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曲水携云归》雨沫_awa

14、第 14 章

　　漫天的阴霾遮蔽了日照，即便正午时分，昏黄的光线给这片土地笼上了一层凝重的暮气。枯枝横生，荒草遍野，寒鸦盘旋凄鸣之处，到处堆积着森森白骨。一条河流穿城而过，河中墨绿色的死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曲流隐站在李渡城残破的城墙上，猎猎疾风扬起他的白发与紫色的衣袖，望着眼前一如记忆中的颓败，思绪不由得飘回了八年前他在此救下何邪时的情景。
　　曲流隐离开霸刀后，一路南下，途中听闻洛道有尸人出没，临时改变了目的地，辗转来到已是一座死城的李渡城。原本热闹繁华的城市，眼下只剩四处游走的尸人。他在李渡城内探查了一圈，终于在一处倾塌的墙根下发现一个尚未被感染的小女孩——何邪。
　　“大哥哥，你找到小邪子了，真厉害！”五岁的何邪抱着膝盖，将瘦小的身躯蜷成一团，抬头看着曲流隐，脸上满是天真的欢喜。
　　曲流隐将何邪抱起，心疼地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躲在此处？”
　　何邪眨了眨眼睛，回忆道：“娘亲让小邪子躲起来，不要被坏人抓走。娘亲说，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坏人。”
　　“你的娘亲呢？”
　　在何邪的指引下，曲流隐找到了何邪的母亲，文露。不幸的是，文露已经尸化。曲流隐把何邪安顿在安全的地方后，又回李渡城搜寻了一遍，然而再未发现生还之人。
　　曲流隐望着何邪纯真的小脸，一阵酸涩涌上眼角：“小邪子，你娘亲和城里的其他人都病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为他们寻找解药。”
　　“好，小邪子陪大哥哥一起去找解药。”说着，何邪将紧抱在怀中的娃娃递给曲流隐，“听娘亲说药很贵的东西。小邪子没有钱，这个布娃娃是娘亲做的，送给大哥哥。”
　　曲流隐将何邪搂进怀中，视线中的李渡城变得模糊不清，语气坚定的许下承诺，“一定治好他们。”
　　曲流隐牵着何邪的手离开李渡城，走在黄土道上。昏黄的夕阳将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拉得很长。
　　何邪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抬头问道：“大哥哥，我们去哪儿？”
　　“苗疆。”
　　何邪歪着头，十分困惑，“苗疆在哪里？”
　　“往南走……那里四季如春、鲜花遍地，有许多小动物，还有很多好吃的糕点……”
　　何邪听着曲流隐的描述，一颗心似乎飘到了天堂般的“苗疆”。突然她感觉手上的力度加大，曲流隐不知怎么停下了脚步，一脸戒备地注视前方。
　　何邪好奇地朝前方看去，远方的暮色中似乎有个晃动的黑影，她忍不住惊呼：“大哥哥，前面好像有人！”
　　那个黑影逐渐变大、清晰，现出了轮廓，原来是一个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背着一口硕大的箱子缓步走来。
　　那人还未靠近，曲流隐已敏感地捕捉到空气中浮动的尸腐之气。曲流隐一伸手，将何邪护在身后，手中的虫笛在风中轻声呜咽，气氛陡然凝重。
　　男子在两丈外停下脚步，被布巾遮住的面容看不清表情，露在外面的眼睛同样警觉地上下打量曲流隐二人。片刻，男人开口，声音如洪钟轰鸣，“活人？”
　　男子身上的尸腐味让曲流隐确定他一定是被感染了，但是男子与其他尸人不同，他仍保有清醒的意识，第一次遇到半人半尸让曲流隐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沉默地盯着男子。
　　男子并没有因为曲流隐的戒备而不悦，反而善意地劝诫道：“这里不安全，你们尽快离开。”说完，目不斜视，继续朝前走。
　　当男子走过他们身旁时，曲流隐才发现男子背的不是箱子，而是一口插满利剑的棺材。“且慢！”曲流隐出声叫住男子。
　　男子停下脚步，并未回头：“何事？”
　　“你明明感染了尸毒，为什么仍然保留了自我意识？”曲流隐有种感觉，眼前这个男子将会是研制尸毒解药的关键。
　　静默在浑浊的空气中蔓延，一时间只听闻凄厉的狼嚎被风声撕成残破的碎片，抛洒在沙尘中。
　　“我们一家三口都中了天一教下的尸毒，内人就躺在我背上的棺材里……儿子在李渡城内游荡，唯有我变成这副半人半尸的模样。”
　　“天一教！乌蒙贵！”曲流隐握着虫笛的手不觉收紧，发白的指节微微震颤，眸中杀意骤起。
　　外露的杀气令男子转过身，盯着曲流隐，平静地开口：“看你的装束，五毒？”
　　曲流隐强压下翻涌的狂怒，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在下正在研究尸毒的治疗方法。你中过尸毒，却未被完全感染，说明你的体质特殊。若能研究清楚，必定有助于解药的研制。”
　　男子闻言，平稳的声线中多了一丝颤抖：“你能治好我的妻儿吗？”
　　曲流隐点头：“在下不敢保证，但一定会竭尽全力医治他们。”
　　回苗疆的路上，又多了一个半人以及他背上的尸人相伴。男子说他叫慕容追风，变成半人半尸后，为了阻止完全尸化的妻子卓婉清伤害他人，他只得亲手把她封在了棺材内。他背着她，终日游走在风尘飞扬的洛道上，以尸人猎手的身份捕杀四处游荡的行尸。他手刃过很多尸人，多到他已经记不清了，然而只有一个尸人，他下不了手。那就是他的儿子，慕容无常。因此，他把儿子留在了李渡城。

　　曲流隐收回目光，纵身跃下城墙，对灵蛇使下达命令：“纳罗，此处便交由你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