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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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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五份饭,有三份猪排盖饭是成功的,金黄色的煎蛋和猪排盖上去就算大功告成,卖相很好。
还有两份是画蛇添足的失败品,煎蛋上又淋了一层咖喱酱和酱汁,黄黑掺杂,颜色立马劝退人。
试吃之后,裴久波、迟念新和尹文趣选择了前者。尹文趣隔空都要问一句:“所以这失败的到底是你俩谁煮的?”
任尚好反驳:“我不觉得是失败的啊!”
“所以是你煮的?”
“是谁煮的有差吗,你又不吃!”
“我要知道这成功的是你煮的,我会吃得更开心。”
任尚好表情淡淡的:“你怎么不说这失败的玩意儿是我煮的你也吃得开心?”
尹文趣没来得及说话,秦元喜在任尚好的身旁忽然呛了一下。咖喱有些辣。
“二楼直接贴墙纸或者贴瓷砖吧。”尹文趣说。
“二楼不贴瓷砖。”任尚好说,“他妈的吴双溪,把老子的白墙搞成那样。要是贴瓷砖得把整面墙敲掉,到时候搞得乌烟瘴气的,不行。”
“不然贴墙纸?”
“这个可以考虑。”
“有了!”尹文趣一抬头就看见酒屋墙上的那幅群像画,“要不你挂几幅画上去。雅致嘛。”
“你说二楼客厅?整个?”任尚好眯起眼,还是没忍住说,“有病吧你,什么浪漫主义神经病,我上哪儿去找一幅一百平米的画。”
尹文趣点点头:“也是。”
“里间的画什么时候扔掉的?”秦元喜问。
“哦,中午啊,你回去吃饭的时候我扔掉的。”任尚好说,“那幅画是吴双溪买的,我才不要留着。”
秦元喜想到什么,“所以上次他生气,是因为我们说画很土?”
任尚好想起是有这么回事,立马笑起来:“对啊,我这么没水准的都觉得土,他简直土而不自知。嘁!”
秦元喜干笑一声:“跟你唱歌跑调不自知是一个道理吧。”
“……”任尚好漫不经心吐出五个字,“死了都要爱。”
裴久波顿时拍筷子大笑。
尹文趣还不知道秦元喜在酒屋唱歌的梗,一脸懵地看着他们:“笑什么?”
任尚好站起来:“我去调一下监控还在不在。”
秦元喜又被呛了一下,一边咳一边追了过去。
追进监控室,他还在咳,只得把身子探出门外。
监控室就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一般只站一个人。
任尚好被挤在角落里,看他咳得后背一直起伏,也不好再欺负他。
她拍了拍他的背:“还好吧?”
秦元喜摆摆手,咳得面红耳赤。
裴久波赶紧端过来一杯水:“快喝喝,那咖喱饭不好吃你就别吃了,阿好自己解决得掉。”
任尚好没说话,一脸愧疚地看着秦元喜,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她倒不认为是咖喱惹的祸,是她忽然要来调监控把他吓了,也许再加上咖喱的辛辣,才把他呛成这样。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秦元喜依旧摆手说没事:“再拍就吐血了。你要是调监控我就把你唱歌跑调录下来。”
任尚好唯唯诺诺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幼稚极了,又忽然想到,如果是吴双溪呛到了,即便咳得半死他也得骂一句:“你他妈——!”
咳死他都要用口水把她一起淹死。
秦元喜却是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
见任尚好还杵在原地不动,秦元喜怕她折返回去,于是警惕地把监控室的小门关上。
裴久波笑:“挺机灵的啊。”
秦元喜抬手在任尚好眼前晃了晃:“老板,吃完饭赶紧营业了,快七点了,客人都来了。”
六点五十几分,客人陆陆续续地进来。清水酒屋的员工餐桌设在吧台右边,客人进来的话不一定能看到,但看到的客人总要夸几句这饭闻起来很香啊,又看看旁边黄黑掺杂的玩意儿:“这又啥?”
都是老顾客了,任尚好也懒得跟他们客气:“这玩意儿我煮的,要不要来一份?”
客人成群结队地摇摇头,整齐得跟池塘边的小鸭子:“要一份闻起来香的吧。”
“说真的?”
“当然!”一个民工说,“还没吃饭,等等还要去加班。”
任尚好向来亏待谁都不肯亏待在烈日下辛勤劳动的人,她转过眼,身旁的秦元喜立马报价了:“人工费,一碗五十。”
任尚好一咬牙:“来三碗!”
最后,一份猪排盖饭只收十五元,总共就做了三份,后来的人还要,秦元喜罢工了。
尹文趣这才说:“我就知道那乌七八黑的是你做的。”
任尚好淡淡地说:“知道还说那么多话损我?”
“不是损你,你又误会我了。”
尹文趣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她忙里忙外地送酒点单。
秦元喜画了一会儿画,但是今晚客人很多,很快就座无虚席。平常老顾客没空桌子了也会拼座,然而今天确实一块空出的桌子也没有。看见一对母女走进来,走了一圈都没有落座,秦元喜将画具收拾起来,说:“坐这儿吧,我快走了。”
这对母女道谢,女孩很小,大概还在上小学,母亲也很年轻,年轻而苍白,她的自然卷刘海在走进来前就已经被汗水濡湿了。
刚才点了猪排盖饭的除了两位民工之外,还有摄影师沈彧。民工兄弟因为要加班,很快吃完饭离开了,只有沈彧还坐在旁边磨磨蹭蹭,一边填饱肚子,一边小口饮酒。
注意到女孩儿的目光落在那金灿灿的猪排上,母亲朝柜台招呼了一下,任尚好走过来:“请问点些什么?”
“点一份这样的饭,还有一份清汤。”
任尚好一转头,看见沈彧正翻着一份晚报,一碗猪排盖饭被他晾在一旁,估计都凉了。
她刚想说:“这饭已经不卖了。”
一旁的秦元喜却说:“好的,稍等。”
任尚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往厨房走去。
“哦,清汤是指?”她回过头来确认订单,“我们这边有清汤面,也有没有加面的清汤,您只要一份汤吗?”
“是,我不怎么饿。”
“好。”任尚好在本子上记下,“稍等,一会儿就好。”
转身离开前,她看见这位母亲裸露手臂上几道新鲜的红色擦痕。
厨房里,秦元喜已经开火了,煎猪排的香味漫溢得到处都是。任尚好走到他身边,说:“我可没叫你做啊。”
“我饿了,顺便多做一份。”
“为那个小女孩破例啊?刚才谁说不花一百块钱请他他打死也不做?”
“真香。”秦元喜一板一眼,“你饿了没?”
“没。”
“你先把清汤端出去吧。”
“哦,对了,既然开火了,你多做一份吧。”
“你不是不饿吗?”
“我又不吃。”
秦元喜抽空瞄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欲盖弥彰的思虑,问:“怎么了?”
“那个妈妈只点了一份清汤,可她看起来很累,就当是赠品吧。”
“你这么做生意的?”
“哪有你精明啊!”
秦元喜笑了下:“人家不会白白接受的,你要怎么说。”
“这还用你操心?”
猪排盖饭做好后,任尚好端出去。厨房有一个小窗子和客厅相连,秦元喜站在窗边看着她。任尚好把两份饭放下,年轻母亲的脸上出现一丝慌张:“不是,我们只点了一份……”
“是这样的,刚才有位客人也点了一份,不过他有事先走了,想到后面也不再有多少客人来了,所以这一份就当赠品,您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放着也没事,少一些浪费嘛,不然我还是得倒掉。”
“这怎么好……”年轻的母亲说。小女孩已经捧着饭吃了起来,咬了一口猪排,高兴地说:“妈妈,真好吃!”
“我付一些钱吧。”
“也行。”
“多少钱一份?”
“八元,今天店里做活动。”
“好。”
“那您慢用。”
任尚好刚一走开,就有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问:“老板,今天什么活动啊?”
“猪排盖饭五折。”
“哇塞,我也来一份!”
“厨师罢工,今天不做了。”
“……”
秦元喜站在窗边看着她。
尹文趣也目睹了全程,走进厨房,大驾光临般地张开双臂,说:“做慈善啊,感动自己还是感动别人?”
任尚好端着托盘往外走:“感动自己。”
秦元喜见托盘里好几瓶酒,站起身说:“我来吧。”
“你要给我打工啊?我雇不起你的。”
“看起来挺沉,我就帮你这一次。”
任尚好笑了下,递给他:“三号桌,等等给你点小费啊。“
秦元喜往外走:“吝啬鬼口袋里掏钱啊。”
任尚好气笑,作势踢他一脚。
尹文趣站在一旁看他们拌嘴逗闹,说:“他是谁,我本来以为只是过来画画的。”
“是过来画画的,画着画着就住下了。”任尚好随口一说,在尹文趣听来却有大文章可作:“住下?”
“打个比喻。”
“他才刚高中毕业吧,十八周岁了没,别让人家以为你雇佣未成年人。”
“他已经成年了。”
尹文趣若有所思,转移话题道:“暑假我有两周假期,你有没有时间出去旅行?”
“去哪儿旅行?”
“西部,或者北方。随你想去哪儿。”
任尚好戴上橡皮手套,准备洗收进来的餐碗:“没心情,我要赚钱。”
“出去放松一下也好,而且你也该考虑点别的事情了。”
“我才不想放松,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情?”尹文趣走到她身后,将身体贴得很近。任尚好很敏感地往旁边闪:“你干嘛?你这样我会踹你的!”
尹文趣一动不动,由她躲开,他只是静默地注视着她,“你说呢,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就是你分手的这一天。”
“你确定要在这边说这个?”任尚好似笑非笑。
“这边怎么了?”
“又热,又……”
“我们可以装个空调,你喜欢这里,我们就一起把这里打造成你想要的样子。”
“你只是说说而已,像你这种说说而已的人我见多了。”
任尚好背过身去继续洗碗,尹文趣只是看着她的后脑勺。
尹文趣从小就喜欢中世纪的骑士,向往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
大学毕业后,他去英国留学一年,习得了不少英伦绅士风,归国后也就成了一个自学的绅士,一举一动都竭力表现得风趣幽默。
不是说他这个人不好,只是任尚好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就好比说,他确实绅士,但是总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