一条东西。
      “没想到给你破了我的幽冥魇,”嫠妇笑盯着董白鹿,从身后拿出来一只白瓷瓶子,正是董白鹿的醉梦。
      董白鹿心里一惊,诧异道她是何时顺走了的!我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还给我!”董白鹿拧着眉头,伸手朝她要。
      “还给你?!”她故意作出很好笑的样子,蛇尾巴往董白鹿脸上一扫,滑溜溜的蛇尾巴戏弄董白鹿似的刮董白鹿脸一下,“小丫头生得这般秀丽,陪帮我找个男人来陪我一觉,我便给了你,如何?”
      董白鹿听说如此,冷笑了一冷笑,挑了一挑眉,手背了身后凭空画出一道符咒来,过后把手一挥便打了出去。
      那符咒啪地一下打在嫠妇的蛇腰出,现了一现黄色的光,像枚烙铁,直把嫠妇腰上烫出个疤。
      “敢戏弄姑奶奶,有你好果子吃!”董白鹿抱着胳膊,看着嫠妇脸上一拧,她冷呲一声。
      嫠妇有些恼羞成怒,温怒道:“臭丫头,敢在我面前耍花招,你最好把着破瓶子上的符咒给我解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董白鹿这才明白,原来嫠妇是打起了醉梦里端玉朗龙魂的主意,偏偏这醉梦她解不开。
      董白鹿把脸一仰,挑衅道:“要我好看?你能如何?!”
      她一听说,立刻放下脸去,黑溜溜的蛇尾巴利落地在水面上一扫,向董白鹿的腰部缠过来。董白鹿见势从水中蹿上空中去,在空中一翻身子,脚尖在嫠妇的蛇尾上一踏。
      哪知嫠妇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友翠青色的玉笛,她把笛子向朱唇一抵,便把一首细尖尖的曲子吹起来。
      董白鹿心里猛地一团乱麻一般,忙去堵住耳朵。一面也变出狐狸尾巴,向嫠妇的蛇尾上抽了上去。
      那嫠妇笑道:“原来是只狐狸!”
      只见董白鹿的狐尾一抽在嫠妇的蛇尾巴上,那黑色的蛇尾巴上忽然有两片鳞片闪出银色的光芒。
      董白鹿掐着手指的长度,去推算嫠妇的七寸在哪里,没想到这一推便算出那银片的地方便是七寸的位置。
      董白鹿心内一时有了主意,忍着头疼难忍,向那两片银片的地方飞去。
      待董白鹿近了嫠妇蛇尾巴的银片处,董白鹿一把捉住其中一片,用力一扯就给那银片扯了下来。
      紧着听见嫠妇歇斯底里地一声惨叫。
      她脸上登时煞白,虚弱起来。
      董白鹿邪魅笑起来,抬头盯那嫠妇一眼,抓起第二块,只要一扯嫠妇五百年的修行便毁于一旦。
      “等等!”她忽然大声叫道。
      董白鹿顿住手,眯起眼睛笑着等她求饶,哪知她狠道:“毁了我修为,我准定要了你的命”。
      董白鹿登时心内一气,居然威胁我,如此更是用力要扯下她的鳞片。
      嫠妇疼得“啊——”了一声,“你要是杀了我,一定不会知道五太子的龙身在何处!”她虚弱地说,口气却仍旧硬气。
      董白鹿听到这里,忽然停下来,怔了一怔偏头去望她,要问“在何处?”
      冷不丁看到嫠妇的上半身也变作了黑色巨蟒,正张着血盆大口向董白鹿咬来。
      董白鹿吓得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见一张符咒从董白鹿身后打向嫠妇的血盆大口里。
      那嫠妇被打回人形,吐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地望着董白鹿身后的来人,深吸了一口气,扭身便逃走了。
      董白鹿眼睁睁见到醉梦噗地一声掉进了荷塘里,凝着眉向身后飞来的人看去,竟然是范言山!
      两载未见,董白鹿从未料到是如此的重逢。千朵万朵的芙蓉上面,他身着雪白的道袍,披散着长发。黑发里他的脸颊瘦削,漆眉直飞鬓、明眸有山阴。
      董白鹿浸在荷塘里,怔望着空中飞过来的范言山。
      “你怎么才回来?”董白鹿一开口,眼泪猛地滚下。
      “小……小狐狸?”范言山试探地喊道。
      “不是我是谁人!连我也不认识了?”董白鹿恨恨瞪着他。
      待上了岸,董白鹿一个猛子扎进范言山的怀里,鼻尖冰凉地向他衣裳上面蹭。
      “你到哪里去了”董白鹿一面说着,拿手紧紧把范言山抱住,仿佛他随时要消失。
      “就在着灵泽洞里,”他轻言细语,“师傅让我闭门思过”
      “都不肯给我一个音讯么?”董白鹿委屈着说,“我在青丘……还以为……以为你死了……”
      范言山这时候忽然松开董白鹿,他把手一摊,只见他手掌上变出一枚五颜六色的巨蛋。
      董白鹿舔了舔嘴皮,摸着肚子:“乌龟蛋吗,这么大!现在就吃吗?可是这里没有锅诶”
      范言山听董白鹿说如此,笑起来,揶揄地盯着董白鹿:“傻狐狸,就知道吃,这是灵护蛋”
      “灵护?”董白鹿疑惑地问。
      “你把它孵出来,以后我不在,它就可以保护你”范言山笑道。
      “哪里得来的啊?”董白鹿惊讶还有这样的神兽。
      “灵泽洞里”范言山说罢,拉起董白鹿的手向外去。
      董白鹿心里踏实起来,范言山回来了。有他在万事万物都会好起来。以前董白鹿总想万事胜意,可是现下发觉,万事胜意太好了,万事顺意就好。
      待董白鹿和范言山出了灵泽洞,天上的蓝色圆月已升顶了,寂寂地照耀着山林。
      几度风雨,登楼望,从见圆月尘心收。
      ——
      可是待董白鹿同范言山回了范言山的房间,董白鹿只得变作一只狐狸,才能陪在他身边。
      夜里董白鹿总睡不下去,闭上眼想到的总是范言山不见了。董白鹿猛地吓醒过来,化作人身,从床上坐起来喘了好一会儿气,这时董白鹿才发现,范言山的床上居然空了,董白鹿心里猛一滞。
      随即董白鹿又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于是董白鹿连忙起身促促地穿好衣裳鞋袜,只想赶快办完这件事,便急忙奔出门外去了。
      ——
      圆月已沉落到半空,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孔雀蓝的天幕彻底的清静。
      空中的白霜竟敛了?!是有人施法拿霜做引子,难道是想吸人修为?!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击董白鹿心头,于是董白鹿加快脚步,奔得越发快起来,小径两旁葳蕤肥硕的碧草扑到脚上,给董白鹿布鞋打得湿透了。
      到了灵泽洞的洞口,董白鹿果然看见一道黑色的屏障设在外面。
      董白鹿抬手扣住手指只剩中指,凭空画出一道符咒,把手一转,一掌将符咒打上屏障上去,那黑色屏障立时解开。
      待董白鹿抬腿跑进去,果然见到嫠妇盘着蛇尾打坐着,她面前是端玉朗青色的龙身子,端玉朗的龙身子缩成一团,可是还是阻止不了灵气往嫠妇的身上扑去。
      董白鹿虽不知嫠妇使了什么法子将端玉朗弄出了醉梦,一时也不能去多想,董白鹿纵身飞到嫠妇身后一掌打进嫠妇的后背。
      谁知董白鹿这一掌上去,竟然紧紧贴在了嫠妇的背上,扯都扯不下来。
      嫠妇体内的法术忽然热滚滚往董白鹿掌心涌,法力涌的太极了,像是一团火裹进了董白鹿的心窝,不知为何她的蛇血也一波一波往董白鹿体内淌来。
      董白鹿忽然觉得喉咙干热,眼睛也发涨,脸颊非烫。
      那嫠妇被董白鹿一掌打在背上,又极速地吸走了功力,她料也没料到,只是一声尖着喉咙的惨叫。
      那嫠妇痛苦到面目狰狞,猛地扭过头来,见到是董白鹿,她咬牙切齿:“臭丫头,快放手!”。
      “我……我丢不开!”董白鹿浑身越发地燥热,惊恐地吼道!
      嫠妇凝眉看着董白鹿,见到董白鹿胸口忽然亮了一粒红光,她吓得脸色惨白,抓起她那支翠青的玉笛往董白鹿手臂上一打,这才把董白鹿手打开。
      “你竟然怀有归元舍利子!”嫠妇凝眉瞪着董白鹿。
      她说完,立马捡起地上的白瓶醉梦,把瓶口朝着端玉朗。董白鹿见她打算收走端玉朗,忍住体内的燥热,纵身扑了上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醉梦。
      也正是这个时候,端玉朗那虚弱的龙身魂魄一溜烟地给收进了醉梦之中。
      董白鹿一把夺过醉梦,一脚蹬在嫠妇的腹部,将她踢飞。不慎手中一滑,那醉梦又被甩进了荷塘里头。
      嫠妇狠狠瞪了董白鹿一眼,转身化作一条黑蛇快速地从洞口溜出去了。
      董白鹿等嫠妇出去片刻过后再也撑不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董白鹿颤巍巍地撑着身体,细细思考,方才明白,原来是十佛子的舍利子让董白鹿吸过了嫠妇的法术。想到这里,董白鹿心里忽然有点发怵,到了后头居然吸起了蛇血!
      董白鹿想着,咽了一口口水,略略缓了一缓,方立起身,趔趄着去荷塘寻醉梦。
      就着荷塘清泠的水,董白鹿这才见到董白鹿的两片脸颊红透了,仿佛吃酒吃到酩酊大醉。
      应该是蛇血的缘故,董白鹿在心里想,因为董白鹿的心窝子一滚一滚的热烫!整个人也处于头昏脑胀的状态。
      董白鹿捋着袖子把手臂往水里摸,搅了好一会儿董白鹿方摸到醉梦。
      “你还好不好?”董白鹿贴着瓶身把法力往醉梦里传。
      “白鹿?!”端玉朗细小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脆脆的很细微像折断一片枯叶。
      虽然听着端玉朗很孱弱,可是知道他无事董白鹿一下也放心了不少。
      董白鹿心里松了口气。
      董白鹿回来后,正准备推门进去,忽然听见有人试探地叫她“白鹿?”。她扭头去望,昏暗的黄纸灯笼下,范言山走近了。
      董白鹿这才注意到范言山的手里捏着一块月饼。
      蓦然地董白鹿鼻头一酸,忍着情绪,走上前去:“你下山去了的吗?”
      范言山一时倒有几分羞涩,讷讷道:“是啊,幸好还有铺子没关门,中秋,我给你买月饼回来了”
      董白鹿听他说完,心头一暖。
      进了房内,董白鹿一面坐着吃范言山给她的月饼,一面抬眼望一望他笑。
      两个人突然默然对坐着。
      范言山想起什么似的,又从他青衣道袍的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他捏着那油纸包神情愀然,自顾自地说了“都凉了”。
      董白鹿本来双手捏着他给她的月饼吃的大快朵颐,忽闻这句话,愣愣地别过头去看了一看他,方瞧到范言山手里还捏着一个纸包。
      董白鹿一把夺了过来,打开来看,是只鸡腿。
      “我……我……我想你喜欢”范言山突然的又脸红,讷讷言,他害羞的样子可真是好看。
      董白鹿觉得胸口一暖,鼻头又是一酸。
      董白鹿抓着鸡腿就啃,凉凉的碎块穿膛入肚是不好受,董白鹿却是一副舍生取义的架势。
      范言山瞥见董白鹿鞋子上的露水,他忽然一脸焦急的担忧:“怎么把鞋子弄湿了,快换掉!”
      他一时说,一时起身去拿了双鞋子给董白鹿换,偏又没有姑娘家的鞋,把自己的一双大鞋穿进董白鹿小脚上。
      又怕董白鹿冷,竟去把屋子当中的火炉挪到了董白鹿跟前。
      “暖和些了吗?”他抬眼来问道,那红红的炉光一时照在他脸上,有一种浓郁的美。
      不知是火炉的缘故还是蛇血的缘故,董白鹿体内登时烧起,董白鹿咽了咽喉咙,干着喉咙哑着声音竟然问范言山:“你吃不吃鸡腿?”
      范言山愣了一下,董白鹿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倾身上去,把嘴巴贴在他嘴巴上,用舌头抵过一片鸡肉到他嘴里。
      偏偏这时候董白鹿的舌尖擦在他的软舌上,董白鹿心脏猛一跳,喘着粗气,大着胆子环上了范言山的脖子。
      ——
      董白鹿的心脏越跳越快,脑袋沉重,脸上热烘烘的。
      可是董白鹿居然不敢把眼睛闭上,瞪大着眼睛,范言山的脸就在眼帘前。
      他迟疑了片刻,仿佛很震惊,脸上像是被过了董白鹿体内的蛇血,也烧胀起来。
      他俩背后的圆形窗户照进来银亮的月辉,清泠泠映耀着屋内的陈设。
      范言山眼皮合上,他的舌头有力的撬进来,董白鹿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突然地一抵,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
      那月光变得烫亮,白白的光烤照着。这深山老林中,陈旧的佛庙,董白鹿像是一鼎倒挂的佛鼎,被范言山蓬蓬蓬地猛敲。
      寂寂的山林惊起一林子的鸟,白月辉下拍着灰翅逃远了。
      临末了董白鹿见着范言山喘息很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下颌滚下来。
      “累吗?”体内的蛇血也到了尽头,董白鹿虚弱的口气问范言山。
      他忽然朝着董白鹿笑了一笑,神色却十分疲惫,一下塌在董白鹿身上,搂着董白鹿不知说了句什么。
      董白鹿闻着范言山身上的汗水味道,拿手去摸他的头顶,一层汗水在手掌下淌过:“下次换我来吧”
      董白鹿忽然没头没脑说出这样一句,范言山听说,立马弹起来,盯着董白鹿:“什么?!”
      “换我动,”董白鹿盯着他,怕说错话,“下次我来……”
      不待董白鹿说完的,他立时放下脸,冷声道:“不行!”
      翌日醒来董白鹿头疼欲裂,身体酸痛,稍稍一动弹牵筋扯骨的疼。
      董白鹿强撑着坐起身子来,外头已日上三竿。杲杲白日仿佛晌午的光景。
      屋里寂悄悄的,范言山已不知去向,董白鹿头昏脑胀,拿手腕揉着太阳穴,锁着眉细细回想,脸上一阵烧红。
      董白鹿自己并不注意到不知不觉脸董白鹿脸上抿起一丝线,正抓着被角捂脸偷笑,眼睛的余光却瞥见放在醉梦被放在了桌角上。
      董白鹿心里忽然一紧,明明记得董白鹿把醉梦放进了荷藏,是什么时候跑到桌角上去的?
      “难道是范言山?!”想到这里,董白鹿心一沉。一时忙扔掉手中的被子,赤着脚跳下床,奔到桌边,董白鹿一把抓起醉梦,拿手一挥,只见醉梦的灵气所剩无几。
      董白鹿登时皱起眉头,一手托着醉梦,另一只手往里面传灵气,过了半晌那醉梦里才乍现一团绿光。
      “端玉朗?!”董白鹿急促促的唤,心内焦急担心。
      却不听见里面传来回声。
      董白鹿一时无法,思来想去,得出的结果都是以魂魄进入醉梦一探究竟!
      如此打定主意,董白鹿便把房间拿法术封了结界,过后便把醉梦放了桌上,董白鹿坐在桌前,用法术让自己灵魂出窍入了醉梦中。
      待董白鹿一进入醉梦,只见到醉梦当中原来是一片幻境。这幻境的天地之间是一片碧色。
      董白鹿身旁是一片湖泊,碧色的天地之间只有河堤的玉石栏杆是一种灰白。
      她心中虽不知这是何处,也不知这究竟是醉梦的幻境还是醉梦瓶中真实的场景,但是董白鹿这时候格外的清醒和警惕。
      董白鹿一面留心的走着,一面捺低声音叫“端玉朗,端玉朗”
      正叫嚷着,眼前的场景忽然一转,成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街,人流涌动,好像是场灯会或者庙会。
      董白鹿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色,其实街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平常的灯会罢了。
      偏偏董白鹿一放松下来,忽然发现有个人盯着董白鹿。
      是个男子,身材高挑,束着头,唐朝的赤衣服饰。他手里拿着一面饕餮面具,举在脸前半遮着一面脸,露出眼睛。
      是双秀丽的丹凤眼,含笑深深盯了董白鹿一眼。
      董白鹿给他这样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这直勾勾的眼神一盯,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那人扭身便要走,董白鹿忽然拨开人群追上去,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董白鹿发现幻境里的其他人没一个看得见她,除了他。
      在城门口,董白鹿见他马上要出成了,变出狐狸尾巴来甩出去缠在他的腰上,然后又快速地在空中一个翻身,飞到了他身后落下。
      董白鹿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头,质问道:“你是谁?!”
      只见他转过脸来,朝着董白鹿在面具下哈哈哈大笑:“别来无恙啊!”
      “你是谁?!”董白鹿凝眉盯着他,只觉得他来者不善,身上浓浓的煞气。
      “你难道忘了?”他笑道,“这‘醉梦’二字还是和你有渊源呢!”
      “醉梦里的守护仙人?”董白鹿心中嘀咕,有些不悦,暗自道:“这样戴个面具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唬谁呢”
      他见董白鹿不说话,盯董白鹿看了好一会儿,在面具下敛了笑:“你瞧瞧身旁是什么?”
      跟着他的话,董白鹿下意识向旁边一望,发现灯火通明的街道又变成了青丘,且那青丘被旺盛的火势焚烧着。
      火势盛大,董白鹿下意识向旁边退了一两步,董白鹿眉头一拧,摔过脸去,狠狠质问那男子:“你这是何意?!”
      “你可知谁放的这一把火?”他笑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鼐天派的道士,范言山!”
      董白鹿一听说这几个字,心中一震。片刻才愤怒道:“休想骗我!”
      “杀了他!”男子的语气忽然冰冷起来,“杀了范言山!杀了他!”
      董白鹿本来一腔愤怒,这时心里却毛骨悚然。这醉梦瓶子的守护神和范言山有什么恩怨?!
      还不待董白鹿回神,只见那守护神忽然转身离开,董白鹿眼前青丘被焚烧的场景一时也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变作了一个瓶子的内貌。董白鹿这才看见端玉朗虚弱地躺在瓶子里。
      待董白鹿正要赶过去叫端玉朗,醉梦瓶子忽然震动了一下。
      仿佛是有人破开了董白鹿的封印,随之而来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醉梦被人一把抓起,董白鹿险些给摔在醉梦里。
      董白鹿一时只想救端玉朗,顾不得去想谁破了她的结界、动了醉梦,董白鹿知道,一旦从醉梦里出去就能知道一切。
      可是董白鹿万万没想到的事,那人欲封死醉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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