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好秦元喜》辞筝

8、第8章

　　上午刚一分手，任尚好高中班的同学都知晓了。这比她骂他们傻逼传开的速度还要快。如此看来，吴双溪的传播能力远非仇星星可以作比的。

　　打来约她出去散心的电话少说也有五通，每次电话铃响起，秦元喜的注意力都要被打断。他有些烦，明明以前什么都不能影响他。

　　任尚好的手机铃声是一首“池塘里有只小青蛙”的儿歌，每次响起都聒噪得要命。秦元喜忍不住瞥她一眼：“能不能换成震动啊，反正你也一直捧着手机。”

　　任尚好冷冷地回瞥一眼：“要你管！我在等仇星星的电话。”
　　“……要不换个铃声，这个太难听了。”
　　“比你唱的好听就行。”
　　秦元喜一噎，想起上次唱的《死了都要爱》，立时没意思地低下头。

　　下午四点多钟，任尚好还坐在吧台前看装修的资讯，门口的风铃声叮铃响了起来，迟念新一抬头：“欢迎光临！”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冲她微笑颔首。任尚好心情不爽的时候连顾客都懒得理，全权交给迟念新他们去招待。
　　她心不在焉地滑着手机，背对着门口进来的人。这人一走进就示意迟念新不要出声，随后悄无声息地走到任尚好身后，忽然问：“要不要出去玩？”

　　任尚好一个激灵挺起背，脑袋往后一仰，舒了口气：“是你啊。”
　　“几个月没见，不记得我了？”
　　“是啊，请坐。”
　　裴久波从里间打着哈欠走出来，呦一声笑道：“尹文趣来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叫尹文趣，是任尚好的高中同学。

　　尹文趣为人爽朗，笑起来脸上的褶子有点深，颇显出年岁，也显出成熟。他比裴久波高了一些，亲切地拍了拍裴久波的肩膀，问：“最近怎么样？”
　　“还行还行。”
　　“你混得不错嘛。”任尚好打量了他一眼。
　　“我不是一直都混得不错吗？”
　　“切。”

　　秦元喜坐在角落里心不在焉地画着画，忽然铅笔头一顿，发出轻微一声响。
　　尹文趣也喜欢坐角落，在他的旁边坐下，见他正低头选铅笔，问：“在这边画画？”
　　秦元喜抬头应了一声：“嗯。”
　　“这边不错吧，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人。你画的是什么？”尹文趣起身去看，立马笑道，“是阿新。”
　　“嗯，她刚才一直坐在那里，光线也不错，很适合画下来。”
　　“挺好的。你要送给她吗？”
　　“一般画了人的肖像画，我都会送给他们。”
　　“你画得很好，是学美术的吗？”
　　“我刚高中毕业。”
　　“有潜力啊。”
　　秦元喜抓抓耳朵，微微笑了笑。

　　任尚好端着一小碟桂花糕过来，又将一碟刚炸好的花酥丸放在秦元喜桌上，说：“你裴大哥给你炸的。”
　　秦元喜一抬头，裴久波就倚在吧台那边冲他招招手。
　　任尚好看着画架铺开的画纸两秒钟，问：“这是阿新？”
　　“是啊，你看不出来吗？”尹文趣问。
　　任尚好懒得辩白：“我最讨厌别人问我‘你看不出来吗’、‘你应该知道吧’。我就是看不出来，也不知道。”
　　尹文趣笑起来，给了秦元喜一个眼神，有些无奈。无奈中不乏开心，秦元喜敷衍地笑笑。

　　他们另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吃桂花糕，关于二楼的装修尹文趣给了一些建议。秦元喜琢磨着还未完成的画，仔细地改着线条与阴影。
　　任尚好说想去吃日料，尹文趣立马说出她想去的那家店。她说起食物时的快乐像海里的波浪层层涌动过来，涌进秦元喜的余光里，他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她通红的双眼。
　　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任尚好和尹文趣出去后，酒屋越发显得空旷。客人大多在晚上七点之后来，四点钟虽说也是营业时间，但上班族一般都还没下班。

　　秦元喜将画架上的画揭下来，拿到吧台给迟念新。迟念新哇一声：“你把我画得太好看了吧！”
　　裴久波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哇！不过阿新你本来就好看，这小子画的还差了几分。”说着，他揉了揉迟念新的头。

　　秦元喜在他们对面坐下，接过裴久波递过来的一杯饮料慢慢啜着，慢慢地陷入沉思。裴久波在他鼻子底下打了个响指，问：“失恋啦？有心事？”
　　秦元喜摇头，张开五指，看着掌心上人们俗说的三条线，忽然说：“我的事业线好长。”
　　裴久波看了一眼：“是挺长，比我还长。阿好的最长的也是事业线。”
　　“这种准吗？”
　　“不知道。”

　　“我觉得挺准的，”迟念新摊开手掌说，“你看我的爱情线，很顺吧。阿好的爱情线前面就有些坎坷，后面才顺起来。照这么说的话，吴双溪那个王八蛋走了以后，阿好就可以遇见好的感情了。”
　　迟念新一身轻松地抖了抖肩膀：“反正我挺期待的。”
　　“没想到尹文趣这么快就追来了，”裴久波倚在台边剔牙，“不会是他吧？”
　　迟念新耸了下肩：“你就别操月老那份心了。”

　　秦元喜拿着吸管去戳杯中的百香果，低着头问：“她以前是遇到过什么事吗？”
　　“谁啊？”
　　“任尚好。”
　　迟念新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秦元喜垂下眼，想了一会儿，“我想知道。”

　　也许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裴久波爽快地坐下，取出一根吸管蘸了蘸水，在红木桌子上画着：“这是一个故事。”
　　“嗯。”

　　“五年前，一个十七岁的女生满怀梦想考上了戏剧学院，临近毕业时好不容易拿到一个重要的角色，结果差点被潜规则，她拒绝了，没想到被诬陷勾引投资方，也因此被迫退学。这时候她一定很需要帮助对不对？结果她的狗比前男友是个智障，泄露她的位置和信息，一群人追过来拍她，后来告上法庭胜诉了，这件事才算过去。故事结束。”

　　静了一会儿，秦元喜问：“那她怎么不跟吴双溪分手？”
　　“她要他还完欠的钱，也不想让他好过。我们也劝过她很多次，但她……”
　　“她知道吴双溪跟她在一起也很痛苦，所以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迟念新说。

　　裴久波把吸管往旁一丢，索然地动了动腮帮子，空咬着。秦元喜看着他画在桌上的乱七八糟的线条与图案，抽出纸巾擦干净。

　　“在那之前，阿好一直都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女生。她的受欢迎是因为她特别有趣，她以前很会脱口秀，也不像一些有钱的学生喜欢显摆，反而特别接地气。一直到她家经济出了问题，同学才知道她过去是个富婆。这房子就是她奶奶转到她名下的，所以她特别在乎。”

　　秦元喜环视一圈绿色装潢的室内，说道：“那我今天没有打错人。”
　　迟念新擦着酒杯：“你为什么要打他？”
　　秦元喜双手拢住玻璃杯，默了一瞬：“我看到铁锤了，我怕任尚好犯罪。”
　　迟念新：“……满分理由。”

　　聊完这段经历后一段时间，三个人都不说话。有人不说话时喜欢抽烟，有人喜欢喝闷酒，裴久波则一个劲给秦元喜倒新鲜果汁，喝到最后秦元喜面露难色：“我去趟洗手间。”

　　门口风铃一响，尹文趣手拎着两大袋擎住门，十分绅士地让任尚好先进来。
　　任尚好两手空空往椅子上一坐，接过一大袋放在吧台上，说：“没开店，我们自己煮吧，我学电视里煮给你们吃啊。”
　　尹文趣笑着坐下：“她说看完《深夜食堂》全部了。”
　　裴久波说：“看完也不一定会煮啊。”
　　任尚好提起购物袋往厨房走：“你们等着吧，不要嫌太好吃。”

　　秦元喜从洗手间出来，瞟了眼她手里的东西，说：“我看到三文鱼了。”
　　“你会不会煮饭啊？”
　　“会也不帮你。”
　　“……”任尚好瞪了他一眼。
　　秦元喜跟着走进厨房，解开购物袋将食材取出来，问：“煮哪些？”
　　“你把做寿司和猪排盖饭的材料拿出来，然后我再看一眼《深夜食堂》。”
　　“你煮不出来人家的效果的。
　　“胡说八道。”
　　“我试过，别人煮的都是最好，一到自己手里就烂了。”

　　任尚好听他说得很有经验，觉得自己像个纸上谈兵的赵括，于是讪讪地收起手机，走到他身边：“你煮过？”
　　“嗯。”
　　“煮过什么？”
　　“爆浆鸡排，芝士没裹紧，全流出来了。”
　　“你经常自己煮饭吗？”
　　“嗯。”
　　“那还把胃吃成那样。”她嘀咕，伸手去拿一捆娃娃菜。
　　秦元喜看了她一眼：“吃坏了才开始煮的。”

　　“晚上就煮盖饭吧，还有鱼籽寿司、豆皮寿司、海草寿司。你留下来吃饭？”她问完这句，背过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鸡蛋，“再做个玉子烧。”
　　沉默了半晌，秦元喜问：“吃饭要钱吗？”
　　“你反射弧绕到太平洋去了？”
　　“嗯。”
　　“不用钱。打架挺累，补点能量。以后不要打那种人了，就应该让我一个榔头敲死他！”
　　“……”秦元喜将食材归好类放在托盘里，端到她身边，“我就怕你一个榔头敲死他。”
　　任尚好接了过来：“开玩笑，我不敢，怕坐牢。”

　　“你去那家面包房工作室工作怎么样？”
　　徐巷外面有一家向阳面包房，任尚好总是把向阳漫画工作室说成面包房工作室。
　　秦元喜点了下头：“还可以。就是他们的故事太无聊了，不如我自己画的。”
　　“嘚瑟！”
　　他转个身将手撑在桌沿，问：“一只小白兔救起落水的老虎的故事，你想不想看？”
　　“想。”
　　“……我忘了，你的铃声也这么无聊。”

　　任尚好没有反驳，反而开心地哼了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秦元喜听了半天没听出调调：“你不但是个画痴，还是个音痴。”
　　“你才音痴！”
　　“你没发现你跑调了？”
　　任尚好一脸不知者无罪的表情。
　　秦元喜愣了半晌，匪夷所思地笑起来：“没救了。”